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副官被雷师长当场击毙，祁连长将黄家洗劫一空，杨哲与刘牧楚起获全套伪钞设备，唯独没有找到那块关键的伪钞版。没了伪钞版，伪钞设备就形同一堆废铁。就本次行动来看，黄副官应该未加提防，那么，伪钞版很有可能不在黄副官的手里。
“关方炽提前离席，心头绝对有鬼。”刘牧楚一下子想到了关方炽。
“我们已经走了一步险棋，关方炽阴险狡诈，接下来肯定倍加防范，切不可轻举妄动啊。”杨哲将刘牧楚劝慰一番，连忙去了师部禁闭室。
祁连长比杨哲急不可耐，已经穷凶极恶地对行动队展开审讯。但酷刑用尽，隋连长就是不开口，而手下的那些士兵的交代则毫无用处。他对杨哲的到来眼前突然一亮，但不得不答应对方提出的条件：稽查队主审，宪兵连不得干预和阻挠。
与简单粗暴的宪兵连相比，稽查队在审讯方面要专业得多。杨哲为血肉模糊的隋连长除去镣铐，给他擦了把脸，点上一支烟，声音不大却暗含威慑地问道：“隋连长，大敌当前，你不思杀敌报国反而为虎作伥、祸害同胞，作为军人，你不觉得可耻吗？”
“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我也是无可奈何啊。”隋连长的手颤抖着，将烟灰撒了一地。
“主子都死了，你还服从个屁。”祁连长忍不住插嘴。
杨哲瞪了祁连长一眼，缓缓地说道：“堂堂一个副官处上校主任尚且性命不保，你还能扛得住？不要磨蹭了隋连长，抢劫赃款、袭击关帝庙……，咱们从哪一宗开始呢？”
隋连长又要了一支烟，拼命地抽了还几大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都是我们干的。……还有在码头抓你们的人，从查理号上运货，也是我带人干的。祁连长、杨队长，这都是黄副官的命令，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呀。”
看来，这也是一位挤牙膏的主。杨哲在心头冷冷一笑，面无表情地提醒道：“入驻黄家之前，你们一直驻扎在滨江仓库吧？”
“是的，黄副官安排我们保护粮仓。”隋连长眼珠转了两下。
“什么粮食如此贵重，非要一个行动队守卫呀？”杨哲紧追了一句。
“里面、里面藏着那套已经被你们缴获的伪钞设备。”隋连长明白隐瞒不了，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咳嗽一声道：“成衣店的老板娘死后，黄副官通知我带人去拉一些废弃的布料，到了店里才发现有一套印刷机……”
“当时机器在哪里？”杨哲问道。
“就在铺子上，我们的车开到后院，用废布料将机器盖着装了车，直接拉回了滨江仓库。”
“溶洞是谁炸的？”祁连长问了一句。
“不知道，我们都走出了打金街，才听到一声闷响。”
“为了躲避检查，你们将机器搬离木仓，后来又藏在粮车里秘密转移到了黄副官的后花园里？”杨哲继续问道。
“是的，两位长官。我说的句句属实，……没办法，我就是一个当兵的，真是没有办法啊。”隋连长连连点头道。
“哼！没有办法？”杨哲将笔向记录本上一扔，随口问道：“黄副官让你杀人你就杀，让你炸火车你也去炸？”
“不不，天地良心，火车真不是我们炸的。”隋连长急忙赌咒发誓道。
“那是谁干的？”杨哲问道。
“真不知道啊，我压根就不知道田队长出差。”隋连长着急地说。
“看样子，还得动动粗才行。”祁连长说着捋了捋袖子。
杨哲对祁连长摆摆手，继续问道：“隋连长，接下来我们聊聊关方炽吧。”
对隋连长的审讯持续到深夜，杨哲回到稽查队，刘牧楚正眼巴巴地候着。
“隋连长还算比较识时务，交代了最近发生的好几起案子……”杨哲见刘牧楚兴奋得摩拳擦掌，遗憾地摇了摇头道：“但是，他对两起爆炸案毫不知情，更别说伪钞版了。”
“不可能吧，姓隋的分明就是黄副官的左臂右膀。”刘牧楚不相信地问道。
“他身上已经刚有了好几条人命，也不在乎多几条，此人并非奸邪之徒，看情形他确实不知道。”杨哲表情凝重，一边转身走向办公室，一边说道：“端了伪钞厂之后，日本地下力量并没有铲除，他们依然暗藏在仙江，时不时兴妖作怪。”
“是啊，隋连长来明的，他们来暗的，田峰怎么能防得住。”刘牧楚感叹一阵，跟进去问道：“对关方炽他说了些什么？”
