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老天开眼将你这个恶人送到我面前，给了我手刃你的机会，我岂能让你跑掉，白费了老天的一番好意。”
回过神来，望着九相如蛇鼠狼狈逃遁的背影，泗水咯咯冷笑着，将他自以为是女儿的画像折好收入怀中，追了上去。
泗水没有携带类似流云符这种加快速度的符文，调用修为飞身提速，但一旦调用修为，引动身上的伤势就无法避免，以致泗水一边追着九相，一边吐着血水。绵绵风雨，将他一口口吐在路边的血水冲洗得不见痕迹。
九相的状况没有比泗水好多少，流云符的效果虽然让他逃命不需要耗费体力，但是他身上的伤势过重，断裂的大半肋骨自成一根根不规则的骨刺向内扎入脏腑里，他的身体只要有任何轻微动作，骨刺就会一点点往脏腑深处扎，以致九相不光口里吐血，还是七窍流血，痛不欲生。
九相很清楚，这样奔逃两柱香的时间，他就是没有被泗水杀死，那些骨刺也会将他的脏腑绞碎，让他命丧当场。
风雨冲洗着九相双眼渗出的血珠，将血水一丝丝冲入他脸上密布的皱褶里，让他整张老脸看上去格外狰狞可怖。
追逐了一炷香的时间，泗水虽然还未能追上九相，但始终在九相身后三五丈左右的位置。
九相一边走，一边忍着痛苦不甘心喊道，“泗水，你当真敢杀我？”
“有何不敢？”泗水望着四丈前的九相，咧嘴笑道，“你的命并不比任何人精贵，你敢杀我蛊道数百人，我自然也敢取你性命。”
“我的命就是比尔等的命精贵。”九相狰笑道，“你可知，只要你杀了我，长生宗立即就能感应到我死了，通过秘法找到杀死我的凶手也不过三日左右的功夫。三日后，长生宗必定会来追杀你，以你的修为逃不过长生宗的追杀，唯有一死。”
“我本来还在杀你和将你炼制成人蛊之间摇摆不定，多谢你提醒了我。”泗水冷笑道，“既然如此，我决定将你炼制成人蛊，我很乐意看到操控着你这具人蛊，杀上长岁山，将长生宗满门屠尽的场景。你的修为被废了，没有可能再恢复，不过你不用担心，根据我蛊道的秘法，等将你炼制成人蛊时，你被废的修为不但会全数回归，甚至还会更进一步。”
沦为了人蛊，等同于变成了泗水手中的杀戮工具，恢复了被废的修为也毫无意义。
想到沦为人蛊的后果，九相遍体生寒，冷言说道，“我多日不归长岁山，长生宗照样能感应到我出了事，迟早会查到你头上，即时，你以为长生宗会放过你？”
泗水毫无语气道，“等他们查到我头上时，你已经被我炼制成人蛊。能操控你这具人蛊来对付长生宗，长生宗能奈我何。”
九相吐出一口堵在喉中的脏腑碎屑说道，“你就不想想你的妻子和你的女儿，你敢这样对我，长生宗必定会迁怒在她们母女俩头上。你的妻子和女儿若被长生宗处死，你做这一切还有何意义？”
若告诉泗水他的女儿已经被丢下了悬崖，只会让泗水更怒，更加坚定要杀九相的决心，九相当然不会傻到说出真相。
言及妻子和女儿，泗水迟疑了片刻，随后冷森森笑道，“只要我掌控着你的生死，长生宗就不敢要了我妻子和女儿的性命。”
“我修为被废，敌不过你，迟早会落到你手里，但在你抓到我之前，我想要自杀，你也拦不住。”
流云符的效果所剩无多，九相愈发着急，将落在唇上的几滴血水舔入腹中提升萎靡不振的精神说道，“一旦我自杀，长生宗还是会查到你头上，即时，你的妻子和女儿会被长生宗处死，你也难逃一死。十六年前的事我承认我有错，但事情已经过去，纵使你杀了我，也无法挽回，又何必非要弄得鱼死网破？泗水，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愿不愿意听？”
一口上涌的气血堵在泗水胸口，泗水无法作答。
