书城小说双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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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一个人如果处在对某件事或某个结果的等待中,往往会觉得这等待是漫长的、煎熬的、一秒都如同十年。而在所有的等待与准备都成为回忆之后,却往往又会觉得那不过是短暂的、无所谓苦楚的、十年也只是一秒。

这是一种奇异的相对,也是命运对幸存者的一种补偿。人的思绪可以回到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刻,然而却永远没有办法知晓在尚未到来的时间里将会发生什么。所以我想,即使时间真的可以倒流,我又回到二月二十三号的晚上,坐在人满为患的候车厅里等待着那辆十点十分开往故乡的列车,我还是会被那条短信蛊惑而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在那个时候,我还是会被万念俱灰的绝望包围着。

否则我又怎么能在最后的生死幻灭中,面对这充满了创痛与遗憾的世界,向死而生。

在拿到唐愈承诺先付给我的两万元钱之后,当天下午去市区买了一副黑色的棉线手套、一双走路不会发出声音的软底运动鞋,还有一副棉质鞋套。

当我看到这笔钱出现在我的账户上的时候,那感觉就像是被打了一针兴奋剂那样,我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先前所有的惊慌、不安、犹疑和困惑都在这股兴奋的冲击下消失不见。直到我最终动手之前,我都不曾对这件可能毁掉我一生的疯狂的事情有过分毫的恐惧。那时我心里想的全部都是这件事情所带来的转机与希望。我一定要拿到钱!我一定要让母亲活下来!这念头让我就像是一个输红眼的赌徒,不顾一切地想要把失去的都赢回来。

二十五号的傍晚,我在人民医院附近的一家小网吧坐下来。那里攒动的人头、嘈杂的声音和浑浊的空气很好地隐藏了我。等到网管过来问我要不要上夜市的时候,时间已经临近零点。

我走出网吧,初春的夜晚,风虽然很大,吹到脸上已经不再那么刺骨。只是Z城因为整整一个冬天没有降雪而变得十分干燥。附近的店铺都已经关门了,只有几家通宵营业的药房、便利店和酒店还亮着灯。白天拥挤不堪的马路在这时显得异常空旷,路上车辆都泄恨般开得飞快。路面上的尘土让这座城市在起风的时候看起来很脏。道路两边的悬铃木还没有发芽,路灯穿过枝丫在地上投下一道道没有规则的阴影,就像是一张张纵横交错的网。

因为频繁光顾的风沙和经久不散的雾霾,戴着口罩的我在寥寥的行人中并不显得突兀。我低着头走得很快,甚至到这个时候,到我已经走在前去行凶的路上,我脑子里还在想明天就可以带着钱回到故乡,也许到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已经见到母亲了。那些令我痛不欲生的绝望和沮丧不会再出现了,我的母亲可以继续活下去,而我也将得到拯救。

我只需要把它当成是一个噩梦,它持续的时间很短,一闭眼就过去了。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是光明了。

唐愈已经在那些短信里把所有的事项都明确详细地告诉了我,虽然我曾经怀疑过她怎么知道得如此详细,仿佛那是她谋划了许久的事情,而不是在唐竞辰死后的应急对策,但我在绝望中并不会也不敢怀疑太多。我只知道不管怎样我都要去做、去完成,因为一旦回头就没有任何退路了,只能向前,即便这条路可能布满荆棘,充满凶险,哪怕它最终会把我引向毁灭,也比坐以待毙要强。于是在唐愈告诉我“有些事情已经在我的脑子里假设很多次了”这样一句含义模糊的话之后,我便不再去计较这背后的缘由。我觉得她说的没有错,也许每个人都曾经有过杀人的念头,不管是出于长期仇恨或者嫉妒,还是一时的冲动或者愤怒。为了发泄这些情绪,人总不免在脑海里谋划很多次,设想一个个不同的计划,具体的步骤、可能出现的问题、逃避责任的方法,只是被理智和法律制约不会使其真的实施。就像李艾自己说的那样,唐家的人都恨她,连唐竞辰那样磊落的少年都说他不希望陆小艾活着,因为看到这些年唐家在陆小艾身上花了那么多钱,他始终认为那是没有意义的事。而唐伟强更是真的动过手。那么唐愈怎么可能没有想过这些呢?平日去医院的时候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在日后的计划中成了有用的信息。我想她在最近这段时间一定去过医院,只是不一定会见李艾,而是为了得到那笔钱去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唐家这棵大树已倾倒,每个人都要为以后的人生另做打算。唐愈的处境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她曾经可以控制可以依傍的助力都没有了,如果不赌一把,也一样一无所有。

