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如果证实皇上为了那个秘密指使容妃害死月妃，如果证实皇上为了那个秘密害死了先皇……他又该如何呢？
手刃仇人？对，杀了容妃和皇上。再然后？大兴的江山又该如何，他又该如何？丝丝冰凉从心房流出，窜遍全身。天下之大，何处才真是他容身之地？
“王爷。”他身上的孤独看得她痛心，她挂着眼泪，拍着他的手背呼唤，“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是因为没人知道结果。你不要老往坏处想。”
她的温暖像一朵莲花在他冰冷的胸口绽放，她的眼泪像天上的雨露滋润着他的灵魂。“奴儿！”他将脑袋埋在她的肩上，淡淡地幸福让他再也无法对她放手。
春风和煦，柳絮纷飞。粉的桃，白的梨，朵朵娇媚迷人，在大好春光中交相辉映。
“奴儿，喝药了。”看着端药的女婢靠近，坐在凉亭中，享受着懒洋洋阳光的月华，整了整有些松散的衣衫，提醒一旁正在写字的丑奴儿。
“又要喝？”她抬起头，黝黑的眼珠承载着亮闪闪的灵动，长长的睫毛眨眨充盈道不尽的可爱。
而当初因过于瘦弱而深凹的眼眶，已被嫩滑的肌肤取代，而丝毫不见踪迹。明眸善睐的眼瞳，显然已成为丑奴儿身上又一道吸引人的亮点。
“不喝，怎么能养出你几两肉了。”月华伸手捏捏丑奴儿已看不见颧骨的面颊，小麦色的肌肤滑嫩得让人舍不得放手。
“我又不是猪。”她不满嘀咕。
当日拂晓用不少补药想让她发胖，可一丁点效果都没有。但如今……她饮用月华命人调配的补药不到半月，她明显感觉到自己不但长胖了，脸上斑迹也在逐渐消失，甚至连平板的胸部也开始发育。
她低头看看比往常丰盈不少的前胸。近日夜里，她总能感到一种温韵聚集胸膛，睡觉的时候她总依稀听见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耳边环绕，依稀觉得随着身体的改变，命运为她开启了另一条路……只是如果走上那条路，她还是丑奴儿吗？她握着手中的笔，眉心不由抽疼一下。
“我倒想将你，养成猪。”他拍拍她的脸颊，取下她手中的毛笔，端起一旁婢女送上的补药，“喝药吧！”
奴儿在变，以前的她单纯而快乐。可如今，看似一切恢复正常，一切都变得更加美好，可她的心绪变得复杂起来。
她常常像现在这样发呆，眼瞳有时会写满痛苦的挣扎，有时会滑过睿智的亮彩，有时会充盈虚渺的苍白……这样的奴儿让他心疼，让他难以掌控。
他害怕这样的奴儿，他害怕她会消失，害怕她不再是奴儿……他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还是让奴儿骨瘦如柴，会不会好些？
“王爷。”她乖巧地将药喝尽，挂着满腹心思扯了扯月华的衣袖，“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可以吗？”
她可以当着那夜什么都没发生，但是有些东西已经回不去了。
“好。”他挂着满脸的温柔，低头看着她苦涩的眼瞳。她想要说什么呢？
同曜天约定的日子将到，莫非是她求他放她回去？如果她真这样说。他真的可以放手吗？……手指拨弄一下她前额的发丝，他依旧笑着，可灵魂却冷得犯疼。
“不要，不要送我回去好吗？”鼓足勇气说完，那刻她已泣不成声。
她答应过曜天，会做他一辈子的奴，一定会回到他身边。她更答应过曜天，绝对不会背叛他。可她现在……那一夜，她毫不犹豫背叛了曜天。
虽然是为了救人，可她毕竟已经不再干净，不再是以前那个丑奴儿。曜天是不会再要她了！与其被曜天再次赶出来，倒不如压根就不回去。