九相继续说道，“只要你不杀我，我可以补偿你。”
泗水将喉中的气血吐尽，惨笑说道，“你如何补偿我？用你长生宗满门的性命来补偿我？”
“长生宗满门的性命在我将要给你的补充面前，微不足道。”九相好言说道，“只要你今日不杀我，我能带着你，带着你的妻子和女儿，一起飞升入天朝神国。泗水，你好好想想，过往仇恨与飞升成神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泗水讥笑道，“你当我是三岁无知小儿？倘若你能飞升，今日又岂会修为被废落在我手里。”
九相说道，“今年西云地罕见大旱，你可察觉到了异常？”
泗水稳步追着九相并不言语。九相接着说道，“是因为有上古遗物将要在西云地出世，所以才会有这场罕见大旱。”
西云地将有异物出世，早在月前，江湖中就有了风声，泗水也已经听闻。
面对飞升成神的诱惑，泗水不可能不动心，只要泗水动心有了迟疑和犹豫，九相就有逃生的机会。
泗水依然不言，九相便以为泗水这是在动心了，面露笑意说道，“即将出世的上古遗物中记载着无数条去往天朝神国的捷径，唯有我最终能得到那件上古遗物，若你能忘记仇恨放过我，我可以与你共享上古遗物中的秘密，我还可以让你一家三口团聚，让你们一起飞升。我十六年前是灭了蛊道，但杀的都是不相干的人，你们一家三口都还活着，我们之间并没有不死不休的仇恨。”
泗水还是不言。背对着泗水，九相笑容更甚道，“泗水，莫要让无谓的仇恨蒙蔽了眼睛，杀我是可解一时之恨，但最终你会与飞升成神失之交臂，悔恨终身。”
“哈哈哈……”泗水大笑了一声，终于开口说道，“九相，能飞升成神确实逍遥，但远远不及我亲手杀了你，毁了长生宗来的畅快。所以，九相，死了这条心吧，就凭你这三言两语骗不了我。纵使现在神袛降世，出现在你面前，都无法阻止我要杀你。”
泗水这句话刚说完，流云符的效果便流失殆尽，九相再无依仗，顿在了原地。
泗水找准时机，一直在暗中积蓄的力道爆发，飞起身来跃过三丈余的距离，出现在九相后背，猛然出脚，踹在了九相的后背上。
这一脚力气不大，但踢出的是巧劲，正中九相后脊，以致九相双臂后张，胸腹前扩。
九相胸腹内扎入脏腑的骨刺，随着九相这个动作，由内向外扩张，一根根骨刺犹如一柄柄锋利的匕首，硬生生将九相的胸腹撕裂开一道口子，由胸口横贯肚脐。骨刺刺破了他身上的锦衣，让他碎裂的脏腑从裂口中喷出，落了一地。
九相来不及闷哼，巨大的痛楚便一阵盖过一阵冲击他的心神，让他濒临昏厥，双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地上肮脏的泥水从他胸腹上巨大裂口涌入他的身体中，不痛不痒，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九相意识到没人能救得了他，可是他不甘心，他就将得到遗世书，就将飞升成神，怎么能死在这里。
不甘之下，九相像一条垂死蚓虫，翻滚在泥水里，一步步朝前爬去，流出的内脏混合在泥水中，腥臭难闻，泗水却闻得笑如春风，精神大振。
爬行了两步还是三步，九相残存的那只手掌，摸到了一样温暖的东西，与周遭冰冷的泥水格格不入，那一丝温热甚至让活不过盏差功夫的九相，恢复了一丝生机。
九相仿佛是握住了救命稻草，艰难的抬起头来，向上望去，他逐渐暗淡的双眸，看见了一头通体雪白的山羊。
山羊的毛发散发着盈盈如皎月的光辉，九相沐浴在那团光辉里，通体舒畅，全然没有将死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