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山使者……”莫木鱼面色微沉,倒了一杯茶喝下,“来杀莫木鱼?”
离美手捧茶杯,点头不答。
莫木鱼笑道,“我记得当年,神使罗辰亲自下无相山,都没能杀死莫木鱼,这一次仅凭一个无相山使者,你们就想将莫木鱼置于死地?”
离美察觉到莫木鱼的笑容中有冷意,却无法理解莫木鱼的情绪为何会有如此波动。她说道,“现在尚不清楚使者是谁,是什么修为,但既然使者来自无相山,修为自然不会低。再者,四百年前西楼四子中的凡谷近几日会路经江南,使者也自无相山给凡谷带来了一柄非比寻常的剑。凡谷在四百年前就已经是六境巅峰的修为,如今隐世四百年,估计早就踏上七境。步入圣人的凡谷手握非比寻常的剑,再有你和无相山使者联手夹击,想必要杀死六境巅峰的莫木鱼不难。”
如今同为西楼四子的孚极的尸骨还在莫木鱼的纳物阵中,莫木鱼本就准备找机会,将孚极留在石壁上的血字遗言,转告给孚极的三位结义兄弟,却不曾想孚极的结义兄弟之一凡谷就将找上门来。
莫木鱼的笑容更冷,可尽管如此,直视着他的离美还是没能从他眸中看出半分暴戾杀戮,是一如既往的平和淡然。
莫木鱼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收敛笑意说道,“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们坐镇天枢阁三日?又凭什么认为我会与凡谷还有无相山使者联手,去围杀莫木鱼?”
一直将莫木鱼当成是终南山杨铁钢的离美,对莫木鱼语气中刻意掩饰的怒意甚是不解。
天枢阁院判和一干院士让她来做这个说客,她虽然也不是很情愿,但却深知在无相山使者未曾露面之前,若天枢阁没有一位能与莫木鱼对抗的高手坐镇,莫木鱼单枪匹马就能毁灭天枢阁百次,当说客这件事她还是要办成才行。
她好言说道,“铁钢,我知道你心中怒气难消,前段时间,为了指证你是莫木鱼,天枢阁院判院士,包括我在内,都在暗处做过手脚,恨不得将你逼死……甚至这一次请无相山使者下山,若不是莫木鱼意外出现,使者也是为了来对付你……”
莫木鱼打断了离美的话,含笑问,“已经多次证明了我是杨铁钢,你们仍要对付我,宁杀错,不放过?”
“铁钢,莫木鱼意味着什么你应该知道。沽名不落,人心惶惶。莫木鱼不容于世。站在苍生大义的立场上而言,天枢阁院判院士的做法并没有错。我们想要除掉的自始至终都不是你,是莫木鱼,这一点你要清楚。你与莫木鱼长相神似,若不是亲眼所见,任谁都无法相信世间真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离美坦诚的说道,“再者,根据帝后的传讯,无相山的使者只要见到了你,就能分辨出你是莫木鱼还是杨铁钢,所以,不存在宁杀错,不放过。”
离美的坦诚让莫木鱼觉得好笑,他暗想,若他此刻提着复来剑杀向天枢阁,杀得片甲不留,杀得尸横遍地……包括离美在内的所有将他当成是终南山杨铁钢的人,又会有何感想?
莫木鱼很想知道他们在如此境况下的感想。
那些感想应该是很有趣的事。莫木鱼心中掩饰的冷意怒气顷刻全无,他笑容爽朗的说道,“离院士,你有没有想过,我若不是杨铁钢呢?”
离雨荇在一侧哼哼道,“你不是杨铁钢还能是谁。”
莫木鱼语气也是坦诚的说道,“莫木鱼。”
离雨荇翻着白眼道,“我还就希望我的哥哥是莫木鱼呢,这样我想杀谁就杀谁。哪似你,妹妹被人欺负惨了,都不闻不问。”
莫木鱼笑道,“哥哥真是莫木鱼。”
离雨荇努着嘴,指着站在莫木鱼身后的罗追日说道,“你帮我杀了他,我就信你是莫木鱼。”
莫木鱼哑然失笑,离美也不言语,单看她的神色就只知道她根本就不相信坐在她对面的人是莫木鱼。
在这个问题上,莫木鱼素来都觉得没有必要多做解释,他也不是没有解释过,但在意识中将他当成是终南山杨铁钢的人,就是他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若他真与凡谷和无相山使者联手,杀了那位与他长相神似的人,或许真就能以终南山杨铁钢的身份,光明正大的行走于世。
“你是不是杨铁钢没关系,天下人认为你是就可以了。”回想起大器师临终时说得这句话,莫木鱼摇头默叹,随后问,“无相山的使者只要见到了我,就能分辨出我是莫木鱼还是杨铁钢,此话当真?”
