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万青这话，莫连城骤然又抬头看向她。万青顿时一笑，“那个时候我家老夫人办春宴，倒是不爱参加宴会的莫夫人格外赏脸。所以我有幸见过莫夫人。”
莫连城哦了一声，然后没有边际的开口，“是啊，我娘是从来不爱参加什么宴会的。”
万青有些失望，莫连城这样慢慢的说话，顾左右而言他的，一点都不痛快，让她的心不由的烦躁了起来。于是她轻声一笑，目光直视着莫连城，这一次目光如水，但却没有之前的眷恋，只是直直的逼视着他，似乎非要让他说出个子丑寅某一般。
“贵府表姑娘最近可好？”提起赵曦，万青口气没有半分好气，莫连城又是一愣，点了点头，声音中有那么一丝的不自然，“都好。”
万青听着这话，仿佛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既不解气又窝气，于是她袖底的双手轻轻的握起，“说来。你和林姑娘的婚事，我第一次听说，还是从赵小姐的口中听说的呢。”
万青说着一笑，不顾莫连城看着她吃惊的实现，她冷笑一声，“彼时我本来心情很好，却不想在大街上看见了赵小姐。赵小姐不经意间将你与林姑娘相看的事告诉了我。当时我的心情不是很好，好像是心被什么东西陡然掏去了一样，在大街上浑浑噩噩的走了许久。被人跟了也不知道。”
想到那一日的情况，万青的心顿时有些后怕，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所幸后来我陡然清醒过来，倒是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万青目光落在了莫连城的身上，“那一日，我在府中见到了莫夫人，顿时惊觉，其实我心里一直抱着的侥幸心理实在是太过侥幸了。”
万青苦笑一声，声音里慢慢的都是自嘲，“莫夫人出身大家，名门闺秀，每说一个字，每做一件事都是典范。她不需要说什么，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就无地自容。更何况，她还很善心的给我了一个选择。”万青说着，目光慢慢的从莫连城的身上移开，落在了桌子上的茶杯之上。
目光细细的盯着那兰花图样，仿佛那兰花是一朵真花一样迷人。她轻轻的眨眼，“她答应我可以在你成亲以后入府为妾。”
万青这么说着，目光慢慢回转，最后又落在了莫连城的身上。莫连城似乎身子一震，目光紧紧的看着万青，瞳孔紧缩，似乎在等她说什么一样。
“我没有同意。”简单的五个字，从万青的口中轻飘飘的说了出来，莫连城只感觉身子顿时泄了气一般，软塌塌的，再也提不起一丝的力气。他的瞳孔慢慢的散开，目光落在了万青描画的十分精致的脸上。
许久他豁然苦笑了一身，终于说出了见万青以后的第二句话。他的声音沙哑，仿佛这些天受了什么磨砺一般。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万青。
“是啊，当初你就说了，不愿为妾。”莫连城说着这话，仿佛是有所埋怨，又似乎是理所当然。他慢慢的移开目光，“当日，我一腔的热血撒在你的身上。我以为，别的我都做不到，最起码我还能护住你。”
以为？万青听着这两个字，只感觉似乎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了心上一样，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两个字就是以为。最无能的两个字就是如果！如果以为有用，就不会有今日这样的场面了，万青轻轻的咬唇，别开眼不再看莫连城。
耳边莫连城沙哑的声音继续响起，“当初东窗事发，我竭尽全力想要劝说我的母亲，可一事无成。”他的声音中有些颓废，似乎是这一刻才陡然明白，当初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当初自己信誓旦旦的承诺是多么的苍白。
万青轻轻的点了下头，眼泪终是不受控制的落下，最后挂在了腮边。她扭着脸，不再砍他。莫连城似乎能感觉到万青的心绪，可以理解她此刻的复杂一般。他轻轻的点了点头，“说来，就在上一刻，你说话的时候，我还在侥幸，你可以放下最初的执念。答应，答应……”
后面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来，万青轻轻的叹了口气，答应进府为妾吗？他是太看得起她，还是太看不起她？说来，她万青怕是这个世界上最凉薄的人了吧。
说是不答应进府为妾，就是不答应，一丝的余地都不留。似乎在那所谓的原则面前，什么爱情，什么心动都得统统让路一般。万青只感觉自己的心冰凉一片，此刻就连她都有些看不起自己。
