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半梦半醒中的莫木鱼突然听到了敲门声,睁开眼从凉亭下侧的秋千上爬起身,望向客栈别苑的大门。
大门紧闭着,别苑中听不见其他声音,只有敲门声还在持续。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莫木鱼颇为诧异,红衣甲士就在门外,若有人来访,红衣甲士也会先进来通报一声,红衣甲士进门从不敲门。
会是谁在敲门?
“徐正年?”莫木鱼尝试喊了一声,却没有听到徐正年的回答。
“红衣甲士没有守在门外了?”莫木鱼心下想道,看了一眼天色,他这一觉睡了不过一个多时辰,红衣甲士不守在门外能去哪里。
敲门声越发急促,心疑之下,莫木鱼走向苑门,这才留意到两条门栓紧扣。今日早晨他睡觉之时,门栓未扣,苑中只有他和神魂出窍的孚福,还有那头白羊。
“孚福醒了?”莫木鱼喊了一声孚福,也没见应答。
“客栈别苑再幽静,也不可能听不到其他声音,只有敲门声。”
“尽忠职守的红衣甲士也不可能擅离职守,不在门外。”
“苑内无人栓门,但苑门却内栓紧扣。”
当下眼前的一切看似寻常,但莫木鱼总觉得事有蹊跷,他摸着门栓,试探性问,“是谁?”
“是我?”门外的敲门人应道。
声音颇为熟悉,但莫木鱼依然听不出敲门人具体是谁。
“难不成是那个诈死的蠢女人回来了?”莫木鱼心下暗喜,听声音里的那股子熟悉劲,还真有可能。
门栓有两条,莫木鱼抽去其中一条后,忍不住问,“沧露,真的是你?”
然而,门外的敲门声却冷冰冰说道,“我是春雪。”
“欧阳春雪?”听声音确实也像她,只是莫木鱼很不解,欧阳春雪将祖灵丢进了炼丹炉,竟然还敢来见他。
“你知道我会杀你,为什么还要来见我?”莫木鱼未开门,愤然问。
莫木鱼赫然想到,欧阳春雪是不是已经知道,被她丢进炼丹炉的是炼狱丹化身的祖灵,而飞升丹化身的祖灵还留在他身边,所以特意来一探究竟?
“欧阳春雪还敢妄想趁机带走这个祖灵?”莫木鱼难忍怒意猜测道。
祖灵虽然长大了几岁,模样也变了不少,但只要欧阳春雪见到祖灵,稍作接触,必然会认出祖灵,如此以来,就是她不知道两颗丹药化身了两个祖灵,也能推测出她用那个祖灵炼制出的那颗飞升丹有问题。
“暂且见上一面,不管她是不是为了祖灵而来,我都会一剑杀了她。”莫木鱼拿定了注意。
不可否认,在与欧阳春雪相处的那些日子里,他对欧阳春雪有过感情,但欧阳春雪接近他另有目的,还那般对待祖灵,那些感情早就不复存在。
如果欧阳春雪还不思悔改,就是大器师的遗嘱中让莫木鱼看在那几朵金莲的份上饶她一命,也没有用。
或许也只有水合沧露无论怎么背叛他,都能得到他的谅解,莫木鱼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认为这大抵就是一物降一物。
莫木鱼抽去最后一条门栓,他在迟疑,在见到欧阳春雪,将剑抵着欧阳春雪胸口时,到底下不下得去手。
苑门被莫木鱼缓缓推开,然而出现在他面前的并不是欧阳春雪,是一柄竹剑悬在他面前。
正是那柄被他丢入无咎山炎河毁掉的竹剑。
此竹剑,莫木鱼曾给它取名春雪。
见到莫木鱼,竹剑春雪倒垂的剑锋上扬直指莫木鱼,竹剑无嘴,但莫木鱼听到了竹剑冷如寒冰的声音,“你纠结了这么久,才打开了这道门,见到是我,想必很是惊讶吧。你想毁掉我?你以为你能毁掉我?”
