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铁钢该不该死不是由你宋毅风说了算。”
受伤不轻,又联系不上白羊,再加上遗世书的应召之人已经死了,遗世书的线索就此断了,与那无数条入天朝神国的捷径失之交臂,慕白羊的心情本来就极差,怎么看都觉得膝下这位唯一的弟子此刻的模样实在不堪入目,他不想再看,目光从宋毅风身上移开,闭目冷笑道,“宋毅风,你若不是我慕白羊的弟子,你草菅人命,滥杀无辜,被判处凌迟六千刀致死,我会为教化司拍手称快。你本来就该死,我能不顾丢尽颜面,不顾开罪教化司,不顾江湖人非议,当众从凌迟台上救下你性命,对你已经仁至义尽。”
闻言,宋毅风阴阳怪气道,“师父不杀杨铁钢,可是因为屈怕终南山?”
“宋毅风,为师从来就没想过要杀杨铁钢,不是因为怕终南山,而是杨铁钢不该死,不能死。为师今日为难杨铁钢,也并非是为你出头,而是因为他在明知你是我徒弟的情况下,对你见死不救。倘若这个时候,杨铁钢能来跟我道一声歉,他对你见死不救的事,为师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慕白羊冷笑更甚道,“为师厌恶杨铁钢,不是因为他将你害到这步田地,更何况,你也并非是他所害。为师厌恶杨铁钢,只是因为他不将我放在眼里。宋毅风,你明白吗?”
宋毅风岂能不明白,做了慕白羊的弟子多年,他很清楚他在慕白羊心中的分量。他心有不甘狰笑道,“难道徒儿这几日所受的苦就白受呢?”
慕白羊面无表情道,“这是你自作自受。”
“我自作自受?”宋毅风讥笑道,“难道杨铁钢就没有杀过人?难道师父就没有杀过人?我该死,你们难道就不该死?”
“人生而平凡,不管有无修行禀赋,但人一旦踏上修行之路,便就不再平凡。踏上修行之路,等同于踏进了一场弱肉强食、你死我活的游戏,同为游戏中的戏子,相互杀伐,无可厚非。”
慕白羊睁开眼睛,盯着宋毅风那张扭曲的脸一字一句说道,“不错,为师杀过人,但为师杀的都是修行之人,都是游戏中的戏子。游戏之外不曾修行的平凡人,为师一个都没有杀过。杀人无错,你错在身在游戏中,却滥杀游戏之外的人,这便是大错特错。”
宋毅风无言辩驳,阴测测说道,“师父怕终南山,不敢杀杨铁钢,我自己去杀,还请师父医好我的手脚。”
慕白羊毫无语气道,“你的手脚,我医不好。”
“杨铁钢对我见死不救,师父难道你也要对我见死不救?”宋毅风阴冷说道,“那头白羊明明就能医好我的手脚。”
慕白羊平复下心中翻涌的气血道,“白羊是能治伤,但做不到让断臂断足重生。”
宋毅风明显不信,一改方才的语气咯咯笑道,“师父,看来你是将当年你所做的那件丑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慕白羊煞白的面色瞬间变得铁青,眸中冷意如冰盯着宋毅风,不发一言。
宋毅风有恃无恐继续说道,“师父,我知道你好颜面,你在意颜面胜过一切,倘若你不想让我将当年那件丑事说出去,你还是最好帮我将断臂断脚医好。”
“你……没有人可以威胁我慕白羊。”对这个唯一的徒儿,慕白羊这一刻有了杀心,但他却很清楚,杀了宋毅风于事无补,当年他做的那件足矣让他贻笑江湖的丑事,会因为宋毅风之死泄露得更快。他当年之所以收宋毅风为徒,也是有人在用那件丑事胁迫他。
宋毅风笑得越发得意,“倘若你不救我,你那件丑事明日便会人尽皆知,你会被千夫所指。师父,你看着办。”