“只说和黄副官来往密切，但具体做了什么不知道。”杨哲坐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卷宗。他有一个好习惯，不管多晚都要做好当天的工作日记。
“这个罪魁祸首，伪钞版一定在他的手里。”
“关方炽在独立师如日中天，可不要轻易下结论。”杨哲一边写字一边小声告诫。
“设备在黄家，他和黄副官走得那么近，不是他还能有谁？”刘牧楚愤愤地叫道。
“明眼人都能猜得出来，但我们没有足够证据，只凭你发现的这封信恐怕难以服众啊。”杨哲指了指卷宗为难地说。
“哎，这只老狐狸。”刘牧楚说着站起身来。
忽然一声响亮的“报告”，陈中满头大汗地站在了门口，未经杨哲许可便急急地汇报：“独立师那边突然传出消息，雷师长即将前往重庆，关方炽将随机前往为他打点关系。”
“什么时候？”刘牧楚与杨哲都吃了一惊。
“明天下午的四点的飞机。”陈中擦了一把汗，忧心忡忡地答道：“姓关的肯定已经发现有人监视，自从昨晚回到公寓便闭门不出，警卫营的守卫全部换下，由副官处直接安排士兵严防死守，任何人不得靠近。”
“果然老奸巨猾，借了雷师长的保护提前龟缩起来，只要上了飞机便逃出生天。”刘牧楚颓然坐下，着急地正了正眼镜。
“那怎么办，事到临头，绝对不能让他跑了呀！”陈中掏出一支烟，却迟迟忘记点燃。
“不要着急，我们都好好地想一想。”杨哲再也没有心思完成日记，顺手将卷宗放进了抽屉，抬手看了看时间道：“仙江到机场不过两个多小时，一般来说，雷师长会在明日午后出发，我们还有十几个小时的时间。陈中，你亲自带人继续监视；我再回师部审讯隋连长，无论如何也得找到关方炽的把柄。”
“是！”陈中应了一声。
“等等。”刘牧楚忽然抬起头请求道：“杨队长，我和陈中一起去，以我的身份，争取在关键时刻将姓关的挽留住。”
“好吧，把这封信带着备用。”杨哲点头答应，又告诫道：“但绝对不能意气用事，陈中，一定注意保护刘董事长的安全。”
刘牧楚与陈中在斜对门的客栈找了房间，轮流监视关方炽的公寓，一面耐着性子等候禁闭室传来好消息。然而，直到第二天上午，杨哲那边依然毫无动静。
“糟糕，都发动汽车了。”陈中凑在窗口，拿望远镜目不转睛地盯着。
刘牧楚赶紧冲到窗口。司机已经将那辆别克汽车掉了头，将一只大号皮箱和一只藤条箱放在尾箱。关方炽穿一件蓝色对襟绸衫，头发梳得油亮，手里提着一只小巧的黄色牛皮公事包；当司机拉开车门，他小心地坐上后座，将公事包一直提在手上。冯秘书提着一个手包上了副驾驶位后，汽车徐徐开出大门，沿滨江路驶去。
“走，快追。”刘牧楚带头跑下楼，去后院发动汽车，载了陈中和两名队员跟上那辆大别克。
别克汽车不紧不慢地去了师部，半晌没有出来，看情形关方炽要与雷师长一道午餐。刘牧楚将汽车藏好，与陈中去了一个小饭馆，提心吊胆地吃了一顿便餐，又等候了好一阵，负责蹲守的队员才发出信号。
说时迟那时快，一辆架着机枪的三轮摩托马达轰鸣，飞速驶出师部大门。雷师长和关方炽分别乘坐各自的汽车紧随其后，最后是王团长的军用吉普和一卡车的卫兵。车队前行数十米，刘牧楚才驾驶福特轿车慢慢跟上。
雷师长的车队沿着去机场的公路疾驰，到了城外的三岔路口，有人大约忘记了重要的东西，那辆别克车忽然拐上了通向江阳电厂的岔道。真是天赐良机！刘牧楚一甩方向盘跟了上去，这下无论如何也要将关方炽拦在仙江。
前行一二里地，林木荫翳蔽日。别克汽车突然放慢速度，磨磨蹭蹭地前行。拐过一个弯就是电厂，别克车要搞什么名堂？刘牧楚按捺不住，一轰油门想超过去，但别克车却故意占了道路的中央缓慢前行。
不好，关方炽可能金蝉脱壳了！
“赶紧鸣枪让他停车。”刘牧楚焦急地看看时间，一脚油门将车头撞了上去。别克车挨了一撞，又受了不少子弹，却依然慢腾腾地向前行驶。陈中索性下了车，端起冲锋枪一身扫射。
别克车的车窗玻璃稀里哗啦地往下掉，最终趴了窝。
“出来，缴枪不杀！”陈中与队员迅速包围上去。
汽车的后门慢慢打开，一位身材矮胖，与关方炽穿着一模一样的男子走下车来。陈中发现上当，甩手给了他一枪，急忙跳上汽车。刘牧楚赶紧掉头朝雷师长的车队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