而那个她吩咐我一定要拿走的,陆小艾枕头下的东西也让我一度想不明白。那会是什么呢,值得让她再三强调?我曾经追问过,她始终也没有明确地告诉我。

但这些疑惑都不能阻止我,当约定动手的时间越发临近,我就越发地想:管它是什么呢?只要她能够给我我所需要的,那么我便照她的吩咐拿过来就好了。也许那只是一件唐愈一直想要得到然而并不属于她的东西。这是我们交易的一部分,只要陆小艾一死,我们就可以得到我们各自所渴望的东西。

而事实上,不仅和唐愈所说的情况一样,甚至比我期望中的还要容易。我绕过急诊楼进到医院,虽然有保安来回巡逻,但夜间急诊楼附近十分忙碌的气氛反而让我更加安全。不管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排队的病人和家属,还是进进出出几乎脚不沾地的医生和护士,以及那些没有住处只能在楼前的空地上倚着墙打地铺过夜的病患和家属,谁都不会注意到刚刚有一个青年低着头从他们面前走过去了。

我屏住呼吸避开保安快步穿过昏暗路灯映照下的花园和绿化带,等到我可以停下脚步稍稍松口气的时候,我已经在住院楼里了。

第一次来的时候,我还担心这有着绝佳疗养环境的老建筑会不会在安保上疏于防范,然而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时至今日这竟然成为我行凶的一个极大便利。那时我并不知道东西这两栋住院楼是民国时期的建筑。人民医院的前身是二十世纪前半叶由当时的国民政府和美国的基督教会合办的Z城教会医院,新中国成立后才更名为人民医院。而这两栋建筑就是九十年代医院改建后留下的最后两栋老建筑,当时是作为办公楼使用的,所以才会有我第一次见到时颇感奇怪的拱形入口却没有大门。如今它虽然还在使用,但已经是Z城文物局的保护对象,也是人民医院悠久历史的见证。而人民医院所在的位置是Z城的黄金地段,重建之后原有的占地面积也没有扩大,所以医院才会利用它的文物价值和良好的疗养环境在翻修之后把这里作为内科的特护病房。为了不破坏它古朴的风格和整体的结构,只在入口处盖了一间报亭大小的门卫室。

刚刚我路过门卫室的时候那里面亮着灯,有两个年轻的保安在里面。或许他们和我一样认为不会有人大半夜地溜进去,何况每一层都会有值夜班的护士站,每个房间都会在晚上最后一次查房后落锁。所以我借着老建筑屋檐的阴影从背后经过他们的时候,一个在低头专心致志地看着手机视频,另一个仰在椅子上直接把棉大衣当被子蒙住了头。而他们面前的监控画面一如唐愈告诉我的那样,都是黑的。而我的脚步是那样轻,动静比走在夜幕中的一只猫还要小。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不管是医院、工地、学校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开放性的地方,在没有发生事故之前,人们总以为已经做了足够的防范,可以防患于未然,确保万无一失。只在真的发生危险出了事故之后,才能发现诸多没有解决的漏洞和没有注意到的问题。

然而事后我也想明白了,其实这件事情和医院方面的疏于防范并没有多大的关联。这件事或许只能是一个个案,整个Z城乃至于全国又有几个家庭像唐家这样,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看似风平浪静的背后是每个人怀着各自不同的居心与目的云谲波诡、密流暗涌地争斗与纠缠。在外人的眼里他们是本应最亲近最没有防备的家人,可如果这些人的心里起了杀意,那么再完善的设施和手段恐怕都阻止不了悲剧的发生。

而且当我最终知道所有的真相之后,我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从一开始我就大错特错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我进入住院楼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此间的灯火大多已经熄灭,只有墙壁上昏暗的夜灯照着空荡荡的走廊,值班的护士站位于每层楼的中间,亮着白惨惨的光。置身于漆黑的楼梯间,能听到有病人偶尔咳嗽的声音、起夜时开门的声音、穿着棉拖鞋在走廊经过时的脚步声、值夜班的护士小声说话的声音。这些声音让四周越发显得寂静,传到我耳中却像是擂鼓一样。我甚至担心我的心跳声会不会让头顶的声控灯亮起来。我捂着心口让自己稍稍平静一些,我戴上黑色的棉线手套和鞋套,然后开始爬楼。

我不知道那天我是怎么从一楼爬到八楼的,在那之前,我以为当自己最终决定赌上今后的人生去做这件事的时候,我已经不会再感觉到恐惧了。已经到手的那两万元钱仿佛在我心里筑成了一道堤坝,阻断了我所有的不安和犹疑。让我在那份重新燃起的希望下失了聪盲了目,不再去考虑任何后果。我甚至觉得自己是悲壮的,是命运的残酷无常把我逼到了这条绝路上了,而我就像是宁死不屈的勇士,情愿毁灭也不肯屈服。

