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当差的下人早就知道自家主子向来不苟言笑,但严肃成这副模样,还真是极少见。
进了府之后,被捆成一颗大肉粽的姜珞臻就被人给关了起来。
按福安和福康的话来说,主子现在没空召见她,待主子心情好些的时候,自然会提她去审。
姜珞臻无语了好半晌,瞅了瞅身上捆着的绳子,“福安,好歹咱们几年前也算是有些交情的,如今再次重逢,你们两个有必要将我捆得这样结实么?”
见她面露委屈,神情哀戚,福安笑道:“姜姑娘,如今主子还在气头上呢,适当的苦肉计,多少也会博得主子的几分同情不是。如果咱们兄弟二人现在给你松了绑,好吃好喝侍候着,搞不好主子会直接下令,一顿棍棒将你直接赶出府去,到了那个时候,你再想同主子套近乎攀交情,可就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姜珞臻无力的叹了一声。
福安说得没错,东方政虽然贵为太子,可自幼生于皇家长于皇家,那脾气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想起两年前……
算了,既然现在自己有求于东方政,受点委屈吃点苦也不算啥大事。
就这样,姜珞臻被福安直接关到了太子府的柴房。
把人关好之后,福安兄弟二人去太子面前复命。
当两人提到姜姑娘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丢进柴房喂老鼠之后,东方政俊美的脸上,不可避免的流露出一分心疼。
他没好气的瞪了福安一眼,有心想骂对方一顿,偏偏话到嘴边,又怎么也骂不出来。
福安露出一副做小伏低的模样,对东方政道:“太子殿下,那姜珞臻原本就是个不识好歹的,属下为给太子出当年那口恶气,特意将她捆得密不透风。这大热天的,柴房又闷又热,不出半天功夫,保证她捂出一身扉子。身体状况若是不好,直接热晕过去那也活该。”
他每说一句,东方政的脸色便难看上一分。
心底没来由泛起的心疼,东方政又气又烦,想当年明明自己才是吃亏倒楣受委屈的那一个。
为何事过境迁,他还会为那么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产生怜惜之意?
烦躁的将福安兄弟二人挥手赶了出去,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该死的丫头,可一想姜珞臻此时离自己就近在咫尺,内心深处总难平静。
万一那混蛋真的被捂出什么毛病出来……
想到这里,东方政懊恼的叹了口气,在硬生生坚持了半个时辰后,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担忧,让人把她给拎了过来。
虽说这招苦肉计的确得到了预期中的效果,可被紧紧捆了半个时辰的姜珞臻到底也没舒服到哪里去。
“殿下……”
话刚出口,就被东方政给挡了回去,他面无表情道:“有事说事,我不想听你说多余的废话。”
被呛了一记的姜珞臻无力的叹了口气,“好吧,既然殿下如此直言,我也就不和殿下客气了。”
说着,她揉了揉血脉不通的胳膊,上前几步道:“不知殿下可还记得秦越这个人?”
东方政略带犹疑的看了她一眼,嗤笑了一声:“你千里迢迢从江洲赶到京城,哭着闹着非要见本太子一面,想要问的,就是这个?”
“自然不会这么简单,不久之前,秦越因犯下通敌卖国之罪,连夜逃跑时被朝庭通辑,做为赏金猎人,我曾亲手将秦越此人辑拿归案送往当地官府。”
说到这里,姜珞臻故意顿了一下,小心打量了东方政一眼,随后又道:“听说自打秦越的囚车被押回京城之后,刑部官员曾着手对秦越一案进行了新的审问。至于审问结果,不用殿下言明我也猜得到,私通敌国实乃罪大恶极,如今秦越,应该已经被判了刑,就等着到日处斩吧。”
“没错,秦越的案子,在几天前已经定了下来,下个月月初,将由刑部监刑,对他处以凌迟。”
“凌迟?”
