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学校的老师,并不买我这个未来状元郎的帐,但是架不住我聪明,上课睡觉也罢,听课心不在焉也罢,只要考试,第一名非我莫属。
三爷爷天天一脸的自豪和骄傲,逢人就说,薛冰蟾是我一手教出来的。
唯一让我遗憾的是,花花知道我和冯二毛去赌博,再也不跟我玩儿了。
冯二毛在清晨,隔三差五还会来接尿,而且他接尿的时候从来不避人,好让人家知道他的神仙水,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就像当初他在骆马湖边上,明知道郑老鼠的神仙草是假的,还要做出吃惊的表情一样,冯二毛精明的很。
不过我大了,再也不让他捧着尿壶接尿了,都是背对着他尿进去。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爸并没有排斥冯二毛和我接触,还和冯二毛经常在一起说悄悄话,两个人成了好朋友,让我妈很担心他学坏了。
我初二的下学期,村里以陈一枪为首的猎户,家里的土枪全部被老张带人收走了,没人知道我爸手里有一把土枪。
按照日子算,我妈的死期终于到了,罗汉果的效力没了,她又咳嗽起来,经常还浑身发冷。
晴天的时候,我妈坐在院子里,闭着眼就像一个向日葵一样,随着太阳的方向改变脸的朝向,贪婪的吸收阳光。
我爸大咧咧的样子,不但没有担心,反而早出晚归行踪诡异。
自从山神爷的姑爷这个身份确定以后,上青龙山领头祭拜山神爷的重担,就落到了我身上,每次都是由我把供品,挨个的摆上石桌。
这一年的端午节,上完供品之后,大家都下山了,我爸半路说有事,独自开溜了,天黑了还没回家。
我妈为了让我爸提前适应没有她的生活,对我爸的去向不闻不问,但是我感觉我爸很过分,哪有媳子还没死,就出去寻花问柳的!
“妈,我爸让我跟他一起去丁老八砖窑帮一会忙,我去了啊。”
丁老八是个好人,我妈听到我的话没有多想,说你们别回来太晚。
黑子十六七岁了,经常趴着一动不动,一只狗能活这么久,也算是高龄了。
等到我妈进屋了,我把黑子抱出狗窝,带到大门外,让它带我去找我爸,黑子再也没有当年窜着上山的力气,它走的很慢。
让我没想到的是,黑子把我领到了山神庙那里,我们躲在一颗松树后面,看到我爸石像一般,不知道在山神庙前跪了多久。
“陆地龙王,我家杏儿是你的亲家母,你有责任帮个忙,得罪了!”
我爸说完,脱掉上衣缠在手腕上,用一根粗麻绳,把石桌上的供品猪头,捆的结结实实,提在手里向着山的西边走去。
我和黑子悄悄跟着我爸,他竟然来到了乱葬岗,在一处大坑边上停下了。
这个乱葬岗据说从金国侵宋的时候就有了,埋的都是死于战乱的无名氏。
那个大坑是新挖的,旁边还插着我家的铁锨,大坑里面已经泉出了水,不过水很浑浊,月光下泛着黄色的泥沙。
我爸又用铁锨整理一下水坑,然后把猪头扔进了水里,拉着麻绳的一头,躲到了一个还算高的坟窝子后趴着。
一个杀猪匠的儿子,用山神爷的供品猪头,在月光下的乱葬岗搞事,这种古怪让我忘记了乱葬岗的种种恐怖传说。
完了,我爸肯定跟那本残书,学会了妖法邪术,不知道是出什么幺蛾子!
我和黑子大气都不敢出,躲在一颗孤零零的大树后面,我没穿太多衣服,夜风吹到身上,冻得我打哆嗦。
我爸光着上身趴在冰冷的坟窝上,肯定更冷,不过他趴下之后,两手紧紧攥着麻绳,再也没有动过一下。
一直到午夜时分,我爸突然使劲拽麻绳,把满是泥沙臭水的猪头,拉到了脚下,弯腰看了看,又对着月亮仰天大笑。
我爸有点兴奋过头了,得意的喊道:“乱坟旁边必有大鳝,果然不假!”