但在我迈出第一步之后,我心中的那道堤坝便瞬间垮塌了,一种前所有的恐惧感就像是积蓄了许久的洪水,以一种灭世的姿态扑向了我。

我想我是在那时才真正明白自己要去做的是什么。一时间脚下的楼梯仿佛变成了一条幽深曲折的通道,在这深不可测的黑暗空间里无限地延伸下去。我每迈出一步,这种恐惧就越强烈。它让我脚下发软身体打战,我必须咬紧牙关憋着一口气才能迈出下一步。我心里明明在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放弃不要回头,只要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可以了。就快到了,马上就到了。只要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陆小艾杀死,然后离开这里就可以了。只要回到急诊楼我就安全了,我的命运就可以被我扭转过来了。可我的身体却像是就快要不能被我的思维所控制一样,它随时都会被连血带肉地撕开,同我的思维一分为二朝楼下狂奔而去。

这份恐惧感并非来自于我做这件事可能会带来的后果,而是完完全全来自于它本身。在此之前,我从未把它当成一件竟然会如此艰难的事情,我以为自己完全可以做到,我需要的只是值得我这样去做的理由。然而当此时此刻它正在发生,我才明白自己有多疯狂,我并非是说自己后悔了,我只是害怕。

从一楼到八楼,平日里几分钟的距离我最终用了十多分钟才走完。或许这十来分钟投映到除此之外的任何一个时刻,都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但在那段时间里我所感受到的是令人窒息的恐惧感,对于我来说仿佛是漫长到我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也许终其一生,我都不可能再从中解脱出来。

等我蹲在七楼楼梯转角的那些花盆边上的时候,我才发现从头顶到脚心,我几乎被涔涔而下的冷汗浇透了。

门上安全出口的指示灯太微弱,黑暗中我看不出左边数第一盆花是不是茉莉,轻轻挪开探过手去,依照约定会被提前藏在那里的钥匙果然在,映着森然冰冷的寒光,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

除了昏暗的灯光,走廊上什么也没有,护士站在走廊中间的一侧,而陆小艾的病房就在楼梯口的斜对面。之前的十几分钟里我像是潜入水中那样仿佛都没有呼吸,身体为了克制恐惧而太过用力已经缺氧般麻木。我换气般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快步走过去把钥匙插进圆形门把手的锁孔,只发出了很小的声音,在房门被推开的同时闪身走了进去。

我关上门转过身,病房里只有一盏影灯亮着。陆小艾躺在病床上,身体陷在白惨惨的被单里,在周围许多仪器的包围中睡去。

从我和陆小艾分别之后算起,到如今已经是第十个年头。在这十年中我无数次地想象我们再一次相遇时的情景,却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会是在这样的时刻,在这样的情境下。

我竟然是来杀她的!

那也是我最后一次凝视她生前的面容,呼吸机在一旁不时地翻滚出水泡,那声音还有周围这些幽蓝的光亮,都让我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条沉船之上,这上上下下都是青森的夜晚。她安详的脸上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孤寂,一如这些年来她所经历着的人生。和十多年前存留在我记忆里的那张明媚的笑脸不同,命运早已将她摧残得面目全非。

这变故是从何时起始,又终将在何处结束?这些日子以来,到底是什么让我们落入这张被命运织就的巨网中?我只感觉自己像是落入网中的飞蛾,不断地挣扎、不断地反抗,竟走到今日的这般田地。

但我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想这些,事到如今我还能再去想什么?

她看起来那么瘦小,身体仿佛还停留在十几岁尚未发育的样子,躺在床上只是薄薄的一片,又是那么柔弱,婴儿一样丝毫没有防御的能力。我只需要走过去把盖在她身上的被子用力地捂在她的脸上就行了,也许只需要五分钟,不……三分钟就够了……我的手掌仿佛不受控制地向她伸去,脑中却翻江倒海,只得不停地默念着这样的字眼儿自我暗示。我需要冷静,保持最后的一份冷静就好。杀了她,拿走她枕头下面的东西然后离开。然后拿到余下的钱赶回到故乡去救我的母亲,然后这个噩梦就可以结束了。

我的手已经覆上了她的脸,轻轻地握住了被子的边。正当我抬手要将它盖上去的前一秒,我停了下来,触电般快速地抽回手,扶着床沿借以抵抗我瑟瑟打战的双腿。

我听到了脚步声,就在这个楼层。我以为是李艾出于什么原因半夜又回来了,但那脚步声听起来又不像是她,很轻,似乎同我一样穿着软底运动鞋,却又如此沉重,在这寂静深夜笃定地响着,由远及近,擂鼓般朝这里压过来。

