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天人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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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梨山行

昔日的同窗挚友可以排除,店家崔老二也可以排除,那便只剩下那位少年人。

“不会,不会是他,如此杀意,细密如丝,却又磅礴厚重,这该是有多少的仇和怨,绝不可能出自一个少年人身上。”何渊阁暗暗想道。

杀意并未消散,何渊阁愈加痛苦,无尽的杀意仿佛从八方涌来,又仿佛以他为中心涌向八方。

在何渊阁痛苦含血的双目中,他看到茶舍方圆三十丈之内的野花都在凋谢,十余株参天老树都在枯叶,无风叶落,静谧无声,诡异到可怕。

何渊阁突如其来的变化也吓到了在场的众人,他们都是粗人俗人,或许根本就无法感受到那股杀意,自然就不知其中的可怕。

李青山伸手拍在何渊阁肩膀上,询问道,“渊阁兄,你怎么呢?”

此时,那股杀意终于散了,何渊阁强忍住胸腹中翻涌的气血,平复下心神,摆着手,随便找了个理由,“无事,前几日练功,走火入魔,气血上涌,间歇性发作。”

何渊阁的心中却在想,难道是方才说错了话,而得罪了恰巧路过此间的某位世外高人,所以那位世外高人才对他小施惩戒?

不过细想下来,何渊阁并未发现自己方才说错了什么,唯有说起血栖的话题。

难道就是因为谈及血栖,才惹怒了某位高人?或许如此吧。

何渊阁认定了这种猜测,他面露遗憾的对元浩说道,“元浩兄,血栖乃是世间奇物,非大气运大造化不可得,我何渊阁福薄,无缘得之,还望元浩兄见谅,换一个心愿。”

元浩思考了一阵后说道,“那我也像青山兄一样,向你讨要一枚生机丹,向天借命二十载,多二十载的寿命,或许我还能在临死之前有机会见到奇花血栖。”

何渊阁哑然失笑,这一刻他才发现,他五十年前在此地向同窗挚友许下的,若有一天修行得道,成为人上之人,便满足他们各一个心愿的承诺,确实有些过于年少轻狂。

如今,他何渊阁已经修行得道,成为中州少有的几位人上人之一,却在要实现这些昔日同窗的心愿时,也显得有心无力,万般艰难。人之欲望是无穷的,就算是他何渊阁也无法完全满足他人之欲望。

不过何渊阁并不后悔,他是重情重诺之人。

何渊阁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递到元浩面前,“元浩兄,这便是你求的生机丹,拿去。”

元浩接过锦盒,行礼谢过之后,何渊阁环视众人,继续说道,“你们的心愿呢?”

这时,少年人睡醒了,他从袖中掏出几枚茶钱丢在桌上,便走出茶舍,向居安关走去。他要入关,入江南。

何渊阁望着少年人的背影,一时出神,他回想起少年人的面容神态,突然间觉得有些熟悉,仿似在哪里见过。

“无妨,我已经在他身上定下追踪符,不久之后我便能找到他。”何渊阁望着少年人慢慢消失在关楼中的背影想到,而让他想不到的事,他在少年人身上定下的追踪符就在这一刻与他失去了联系,他无法感应,也就是说,少年人破解了他的追踪符。

“这怎么可能?我定下的追踪符,春秋朝能解之人寥寥无几,更何况他还是个少年。他是谁?”

何渊阁的心神全在少年人身上,此刻他根本就无心去听同窗的心愿,“定是在哪里见过他,不然不可能这般熟悉?”

猛然,何渊阁偏头望向西方的天空,那一轮明月和那一颗沽名星已经在日光中隐匿了最后一丝痕迹。

“是他?竟然是他。他还没有死,他回来了。”何渊阁惊出一身冷汗。

何渊阁没有经历历史,但他熟读历史,他知道沽名星意味着什么,他更知道沽名星应召之人意味着什么。

“渊阁兄,我也求一个生机丹。”

何渊阁并没有听见这位昔日同窗的话,他举目望向茶舍外,那一片片凋零的野花和官道上那些枯黄的落叶,悻悻笑了起来,失声说道,“消失了六十九年的莫木鱼再入江南了。”

……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一入居安关,便能感受到江南地特有的繁华风物。而看少年人的神情,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有人已经注意到了他,并猜出了他的身份。他什么都没有做,入了居安关便一直前行,完全忽视了关内这座城池的繁华。