“混账。”慕白羊怒骂了一声,瞪着宋毅风冷笑道,“宋毅风,你不用拿那件事来威胁我,你不敢泄露,因为只要你泄露半个字,那些知道那件事的人,都会被我杀得一干二净,包括你一家老小。”
“我都已经是这幅模样了,还会在意别人死活?师父,你也不用拿他们的性命来威胁我。”宋毅风满脸怨毒道,“我的双手双足,你到底是医还是不医?不医,大不了你我师徒鱼死网破。”
“孽徒。”慕白羊气得浑身发抖,气血翻涌再次呕出一口血,不是他不救,而是白羊确实没有让断手断脚重生的能力,更可恨的是他这一时半刻也联系不上白羊。
这时,泗水在一旁说道,“白羊贤者,我有办法能治好他的手脚。”
慕白羊昨夜帮泗水报了仇,并治好了他身上的伤,这对泗水而言是一份天大的恩情,他若能帮慕白羊将宋毅风的手脚治好,也算是还了这份恩情。
泗水对这对师徒所言的丑事不感兴趣,他一心想着还完恩情之后一走了之,九相说他的女儿已经死了,被丢下了长岁山崖,尸骨无存,但他的妻子长情说他们的女儿还活着。不论女儿是死是活,他都要去探个究竟。
泗水的话让宋毅风大喜,只是他那张扭曲的脸越是喜气盈盈,越是丑陋不堪。
宋毅风早就知道白羊没有医治断手断脚的能力,他用那件丑事逼着慕白羊这样去做,最终目的是要让慕白羊妥协,帮他去杀掉莫木鱼,却没想到,无心之下,断去的手脚还能有法医治。
宋毅风大喜过望道,“你当真有办法医治我的手脚?”
泗水点了点头,转眼望着慕白羊说道,“白羊贤者,我蛊道有将人炼制成蛊的手段。炼制人蛊,需先斩断人蛊四肢,让人蛊沦为人柱,再从其他四人身上取下两手两足,拼凑在人柱身上,送入炉中,炼制成蛊。”
慕白羊否定道,“这种法子太过恶毒,不用也罢。”
泗水认可道,“的确如此,若非为了惩戒大奸大恶之辈,我蛊道从未将无辜之人炼制成蛊,我此言并非是说令徒是大奸大恶之辈,但这种法子确实能医治断手断足。”
宋毅风大失所望,目光阴沉道,“我被你炼制成人蛊,我的生死命运岂不是由你掌控,我与行尸走肉无异?”
“非也。一具人蛊,会有对应的一枚控蛊符,控蛊符在谁手中,人蛊便听谁号令。”慕白羊笑道,“你若是人蛊,控蛊符在你手中,你的生死命运、言行举止,还是由你自身掌控。成为人蛊的你与现在的你没有任何区别,你的修为、记忆、情感……都不会变。”
“但人一旦成为人蛊,就无法顺利自主修行,也就是说,你成人蛊之前是四境修为,成为人蛊后极有可能到死时,也只是四境修为。”
泗水想以这种法子给宋毅风治疗断手断足,只是为了尽快还清慕白羊的恩情。蛊道有秘法,在炼制人蛊时,运转秘法,有极大的可能提升人蛊的修为,但宋毅风心术不正,泗水看在眼里,他并不打算用那种秘法,所以也就没提及。
泗水耐心解释道,“不过,人蛊可以称之为修为容器,手持控蛊符的人能将全身修为通过控蛊符暂时过渡到人蛊身体中,当然,如此以来,人蛊的主人暂时就没有修为了。”
能恢复四肢,还能言行自由,不受他人控制,至于修为能不能提升,宋毅风管不了那么多,迫不及待道,“你快去杀四个人,取回两手两足,将我炼制成人蛊。”
泗水询问了一眼慕白羊,慕白羊别无他法,同意点了点头,并特意提醒道,“杀作奸犯科之辈取手足。”
“是。”泗水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屋中。
泗水走后,屋中的师徒两人互视一眼,互看不顺眼,各藏心思,话不投机,无话可谈。
“将他抬出去,好生伺候。”慕白羊唤来小二,吩咐了一声,便闭目调息,不再看宋毅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