我哆嗦了一下,立时转身奔至病房门口,手握在门把上,那声音近在咫尺,若是此时出去必然会和来者迎头撞上。我不能被人撞见,这是脑海中唯一闪现的念头。眼见此时已经无路可退,我回头扫视了病房一周,在最短的时间内躲到靠窗角落里立着的手术帘后面,竭尽所能地屏住呼吸,只在布帘的缝隙间露出一只惊恐的眼睛。

除了我之外,还会有谁在凌晨时分闯入她的病房?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房门,仿佛已经隐约可以看见立在门外的一个黑黢黢的轮廓,四周的空气被这遽然转折的变故挤压收紧,如同凝固。

我掏出手机,迅速关掉声音,把屏幕的亮度调到最低,打开摄像功能,捂住屏幕发出的光,将镜头对着房门的方向。

脚步声在病房门口停下来,然后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门锁转动的声音。

吱呀一声,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罗坤。

在我最终知道全部的真相之前,在最后的那个晚上,我看到并用手机拍摄下来的情景,是预想中我将要去做的事情:罗坤走向陆小艾,用被子捂住了陆小艾的口鼻,在她短暂的、徒劳的、无声的挣扎之后,他确定了陆小艾的死亡,然后他稍稍整理了一下床铺,让陆小艾的死亡看起来像是在睡梦中降临一样,然后离开了病房。

极细微的骚动之后,重新安静下来的房间转而陷入一种令我毛骨悚然的死寂当中。就像是一阵黑暗的浪潮无声地覆盖过去,卷起一个小小的波澜,而后是深渊一样的虚无。

我不清楚罗坤为什么会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做了原本应该是我去完成的事情,更不知道这一切背后的原因。事情发生得太过迅疾,我来不及细想就已经结束,此时我顾不上内心的惊惶和困惑,几乎是遵从本能下意识地就要离开这里。

但我走到门口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回到陆小艾的床边,虽然我并没有动手,只是目睹了陆小艾的死亡,但现在她已经死了,只要我不说就没有人会知道真相。我的任务完成了,依照约定,我需要取走放在她枕头下面的东西。

是一部手机和一张银行卡。

普普通通的银行卡,看不出什么端倪。而手机没有被锁屏,一划开,微信的界面就跳了出来。下一秒,我被眼前所看到的文字惊呆了,像是被石化了一样站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

我看到的是那个叫天使与魔鬼的人和我的对话,关于我的困境,关于雇凶杀人的交易,关于具体实施的每一个细节,关于要我务必拿走的东西,以及最下面那段既是威胁又是我最后的交代的那段话,还有她最后回复我的那个字:好。

我一直以为对方是唐愈,是唐愈利用我的走投无路策划了这起谋杀。怎么会是陆小艾呢?

她怎么会要我来杀死她自己呢?

最后要发送几条信息她故意调成了离线模式,显示发送失败,带着红色的感叹号,静静地等候在她的屏幕里,那是她对我最后的交代,她的遗言:

肖萌哥哥,我所有的钱都在这张卡里,密码是140225,今天的日期,你看的时候应该已经是二十六号了吧,不过没关系,为了这一天我已经准备了好久,我终于可以不用再看到第二天的太阳了,真好,我太累了。

肖萌哥哥,你拿到钱以后就马上回去救你妈妈吧,祝愿阿姨早日康复。但如果她最终还是离开了你,也请你不要过于悲伤,我们生命中最爱的人都会离开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最后我们也会离开。不要勉强,你要知道有些事是抓不住的,尽力了就好。所以请你一定要好好生活下去,如果阿姨走了,我想那也一定是她最后的心愿,我也是。

肖萌哥哥,请你不要怪我要你来帮我完成这件事,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想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妈妈接受我的离开。她太执着了,其实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她是最苦的人。如果给阿姨治病的钱不够的话,你就去找我妈妈吧,没有了我,我想她一定会帮你的,她是因为我才拒绝你的,所以请你一定不要怪她。

肖萌哥哥,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在我离开后帮我照顾好我妈妈,就像很多年前你照顾我那样。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妈妈、爸爸,还有你。你知道吗?我曾经和你谈过一场恋爱,虽然那只是我自己一个人想象出来的而已。

肖萌哥哥,谢谢你。

我仿佛忘记了此间的凶险和危急,忘记了离开,只是紧紧地握住手机浑身颤抖地盯着屏幕上的文字,透过字里行间只看到无尽的爱与荒凉。陆小艾精心谋划了自己的死亡,她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一点儿遗憾与留恋吗?我看着瘦小的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因为疾病而布满斑痕的脸上显示出一种奇异的安详。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某一个瞬间我甚至看到她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仿佛是在与我告别。

我看着她,泪水滚滚而下。

我突然什么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