“唉，到底还是我太过自私了。”莫连城轻笑出声，声音里有浓重的无奈，“若是你肯进府，怕是如今我们也不是如今的光景了。”
万青轻轻的点头，不敢说出一个字来，她怕自己一开口，声音就忍不住带出哭腔来。这个时候，她甚至不敢看他，就怕自己一个心软，然后做出什么永远都不能再更改的决定来。
不进府为妾，并不是万青在乎什么荣华富贵，也不是她非要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而是万青不想浸淫后宅许多年后，自己都变得不认识自己。
莫连城没有听见万青说话，一颗心顿时空落落的。他的心里是期盼的，期盼万青看见他如今的窘境，然后点头答应进府为妾。这样他们的困境都迎刃而解。他还是莫连城，她会是他最爱的女人。他日后也会一样最爱她生的孩子，只是一个名分，他永远没有办法给她。
可万青却是咬死了嘴，不肯答应。莫连城失望之余，心里却是诡异的浮上了一抹欣慰，怎么说呢。或许，这就是自己喜欢的女子，她这么的倔强，这么的有原则。她……其实让她为妾，的确是委屈了她，他心里也是不忍。
罢了，罢了！莫连城长叹了一口气，声音里有着数不清的遗憾。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她，“说到底，若是你答应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今这样正好。我不用为难，你也不用委屈。”
万青听着这话，身子一震，眼泪终于是再也控制不住，潸然而下。莫连城，想要伸手给她拭去眼泪，可到底觉着自己如今已经再也没有了资格。他再也不是能给她擦眼泪，拥她入怀，小心安抚的那个人。这些所有的动作，日后只能是她的夫君完成。
而他们……
终归是有缘无份！
莫连城看着万青的侧脸，看着那晶白的小脸上的道道泪痕。他的心仿佛刀绞，却又莫名的安稳下来。他的目光直视着她，充满了留恋与喜爱，仿佛多看一眼，就会少一眼一样。
“万青……”莫连城看了许久，缓缓的张口，却见万青慢慢的转回头来，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缓缓勾唇，在眼泪之中，她的笑意朦胧。莫连城只感觉自己的眼眶都湿了。
万青看着莫连城，轻轻的吸了口气，伸手从怀中掏出帕子，伸手轻轻的摁了摁脸上的泪痕。然后轻轻的眨眼，看着莫连城，“说到底，还是万青的不是。”
万青声音低哑，“万青抱着自己那所谓的原则，不肯前进一步，只是这样原地等着，等着你拼的满身是伤的回头。最后无奈的放弃。”
是了，万青早就猜到了会是今日的结局。可即便是猜到了，心痛也是不可抑止的。她说着，眼泪又一次涌出，仿佛怎么擦都擦不尽一般。
“连城……”万青目光直视着莫连城，轻轻的叹了口气，好像其中有多少说不尽的话语一样，“如果有来世，我不是如今这个身份，我可以配得上你。我一定会嫁给你为妻。到了那个时候，我不管你有多少的小妾，但我只要一个正妻的名分。”
万青说着，豁然一笑，脸上有些惨然，“你可以说我庸俗，可以说我小人，也可以说我没有心。”是了，在自己深爱的人面前不谈爱情，只谈名分，仿佛除了万青再也没有其他人了吧。
可万青是一个现实的不能再现实的人。她不敢说什么爱情，一说爱情，她就怕自己好不容易竖起的心防一瞬间崩塌。所以，只能是名分。
“可是，我不能为妾。若是我是妻子，将来，你有了其他的女子，也许你会爱她年轻漂亮，小意温柔。我就是再嫉妒，我也是一个妻子，不论什么时候你还是要回头看我，我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万青其实是怕的，她虽然并不是古代人，但也到底看了许多古代的电视剧，来了古代也见识了后宅手段。
于是她轻轻的吸了口气，继续说话，声音有些颤抖：“不像是为人妾侍，妾，什么时候都是要伺候丈夫以及主母的。孩子，要叫别人母亲，见到自己要小心翼翼的。即便是再爱，也不能宣之于口。主母打骂不能还手，只能听之任之，若是一个不对，被从府里赶出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谓的爱情，是抵不住时间磋磨的。当什么都不一样的时候，那一点子爱意，怕最后只会磋磨的一丝不剩，只徒留怨念。
这些话，万青没有说。其实她想的太过于偏狭，但她不敢事事都往好处想，毕竟坏处是存在的。如果真的有那么一日呢？满心依靠着男人爱意活着的女人，是不是还活的下去？若是当男人的眼中不再是爱，是失望，厌弃或者是厌恶呢，她又该如何自处？
万青说着这些话，莫连城呆呆的看着她。等她不说了，他才愣愣的开口，“万青，我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