竹剑春雪未被毁,还找上门来,莫木鱼本该高兴,他确实很需要这柄竹剑。
不过当望着竹剑春雪剑刃上的锋芒,莫木鱼对它的提防之意却更浓。
那日在无咎山,他下定决心将竹剑春雪丢入炎河毁掉,是因竹剑春雪囚禁了他的神魂,操控着他的肉身,去劫持了无咎山残碑上空的一道青云雷电。
不能被主人操控,反而还能操控主人的灵剑,莫木鱼不能容忍,再加上梨山上那棵神木几次提醒过他,让他毁掉竹剑,他才下定决心,弃剑毁剑。
虽然事后,雌龙二伯告诉了莫木鱼,竹剑操控他的肉身,囚禁他的神魂,是为了让他感应到神魂的存在,并帮他神魂出窍,但毁掉竹剑这些日子以来,莫木鱼对竹剑春雪的忌惮之心,始终未消停过。
“你怎么不说话?”见莫木鱼不发一言,竹剑春雪冷冰冰道,“你欠我一个解释,你为什么想要毁掉我?倘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今日就毁掉你。天大地大,比你优秀的人多了去,你当真以为我非选你不可?”
有修为在身时,莫木鱼就不是竹剑春雪的对手,竹剑春雪能在他的识海中来去自如,取他性命易如反掌,更何况如今他修为无法调用。
莫木鱼沉思了半响,也没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尴尬笑道,“春雪,切莫动怒,一切都是误会,将你毁掉这件事是个误会。”
竹剑剑锋激射出电芒,夹带着炙热的炎火气息,与莫木鱼的脸只相隔了两尺余,灼得莫木鱼的脸生疼。
竹剑春雪冷哼一声道,“误会,难不成还是那日你没拿稳,不小心才将我掉进了炎河里?”
莫木鱼后退了两步,但炎火气息依然迎面扑来,他感觉整张脸都在燃烧,很快就要面目全非。莫木鱼求饶道,“打人不打脸,你再不离我远点,我这张脸就要废了。”
“你还要脸?我看你就是不要脸,你扪心自问,我怎么对你,你又是怎么对我,你个没良心的。”
竹剑春雪言语中满是讽刺,但还是熄灭了剑刃上的炎火气息,同时语气更冷道,“你今日要是不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说法,我就把你这张脸割下来,烤熟了当面饼吃。”
莫木鱼惴惴不安,这柄竹剑喜怒无常,诡异莫测,做出什么事情来他都不觉得奇怪。
说法肯定是要给一个,心虚之下,莫木鱼支支吾吾毫无逻辑说道,“自从我初次见到你,就知道你非同一般,就对你深深着了迷。”
“常言道,真金不怕火炼,那日在无咎山,我见到了炎河,想看看你能不能经受住炎火塑炼,又想到浴火重生这个词,便鬼迷了心窍,将你丢进了炎河。”
“你已经很完美了,但你是我的剑。”
“与剑客生死与共的剑就如与剑客相濡以沫的女人,剑客希望他的剑更完美,也希望他的女人更完美,如此以来,剑客才能更完美。”
“小竹剑啊,我是剑客,你是我的剑,也就是我的女人,我希望你更完美,我有什么错?”
“你不知道,在将你丢入炎河这些日子以来,我有多后悔,有多想你。”
“想着你,我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有好几次想跳入炎河去陪你,但我毕竟是肉身凡胎,一旦跳入炎河不出片刻估计连点渣滓都不会剩。”
“我不怕死,只是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死之后,他们便孤苦无依,我已经对不起你,我不能再对不起他们。”
越说越激动,莫木鱼一脸哀伤,连连说道,“为了怀念你,我还特意削了一柄与你一模一样的竹剑时刻佩戴在身上,但是睹物思剑,我忍受不了想起你时的痛苦,我便将我削的那柄竹剑给了我的女儿。你要是不信,等我女儿回来,就能看到那柄与你一模一样的竹剑,就能明白我对你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