姜珞臻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东方政不耐烦的再次瞪了她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瞒殿下说,我怀疑秦越的这件案子,其中有可能另有隐情。因为在秦越被抓不久之后,曾有一位姓柳的姑娘找到我面前,对我说,秦越为人耿直心地善良,绝对做不出通敌卖国,有损北岳的恶事。更何况当初险些遇难的齐晟天齐大元帅,又是秦越的养父兼恩师,秦越实在没道理背信弃义,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姜珞臻,在你将秦越亲手缉拿之前,难道没听说,秦越的亲生父母是西良人士么?”
“就算秦越的亲生父母是西良人士,假如秦越真是有情有义之人,我相信他应该不会做出通敌卖国的事情。”
“你究竟什么意思?”
“殿下,此番进京,我想求殿下,重新审理秦越一案。”
东方政愣了好半晌,死死盯着眼前的女人,半晌后,他哼笑了一声:“重新审理?如今各种证据表明,秦越已经犯下滔天大罪,而且当初将他抓回朝庭的也是你本人。如今你居然大言不惭的跑到我面前,口口声声说希望重审秦越一案。姜珞臻,朝庭的律法,在你的眼里什么时候如此一文不值了?”
“殿下这话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一向将朝庭律法视为本朝最威严神圣之物,否则当初,也不会成为一名抓尽天下恶棍的赏金猎人。正因为我心怀正义,才不想害死一个无辜的人。”
“如果秦越真是冤枉的,那么一旦他被处以凌迟之罪,有朝一日,殿下的名声,岂不是也会受到百姓万民的质疑?”
“所以说,你此番进京,突然出现在本太子的面前,就是想求本太子为了你一句话,重新审理这个案子,圆了你一个所谓正义的心愿?”
面对东方政的质问,姜珞臻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她突然撩袍跪倒在地,一字一句道:“希望太子殿下成全。”
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女人,东方政心底五味俱全,难过得不行。
这个曾在他生命之中掀起过巨大涟漪的女人,日夜相盼了两年,没想到重新出现在眼前时,竟是为了别人下跪求他。
“我姜珞臻,从来都没爱过你东方政,不论今生来世,你我之间都不会成为夫妻,尽快死了这条心,放我离开吧!”
耳边突然传来两年前她对自己无情的判决。
从来都没爱过他……
死了这条心,放她离开吧……
这是东方政有生以来,第一次向姑娘表达爱意的时候,所换来的答案。
那句“从来不爱”已经在不知不觉之时,成了他心底的魔。
此时此刻,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对她到底是爱是恨。
做为一个高高在上的皇族子弟,东方政觉得,姜珞臻曾给予过他的种种对待,是对他最无情的伤害。
没想到两年之后,她居然有脸仗着两人之间曾经的所谓交情,厚颜无耻的求他成全她的心愿。
唇边突然溢出一记阴冷的浅笑,垂着头,他倨傲的看着那个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冷声道:“你求错人了,不管秦越有罪没罪,如今他的案子既然已经定了下来,就不可能再有更改的机会。姜珞臻,如果你还有记性,就该记得我们之间在两年前所定下的承诺。”
“今生无法成夫妻,从此便是陌路人,我不想再看到你,所以你最好有多远滚多远。”
说罢,对候在门口处候着的小顺子道:“送客!”
姜珞臻仰头看了他一眼,“殿下真的如此无情?”
东方政投给她一记淡漠的笑容,“这辈子,最没资格在我面前说无情的那个人,就是你姜珞臻了!”
“好吧!”
她慢慢起身,倨傲的与他四目相对,“既然殿下不肯法外容情,我也不在此多做纠缠。”
说罢,她拱起双手,铿锵有力道:“告辞!”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心底最在乎的那个人,无情的转身,走出了自己的视线。
直到那抹背影已经消失不在,东方政才慢慢收紧五指,感受到了内心深处的苦闷与疼痛。
走了!就这么走了!
和两年前一模一样,当她亲口对他说出句句绝情的话语时,也像今日这般,头也不回的,走出他的世界。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小顺子,忍不住轻声道:“主子,既然您心底还在乎着姜姑娘,又为何在她求到主子头上的时候,放她离开?如果主子肯答应姜姑娘的要求,适时向她提出条件,也许姜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