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日记残页中的记录,战士说看到了光,在朝着光的方向前进。然而,朝着太阳前进本来就是个逻辑上的误区。因为太阳总是由东而升,由西而落。如果一味的朝着太阳前进,那么只能是一个圆圈般的轨迹。
难道那个军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吗?如果他同样有这样的意识,那么朝着光的方向前进又该如何理解呢?
接下来连续几天的时间,我都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也并非没有收获,我找到了食物和水源以及对抗迷幻瘴气的方法,也就是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绿色雾气。每隔三个小时左右,我都要用那种妖异的花朵芳香来对抗瘴气。这种瘴气可以让人变得意志消沉,最终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这片金色的荒野中,食物和水源都是共生的。我找了一种囊状的植物,其果实中蕴含着一种粘稠状的液体,既可以果腹也可以提供丰富的水分,只是味道就像是过期的黄油一般,散发着酸臭的味道。尽管其数量非常稀少,但已经完全满足了我的需求。并且让我感到惊奇的是,食用这种果实之后,我的精神和体力都变得异常充沛,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美妙感觉。
然而,我心中的担忧却越来越浓烈。那个与我相隔三十年时空的战士,能够像我一样利用充足野外生存经验活下来吗?
终于在第七个晚上,我才欣喜若狂的发现了那个战士所说的光。
那是一种在晚上才有的淡蓝色的光,就像是一条笔直的光带,按照太阳东升西落的定律。这种淡蓝色的光晕从北方传来,但在绿色的雾气中非常难以辨别。我盯着那条光带许久,有一种错觉,那好像一种射光。那么它的源头在哪?为何会突然出现?
在这未知的世界里,如果没有目的地,方向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既然战士随着光带指引的方向而去,那么我的目的地也由此确定。相对而言,那个战士比我要凄楚的多,他只是在随着光带漫无目的的前进,而我却比他多出了一份希望。
说来奇妙,人们总是感觉自己的生活毫无希望,但却在某种时刻自己本身已然成为了别人的希望。
经过接下来近三天的旅途,我的行程达到了一百二十多公里。这已经我的极限了,尽管我在极力的压缩休息时间。
但在此过程中,我没有遇到任何文明存在的迹象。在这片看不到头的金色荒野上,就连地形,植被,土壤都是一成不变的。更没有找到那个战士留下的任何蛛丝马迹。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近一周的时间里,我除了遇到过那个可怕的沼泽巨怪之外,没有遇到过任何危机。就像是一片死亡的旷野。
以至于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我根本就是在原地踏步,或是作着圆形轨迹运动。难道我又陷入到了与古城中一样的境地?
这个世界是否会存在文明呢?我不知道。相信那个战士也同样对此抱有疑惑。然而,每当我想起我在这个世界的起始之地,也就是那个水池时,就会坚信一点:水池上的纹路说明,这里的确生存着或是曾经生存过高等智慧生命。
那么这里的文明与我们原本的世界有着何种关联呢?与原世界是以古井相连,而在这个世界却是以水池的形式呈现。从表面看来,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一种单向旅程。但我却总是怀着一份希望,希望能够找到回到原来世界的道路。因为那里有我的牵挂,我所忧心的一切。
终于,在接下来的第十二个晚上,当我吃完了第八个囊状果实之后,终于走出了那片色调一成不变的金色荒野。随着植被越来越少,土地越来越坚实。然而,当我即将走出荒野时,心情却没有愈加凝重起来。
我的面前横列这一条巨大的裂谷,对岸是一片火红的土地,裂谷之中像是无时无刻都在被地狱的烈焰灼烧,永无停息之日。一座约有百米左右的木板长桥映入眼帘,这条长桥将裂谷两岸连接到一起。由于裂谷两岸的环境极为迥异,这座桥的出现也显得非常突兀,好似本不该存在一般。
我本能地有些抗拒这座长桥。冥冥中,我有一种感觉,一旦跨过便再也无法回头。并且望着长桥对面火红色的不毛之地,我还在忧心忡忡,一旦跨过这座桥,补给很可能变会成为问题。但我还是慢慢地走向了桥头,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
果不其然,来到桥头我又发现了一张熟悉的纸片,用某种植物影刺钉在了桥头之上。那是又一张军人留下的笔记残页。
上面如此写道:
“我被那光指引,来到了这座桥前。我本想放弃前进,在麻木中了却残生。但……,却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此刻,我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眉头渐渐地皱成了一团。那片荒野正在受到某种侵蚀,一种令人不安的变化正在悄悄的进行着。当我听到那成群地刺耳的婴儿啼哭声响起时,惊恐的意识到沼泽竟然正在蔓延,就像是隐匿中的凶兽一般,贪婪地吞噬着金色的荒野。尽管我无法解释着变故为何产生。但的确,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但让我感到不解的是,那战士明明比我先到一步,为何我会有与他有着相同的视角,同样看到了被沼泽吞噬的荒野?这根本无法解释。而且相比上一张残页,这一张明显是刻意留下了的。难道他知道后方还有后来者?亦或是想要为未知的前路做一个见证?我无从知晓。起码有一点可以肯定,我正在随着其脚步前进。
我回头再次看向那片残页,上面还写着一句结语:
“在桥的那端,我看到了一些可怕的东西。但……我必须要去面对。”
我看向桥的另一端,凝视许久,却什么都没看到。那么战士到底看到了什么?跨过长桥我又将迎来怎样的世界?尽管我心中有千百个疑问,最终还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迈出了踏向长桥的第一步。
裂谷深不见底,阵阵热气升腾。刚刚踏上这座摇摇欲坠的木板桥之际,便感觉到一股酷烈的熏风迎面而来。几十度的温差几乎要将我热昏过去。我强迫自己稳住心神,一步步朝前走去,心脏如同重鼓一般咚咚作响,像是某种未知的仪式开始的前兆。
隐约中,若有若无的呢喃在风中飘荡。随着我的前进,渐变成刺耳的控诉。
“你为什么抛下我们?”
“你是个冷血的恶魔。”
“我根本不该认识你……”
听着这一声声的控诉,我眼中的热泪渐渐成行,极度地愧疚感在内心汹涌。
“我有罪!”我嘶声呼喊着。
“啪!”
我的后背突然裂开一条血痕,像是被皮鞭抽打过一样。滚烫地血液在背上蔓延,就像是一条条吞噬血肉的毒蛇。
“我本该像真正的男人一样活着。”
“我本该拥有平淡幸福的人生。”
“我本不该贪婪。”
“我本不该懦弱。”
“我有罪!”
“啪啪啪……”
我每走一步,就会有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一条新的血痕出现在我的背后。
彻骨的疼痛充斥着脑袋里,但我的内心却感到阵阵解脱。仿佛我背后留下的并非是血液,而是一种原罪。唯有血液流干,罪过方能烟消云散。
此刻,我好像明白,那战士到底看到的了什么?是一种罪!所有人都有罪,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有赎罪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