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开始只是晃动了两下,我跟道士回头去看的时候,棺材的晃动立刻剧烈起来,左右摇摆的很厉害。
这间破屋子当成灵堂之后,由于地上坑洼不平,就用两条长凳放在地上。
长凳腿下面用砖头垫的一般高,然后把棺材,放到了两条长凳上。
没等道士跑过去扶住棺材,棺材就像被人推了一下,从长凳上翻下来,差点砸到我的脚。
我跟道士往后一退,碰到了墙,而棺材里就像关着一个力大无比的猛兽,在里面撞来撞去,棺材翻转几下,正好堵住了门。
门被堵住,破屋里连个气窗都没有,我们俩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那边棺材里的死人,好像使劲在推棺材盖。
被村里人砸好的钉子,正在一点点的,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跳出来。
“这帮笨蛋,真的少砸了一根钉子!”道士看看手里的钉子,跺着脚说道。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道士暂时放下了对我的怀疑,他对我一招手,说抓紧堵住棺材盖,不然咱们爷俩今夜都要死在这里。
棺材盖要是在上面,我们俩趴在上面还好使劲,加上全身的力量,压住应该没问题。
但是棺材现在是侧翻的状态,厚厚的棺材盖,正好对着破屋里,我们俩只好跑过去,用肩膀顶着棺材盖。
棺材里面的力量很大,棺材盖被一次又一次的撞击,把我的肩膀撞的生疼,不过我还是咬牙和道士顶着。
道士的棺材钉已经扔到了地上,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到了棺材盖上面。
我现在要是捡起棺材钉给他一下子,保证能得手。
我看着地上的棺材钉,正在犹豫要不要捡起来的时候,道士却先开口对我说道:“小子,你先顶住,三叔出去叫人!”
道士这次竟然没喊我臭小子,他这是要临阵脱逃,扔下我一个,他自己从棺材上面跳出去。
道士说到做到,先把上衣撩起来,包住了脸面,露出两只眼睛,然后退开几步,一个助跑就跳了起来。
道士松开那一下,我被棺材里的大力一下顶的坐到了地上,啪嗒啪嗒,那些钉好的棺材钉,全部落到了地上。
一条胳膊从棺材里伸了出来。
胳膊上黄色的寿衣,袖口上还用金线绣着一个大大的“寿”字,那只枯瘦的手,在棺材上方不停的抓挠。
道士现在还在半空,他要是跳过去,保证会被那只手抓住脚脖子。
我心里暗笑,心说只要你的脚脖子被抓住,小爷立刻趁机翻过棺材,留下你给这个绝户老人陪葬!
好厉害的道士,在半空中身子一转,停住了不说,还趁势把脚踢到了棺材盖上。
这一脚他应该用尽了全力,那条胳膊一下缩了回去。
棺材盖又盖上了,道士看一下形势,又招呼我顶住棺材盖。
道士现在跟我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了,他要是再想跑,我一个人肯定顶不住棺材盖,说不定下次出来的,就是两条胳膊了。
到时他就未必就有现在的运气了。
不过我也不敢再想用棺材钉暗算他了,毕竟他要是死了,我一个人也应付不了目前的局面。
现在没了棺材钉,两个人顶着更吃力了。
不过道士这次没有别的心思,就用上了全力,我反而感觉轻松了一点点。
两个人一个用左肩膀,一个用右肩膀,一言不发的拼命顶着,四目相对的时候,我突然感觉道士的目光,有一点面熟。
对了,我想起来了,道士的眼睛包括目光,跟当初在小树林,拦住我和三爷爷的那个玩绳子的灰衣和尚,真的是太像了!
之前我没发现,是因为道士没有蒙面。
现在他脸蒙上了,脸上的胖瘦就不太让我在意,所以我才能发现他的眼睛和目光像灰衣和尚。
想到这里,我就跟道士说道:“三叔,道士不都是有符箓的嘛,你抓紧拿出来往棺材盖上贴两张啊!”
“道士就一定有符箓了?”
我本来是想试探他到底是不是道士,他看样子对这个问题很反感,我就不好再追问了。
我就换了个话题,这个话题我同样也很关心:“三叔,你不是说这个绝户老人,诈尸是你做了手脚的嘛?现在怎么突然这样了?”
“我开始过来的时候,看到这个死人胸口,还有半口闷气没有泄出去,就在他脚心点了一下,让他泄气的同时,坐起来吓吓人……”
我听冯二毛说过,人死后,最重要的就是要泄掉那口气,不然那口气留在体内,会把血管带到骨头里,让死人变成一个跳尸。
按道理道士让绝户老人泄掉了那口气,死者就不该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的要顶开棺材盖了。
之前道士问我是哪里人,我骗他说自己从小就被父母遗弃,长大了流浪在苏鲁边界,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
道士感觉我不像是骗他,也可能是并不在乎我的来头,所以并没有追问。
所以现在这个疑问在我脑子里转了转,我没敢说出来。
说出来的话,证明我懂一点道道,我怕道士会怀疑我的身份。
道士接着说道:“我拿土地公说事,本来只是随口说说,是为了骗这帮村里人,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这个样子,此地的土地公公不是善辈,没有捞到香火发飙了,把死人被我散出去的那口气,又给塞了回来,肯定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妈以前跟我爸闲聊,说过城隍爷和土地公。
我妈说很多地方的土地公,并不像城隍爷一样,是有编制的正神。
以前有一些土地公,就是本地的善人,或者教书育人的私塾先生,死后当地民众追念于他,这样他的鬼魂被城隍爷留下,有时就成了土地公。
城隍爷管一县的生老病死,工作忙得很,有时难免被蒙蔽了双眼,错把一些心胸狭窄的鬼魂,留着当了土地公。
比如现在这个地方的土地公,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子。
道士现在早已忘掉了自己杀人的恶行,换上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对土地公进行了批判。
“仅仅因为土地庙前没有香火,就干了这么一件损人的事,这个土地公实在不地道,心眼比针尖还小!”
道士这么说,我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我忙说道:“这一个死人就搞得我们手忙脚乱,那个小心眼的土地公,万一再出来横插一脚,那咱们可就死定了。”
道士说不会的,他毕竟他顶着土地公的名头,不好直接出面作恶,把这个死人弄成跳尸,他也只是把气撒在咱们身上,跳尸要是伤害了村里人,城隍爷饶不了他,所以咱们只要能把棺材里的跳尸摆平,基本就没有大事了。
我心里一阵苦笑,看来小心眼的土地公,不去对付无辜的村里人,拿骗人钱财的道士出气,做事也算是很有分寸。
只是可怜了我,本来是个受害者,结果被当做道士的同伙了。
三爷爷当初一首正气歌,败退了那个怨念横生的水鬼。
我爷爷只带着一块老旧的砖,就在沉船湾里杀了一个来回。
我还以为鬼怪都不难对付,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个样子,我低估了鬼怪的本事。
比如现在,一个刚死不久的跳尸,就把杀人如麻的道士弄得手忙脚乱。
当初的拔牙水鬼,闪电都不怕,肯定比这个跳尸厉害百倍千倍。
看来不但爷爷很厉害,三爷爷也是深藏不露,他真正的本领,比现在这个道士,要强上百倍千倍还不止。
又过了一小会,我跟道士额头上都是大汗淋漓。
棺材盖,眼看就要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