我爸喊完,对着猪头跺了两脚,然后背对着我蹲下,摆弄起了猪头,现在我确定他不是寻花问柳,而是入了邪道,我不能不管,领着黑子向他走了过去。
我以为自己很小心,结果在距离我爸一丈远的时候,还是被他发现了。
“不想死的话,抓紧给我滚!”我爸头也没回,冷冰冰的说道,他的语气和平时不一样,已经有了爷爷那天在砖窑边的山林,一脚踢飞村长的杀气。
“爸,是我,你在干什么!”我是他亲儿子,并没有害怕,反倒是黑子,吓得夹起了尾巴,就像面对的是杀生不眨眼的爷爷。
我爸回头看看,没有多说,只是对我招招手,说蛤蟆你过来。
我走过去,我爸让我尿在他手上,他说自己的手,现在很冷。
我看到我爸手里,捏着一条鳝鱼的尾巴,鳝鱼身子钻在猪头里面,我爸正在使劲往外拉扯,我说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再尿。
我爸说蛤蟆,既然你看到了,爸爸也不瞒你,这是石粉鱼,是补气养血的上等灵药,我不想让你妈死,她死了我也不想活,我要救她!
我爸又说:“这种石粉鱼,活的时候冷,死了才发热,现在我手冻得冰凉,就怕被它挣脱,冯二毛说你的尿有阳气,所以我让你尿我的手,也好暖和一下。”
在我爸这种半文盲的嘴里,说不出风花雪月的话,但是他总是能用行动,让我妈感受到他毫无保留的爱。
黑子都被我爸感动了,想要去咬石粉鱼,我推开黑子,两只小手也抓住了石粉鱼的尾巴,滑溜溜阴嗖嗖的感觉。
爷俩把石粉鱼从猪头里扯了出来,这东西肥兜兜的比一般黄鳝粗点,身上是白里透着粉红的小点点,我爸用衣服把石粉鱼包了一层又一层。
接触过石粉鱼,我和我爸的手都是冰冷入骨,在乱葬岗旁边生火,烤了好久才恢复,回家之后,我妈说丁老八的砖窑这么忙啊。
我说是的,丁大爷为了感谢,还给你带了一条鳝鱼补身子。
我妈现在很虚弱,没法照顾我们,我爸让她先上床睡觉,然后偷偷把石粉鱼剥了皮,切头去尾,又剁成一条条的,放到锅里煮了半夜。
后来我爸专门做了一个铁钩子,不用手拉,直接就能把石粉鱼勾出来。
我爸每个月都去乱葬岗几趟,那里被他挖出了好多的大坑,抓来的石粉鱼都被他连哄带骗,喂给我妈吃掉了。
一年过去了,我妈也没死,反而一改往日的瘦弱,渐渐丰满起来。
于是又有人说,你看杏儿一个满身尸气的人,都被大仙治好了,现在皮肤越来越白净,越长越漂亮,比中学校的佟老师还漂亮。
佟老师是我班主任,无论穿什么看上去都很有书卷气,两年前她丈夫车祸死了,现在单身一个人,长住在学校宿舍里。
冯二毛一直想追冯老师,让我帮他递情书,我说有我在,你死了这条心吧。
冯二毛急了,怕我去佟老师那给他坏事,就说我知道你爸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爸以前看不起冯二毛,这两年却和冯二毛打得火热,我相信我爸接触冯二毛另有目的,这样冯二毛知道他一点小秘密,这也不算什么。
冯二毛看我不感兴趣,连忙赌咒发誓说这次绝对不骗你,真是惊天的大秘密,你听了保证栽个跟头,你爸说起来,比你爷爷还心狠呐……
冯二毛提到爷爷,让我惊了心,虽然我相信我爸,但是架不住冯二毛这么神秘的欲言又止,我就问他,我爸到底有什么秘密。
冯二毛说木头最近对我绝对够哥们,我想还是不能出卖他。
冯二毛说不能出卖,那就是给他的价码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