他仅是路过这座城池,自这座城池的西门而入,东门而出,出城之时,他甚至都不知道这座城池的名字。

少年人确实就是莫木鱼,那个在中州万疆之地上消失了六十九年的莫木鱼。

江南地官道纵横,四通八达,莫木鱼出了城,择了一条向东偏北的官道而行。

官道之上,行商脚夫驱车赶马,络绎不断。

莫木鱼走了一段路,似乎有些乏了,他在路旁的青石上坐下,取下腰侧的水袋喝了一口水,待他起身时,一辆牛车在他身侧停了下来。驱车的是一位老汉,饱经风霜,却生得慈眉善目,操着浓厚的江南口音问道,“少年郎,你要去哪?要是顺路,我捎你一段。”

“梨山。”莫木鱼向老汉恭敬的抱拳行了一礼,也是恭敬的说道,脸上却没有笑容,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梨山?倒是顺了一段路。你先上车。”老汉似乎还有话要对莫木鱼说,待莫木鱼上车坐好后,他驱车前行,随后说道,“少年郎,你此去梨山可是为了寻仙问道?”

“老人家,您也知道梨山有仙,有道可求?”莫木鱼有些意外,在他看来梨山上那位该是名不见经传才是。

“这又不是什么辛秘,哪有不知的。”老汉笑着说道,“梨山之名,江南地无人不知。不过,少年郎,你想寻仙问道,梨山并不是好去处。”

“噢?那依老人家您的看法,我该去哪才是?”莫木鱼随口问道。

“自然是该去天枢阁。”老汉摸了一把嘴角的唾沫,说道,“老汉我今年五十有八,十来岁那年家里曾耗费重金让我去过天枢阁一次,检查是否身具修行禀赋,奈何老汉我命苦,并不具有那种禀赋,所以才一生劳苦,如今到了这般岁数了还要在官道上驱车讨食。哎。我们勿水府可是了不起,勿水七郡出了好些个有那种禀赋的人,在江南地六府之中,可就属勿水府出得最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怕就是匪寇娼妓之后,只要有那种禀赋,匪寇娼妓都能被朝廷封为官身,可食朝廷俸禄,荣耀都胜过秀才状元。”

“天枢阁是何地?”莫木鱼并不知此地,他已经近七十年未曾踏入中州。

“少年郎,你竟然不知道天枢阁?”老汉望着莫木鱼,颇为你诧异的说道,“天枢阁就在江南地,在苏水府,南庭山下,那是朝廷的三大问道地之一。少年郎,你若有修行禀赋,天枢阁是你最好的问道去处,无须你缴纳任何钱财,便能随师求道,还能有俸禄拿,你的家人也都能拿到官身。”

老汉瞧了一眼莫木鱼的行头,便猜测出他出自穷苦之家,继续说道,“至于梨山,那绝非是一个好去处。”

莫木鱼问道,“为何?”

老汉却说道,“少年郎,听你口音,你可是来自上京地?”

莫木鱼答道,“我来自西南。”

“西南?西云地?”老汉沉默了片刻,笑道,“老汉我此生遇人无数,却还从未遇到过你这样能将官话说得如此纯正的西云地人。难怪,西云地僻远,所以你才不知道天枢阁,可你又是如何得知梨山有仙,有道可求的?”

莫木鱼也不好跟老汉直接说他七十年前就上过梨山,而梨山上那位所谓的仙人还曾是他的剑童,想必真说出来,老汉也不会信。莫木鱼便随口答道,“恰巧在一本书上见过,说梨山之巅,有仙。”

“荒唐,定是那些无耻之人胡编乱造的书,专卖给你们这些消息闭塞的蛮域之人。”老汉似乎有些怒意,“生意以诚信为本,怎能欺骗于人,江南地繁华,天下之丝绸、瓷器、笔墨纸砚等多出于江南地,便是因为江南地的货物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西云地对于中州诸多地域而言,确实过于偏远,对于老汉将西云地之人唤作蛮域之人,莫木鱼也不在意,他说道,“难道真实的梨山与书上记载的梨山有出入?”

“大有出入,你那本书上的都是假的。”老汉说道,“少年郎,你可知,梨山之名,江南地无人不知是为何?”

“恳请老人家解惑?”

“那是因为梨山是凶地,是死地,无人敢去。”老汉驱着牛车,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说道,“梨山脚下的山道旁有六十四座茅舍,其中有六十三座茅舍中各有一具干尸,它们都面朝梨山,以跪姿被钉在茅舍中,身体干枯,面容狰狞,路过之人远远就能看见。老汉我曾多次路过梨山下,望着那些茅舍和干尸,隔着数百丈,都心生寒意,不得不绕道而行。我听一些更老的老汉说,那些茅舍和干尸早在数百年前就有了,即便是朝廷也不敢去铲除那些茅舍和干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