离美如实说道,“帝后传来的讯息上写明了这一点,应该假不了。不过,现在真的莫木鱼已经出现,也无需无相山的使者多此一举来分辨你的身份。”
对于那位能分辨出他真实身份的使者,莫木鱼有几分好奇,不等他再问一些关于那位侍者的信息,他身后站着一直安静聆听的罗追日终于忍耐不住,手指点了点莫木鱼的肩膀,神色古怪的说道,“大哥,我能问这位大婶几句话吗?”
听罗追日叫她大婶,离美脸上瞬间凝出一层难看的寒霜,却碍于莫木鱼在场,不好发作,只是呼吸加重了几分。
本来对罗追日就极为仇视的离雨荇可不管莫木鱼,在哥哥面前蛮横霸道,在她看来是理所应当的事,毅然拔剑出鞘,冷哼了一声,“狗东西,看我不割掉你的舌头。”便提剑朝罗追日的嘴刺去。
嘴里没有神功护体,这一剑刺来舌头非被割掉不可。罗追日在家中诱骗师姐师妹的初吻时,就被好些个愤愤不平的师姐师妹咬伤过舌头。
望着直刺而来的剑影,罗追日闭口后退,不曾修行的他后退的速度自然快不过离雨荇出剑的速度,而由于他仓皇后退,重心不稳,踉跄摔倒在地,以致离雨荇一剑刺空。
离雨荇不依不挠,推剑再刺,莫木鱼伸出两指稳稳夹住了剑刃,道剑无力为续。
莫木鱼和颜悦色道,“雨荇,不许胡闹。”
相隔三尺,离雨荇委屈的望着莫木鱼,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幽怨的说道,“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我又不是你妹妹。哼……哪有你这样的哥哥,看着外人欺负我,你还要帮着外人,在你的眼里我这个亲妹妹还不如你的结义兄弟。他如今欺辱我娘,你还要帮着他。”
莫木鱼并不觉得罗追日那声大婶有欺辱的意思,但离雨荇要这么认为,他也不好去辩解,他放开夹住的剑刃说道,“哥哥这不是帮你了吗,你第一剑没有出手阻止你,让他摔了一跤,他有神功护体,你也伤不了他,还会平白无故再毁一件道器,摔一跤就当是对他的惩罚了。”
“你偏心,我不要你这样的哥哥。”离雨荇将手中的道剑哐当丢在地上,走回离美身侧,背过身去抬手抹眼泪。
这位姑姑太暴力了,堪比罗小石,想要讨好这样一位姑姑,棘手得狠。罗追日暗道。他就曾想要讨好妹妹罗追日,将近二十年了都未成功,罗小石该怎么摧残他还是怎么摧残他。
与莫木鱼的目光相识了短暂的片刻,罗追日拾起横在地上的道剑,拍了拍屁股站起身。
罗追日感觉冤枉得狠。通过莫木鱼与离美的对话,罗追日已经大致知道,父亲与姑姑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且姑姑应该是私生女,那个叫离美的女人是姑姑的母亲,就是祖父在外养的情人,按照辈分,罗追日应该叫她祖母。
没错,就是该叫祖母。
可当下还不是认亲的时候,叫大婶怎么呢?年纪大的不都叫大婶吗?
罗追日自北而来走了近万里,与到年纪大的女人,有事相询,都是这么叫,也没谁因此对他动怒,除了那位在独木桥念出白毛浮绿水……的那位大婶。
在莫木鱼目光的示意下,罗追日面向离美抱拳行礼道,“在下自幼居于山中,避世不出,此次是第一次下山历练,不善言辞,方才言语中若有不妥,还望你谅解……我该叫你什么?”
离美的面色有所缓和,却还是冷冷说道,“我是天枢阁望舒院的院士离美,你可以叫我离院士。”
罗追日将道剑放在桌上,恭敬的说道,“离院士,我能否问你几句话?”
离美看了一眼莫木鱼,罗追日是莫木鱼的结义兄弟,纵使她再不想搭理罗追日,碍于莫木鱼的颜面,还是要回上几句,“你说。”
罗追日不在意离美冰冷的语气,直接问,“在上京那个女人……也就是帝后的传讯中,是否提到过无相山使者的名字?”
竟然敢称当朝帝后为上京那个女人,简直是无法无天。离美打量着罗追日面无表情道,“你即使是我家铁钢的结义兄弟,也不能如此称呼当朝帝后,如果让教化司听到你这句话,你会被束手束脚,丢入油锅中烹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