对不起！想到那日的承诺，想到曜天唇边溜出的幸福。她觉得全身的精血，正在被一把尖锐的刀用力分割。
很痛吗？他想他能读懂她的痛。可她却不知道他心中的狂喜。“奴儿！”他想抱住她，告诉她，不要害怕，不要伤心，他会照顾她一辈子。
可是他有怕这样的激动，会惊吓她。他努力压制心中的喜悦，颤抖地蹲下身子，握住她有些微凉的小手：“我明白。我李月华在此起誓，若是奴儿不愿，此生此世任由谁，也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好温柔！他坚定的神色，在她绝望的眼泪中，挂上一丝温暖。“王爷！”她嚎哭着，搂着他的颈项。
她回去了，回去了！从此以后，再也不存在将军府那个笨笨的小女奴。她要忘掉曜天，忘掉夜影，忘掉若兰……这样心就不疼，就不会苦。
对不起，曜天！无法遵守当初的约定。心好疼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撕裂成两半。但是，她不后悔，若是让她再次选择，她还是会选择救月华。如此温柔如月的男子，不该死，也不能死！
春风吹拂亭外的桃李，白色和粉色的花瓣随风而舞，片片花瓣吹入亭中，落在月华和丑奴儿之间。
月华轻轻拍动丑奴儿的后背。哭吧！放声的哭吧！哭过以后，就忘掉过去，成为只属于他的奴儿！
他捻下落在她发间雪白的花瓣，脑袋枕在她浓黑的发丝中。她可知，从那夜开始，她身上的香味越发香浓诱人？他好想就这样抱着她，让她一辈子也不能离开。
春雨密密细织，挂满天际，晶莹的雨珠顺着房檐缓慢滴落。月华着一身月牙色精绣淡绿色云腾的春衫，斜倚在凉亭的长椅上，慵懒伸手接着从屋檐上落下的雨珠，欣喜聆听着流淌在空气中生疏的琴声。
“好难。”一曲落下，丑奴儿揉揉有些发僵的手指，轻轻嘟起双唇。她不过是个奴婢而已，有必要学这些吗？
“辛苦了。不过值得，很好听！”他取出手帕拭擦干手中的雨水，走到丑奴儿面前，端起桌上的暖茶啐一口。
等她将此曲练熟，等她心中只有他时。他才会告诉她，他教她这首曲子叫《凤求凰》。然后，他将……将怎样呢？娶她为王妃？与制不合。纳她为姬妾？委屈了她。
“好听吗？”她应该演奏得更好才对。念头刚起，如玉十指在古筝上行云流水般弹奏的画面，在她脑海闪过。
那是谁？庄主吗？不，庄主的手指纤长丰盈。而那双手有着尚未及笄少女的娇小稚嫩。
“在想什么？”见丑奴儿又在发呆，月华连忙端起另一杯清茶，“练了如此久，你也累了。喝点茶润润嗓。”
近来，丑奴儿发呆的时间越发频繁。许多时候，那神色不像是在想念曜天，而像在会议某段非常遥远的记忆。而这个时候，她的眼角常不由自主透着一股，诱人的妖媚逗得人心猿意马。
这不该属于他的奴儿！每当这个时候，他会感到一股由灵魂深处泄出的颤栗。他害怕，这股妖媚会一直维持，让他认识的丑奴儿消失。
“多谢，王爷！”丑奴儿眼眉微微向上一挑，朱唇半抿含笑，刹那柔香扑鼻，五官未变却分外妖娆。
“奴……”月华的心跳笃然加快，难以把持的上前半分。“丑奴儿！”柔和的声音瞬间提高十分，尖锐的声响震得人耳膜泛疼。
差一点，他就被她媚惑了！这样的妖媚，不该属于纯洁的奴儿。倒有一点像……那夜月下仙子的眼神。
明明那夜是他强占了月下仙子，可现在仔细回想，倒觉得她是故意在勾引他。为什么，奴儿会有这样的眸色？难道是他的错觉？还是因为丑奴儿救了他，他身上的毒转移到丑奴儿身上，进而变成了另一种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