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到梅家的大门,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就集中到了梅子彦领着的白芷身上。
那是,京都里谁人不知道梅子彦虽然温和但对人一向是淡漠疏离的,如今这样的公众场合,京都清贵云集的宴会上,他竟然如此殷勤的亲自迎了位姑娘进来。
在座的都是大多都是人精,官场和各家后宅里的高手,一眼就觉得这姑娘非寻常人,梅家少家主,当今天下最富有的家族未来当家的,如此对她厚爱,她竟然淡然的接受,眉目间连一丝受宠若惊都没有。
那宠辱不惊的样子,饶是见惯了高贵夫人们的高官们,也忍不住赞叹。
“子彦,这位是?”一位中年男子被一下子静下来的大厅给引了过来,一眼就看到自家少主子领着一位姑娘往主桌上走,赶紧就迎了过去。
看似是迎接,实则是阻拦,这位姑娘不管是什么身份,那都不该到主桌上去坐,毕竟那些位置都是早就安排好的,且都是梅家不可轻易得罪的人。
“哦,这是我在苏州的朋友。”梅子彦也算是在大家族中混着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刘伯的意思,只是白芷对他来说很重要,所以他才会不管不顾的想把她带到主桌上同自己一起,只是,他却忘了问白芷是否愿意。
“刘伯是吗?我只是过来看看子郁,少顷便要离开,你带你们家公子迎客便是,不必顾及我。”白芷在京都的时候就知道梅家管家刘伯的大名,那是一个不输京中任何权贵心计且手段高绝的人。
刘伯没想到白芷会认识他,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感激的对着白芷一点头,躬身示意他们家公子离开。白芷也根本不给梅子彦说话的机会,立刻就领着水淼淼一道往一侧静坐的梅子郁身边走。
她是梅家的嫡小姐,原本该是最受宠爱的女儿,可却在出生没几年的时间里先是被扔到寺庙里不闻不问,接着直接被驱逐到了苏州任其自生自灭,若不是她意志坚韧,他们哪里还有机会用她去和什么静王联姻?
梅子郁的心早在出府那一刻就死了,死了对父亲的希冀,死了对母亲的期望。“白芷,你知不知道他们要让我做什么?”梅子郁死气沉沉的声音让白芷皱眉,她刚才远远就觉得她不对劲,走近后她却又莫名问了这样的话。
白芷思索了片刻,她依然心中有数,但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有些话要让她自己说出来,否则会闷出大问题。
梅子郁早就看到了白芷,她弟弟肯领着进府的女人,她也是会好奇的,可当看到是白芷时,她就知道弟弟领着的人跟风月无关。
不是白芷高攀不起这个京都第一家的梅府少主,反而梅子郁觉得,是她这个优秀的弟弟高攀不起白芷这个小小伞铺的掌柜。“他们要我...”梅子郁开了个头却立刻停了话语,转动目光看向白芷的身后。
随着她的目光,白芷转头看去,主桌的中间位置已经站了一个男人,那男人身材高大但却有些纤瘦,白净的脸上有几缕胡须,但也丝毫不掩他的神采飞扬。
他一双犹如雄鹰一般的凌厉眼神,此刻正停留在梅子郁还有白芷的身上,对梅子郁似乎还带了些警告的意味。
白芷淡淡笑了起来,梅家家主梅冗,一个手腕绝对高明,心思绝对诡谲的人,这京中权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便没有身居高位,却可以影响大多数人的前程的人。
“看来你父亲并不喜欢你与我走的近些。”白芷说着已经抓住眼睛放光想要冲去吃东西的水淼淼往一边走,忽然她又回头,对上梅子郁疑惑的眼睛无声的说了一句话,这一句话让梅子郁眼睛瞬间圆睁。
水淼淼跟着白芷走到比较偏远的一桌上坐下,先不管不顾的往嘴里塞了几样东西,这才偏头边吃边问,“白芷,你刚才跟她说什么了?”瞧瞧梅子郁那副震惊的样子,简直跟听到谋反信息一样。
别怪她只能想到谋反这件事,酒楼里说书的先生也就只有讲到谁谁谁要谋反这里时,神情才会既紧张又害怕,而听书的人也似乎只有听到这里时才会震惊慌乱,所以在水淼淼的认知里,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让凡人震惊且害怕的事情了。
白芷举止优雅的夹起一根竹笋,慢悠悠的放进那张小嘴里咀嚼了几下才说,“也没什么,只是告诉她,静王心仪的人是她,不会亏待她罢了。”嗯,就是这样,白芷笑眯眯的看着一脸半信半疑的水淼淼。
又往嘴里塞了几样东西,水淼淼已经忘了之前对白芷话的怀疑,神采飞扬的问,“那今天梅府到底是为什么宴请大家的啊?”白芷挑挑眉,看了看一桌子已经消失一半的菜色,再看看眨巴着眼睛天真无比的水淼淼。
白芷同样眨巴眨巴眼睛问,“你不觉得你都吃完了才问人家为什么请你这件事,很白痴?”水淼淼尴尬的捋了捋垂在胸前的长发,那个,她其实是没觉得,不过白芷说出来后她觉得是有点,嗯,白痴...
“皇帝昨天明旨静王苏佑仕与梅家嫡女梅子郁婚配。”白芷无所谓的撇撇嘴,反正水淼淼不白痴的时候简直比天狗食日还少,这几百年来也早就习惯了。
“哦,那不是好事吗?那个苏佑仕长的不错,人品性格也不错,只是看那个梅家小姐似乎不怎么欢喜啊。”她在伞铺里见过苏佑仕,他好像还带走了白芷新做的那把柳丝娆,想到这里,那个章台柳的小妖精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还在王府吗?
白芷但笑不语,这世间不错的人多的是,可能让自己心悦的人却少之又少,就像梅子郁和苏佑仕两人一样,任凭苏佑仕如何的好,但梅子郁心悦之人不是他,那他再好,与梅子郁而言却也没有任何用处。
“缘与孽从来只是一念间,可谁又能真的辨别分清从而躲避?”白芷伸手取了一只白色的酒杯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却只是摆在眼前不去喝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