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淳沉默了,沉默了很久,他连着抽了五根卷烟,把自己埋在云里雾里。
所有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他自己也许也不清楚。
一向讨厌烟味的蘅芜这是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坐在那里,为自己悄悄的到上了一杯啤酒。
苏哲想着,想着那个沉默的男人,他似乎看到那个男人拉着那个女人的手,和那群沉默寡言的人们一起埋头义无反顾的走进风雪,走进未知的地方,然后、然后他们再没出来。
也许那个充斥着风雪的山谷,那个有着从不存在的苍龙的山谷,兴许就是传说里的“昆仑”。
苏哲不知道他父亲那些人是不是曾经也有着他现在的心情,有着决绝 ,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绝望和悲凉。
苏哲只是埋头喝酒,喝着想着。
“你脖子上的玉佩,我好像见过。”沉默了很久的大淳终于开了口,语出惊人。
苏哲没有说话。
大淳没有在意苏哲的反应,只是自顾自地说着,“那块玉佩你父亲,也就是苏恒他戴过。他从那里回来叫我家老爷子一起去时,我亲眼看到过他拿着那块玉佩和老爷子说了些什么。
现在想起老爷子当时那泛着光芒的眼睛,我想没准那是个很重要的东西,我好像听老爷子给我无意间说过那是什么东西,可又忘了……”
苏哲抬眼看着对面的汉子,动了动嘴唇没有说什么。
大淳倒上酒,“如果可以,我们随时可以出发。这件事情我总感觉还是越快做完越好,可能是为了更快死心也可能是为了更快满足。也许老爷子说得对,这世上的所有事情,无非就是这两种结果。”
“更快死心……”苏哲喃喃着,低着头把自己埋在阴影里。
大淳点点头,忽然起身从一旁他的旧背包里拿出一个东西,那是一个羊皮酒袋。
“诺。”大淳将酒隔着桌子伸到苏哲面前,撇撇嘴:
“老爷子以前自己酿的,很烈的酒,但很男人的东西。只有这种烧刀子才配你们,才配那位我只见过一面但永不会忘记的一代大枭的后人!我以前从不会将这酒拿出来赠与他人饮,你们是第一个。那位老者也就是你们的老爷子是我今生除了我家老爷子外第一个佩服的人,同样我也相信虎门岂有犬子,你们与许就是下一代枭雄,我这人凭感觉做事、交人。”
我真的是大淳口中的下一代枭雄么? 我真的是那个被称作一代枭雄的老头子的后人么,或者真的配么?苏哲第一次开始思考这些,他开始思考自己存在的意义,就像一个懵懂的人开始苏醒。
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接下,大饮一口!爽哉!
如刀割,如火焰,深灌喉,长相饮!苏哲想起这句老头子生前曾说过的话,感慨万千。
他更记住了那句话——虎门岂有犬子?!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便早早的起床了,收拾了些东西,很砸碎但必不可少的东西。
砸碎例如护目镜,手杖(冰镐),绳子,毛巾,药品,指南针,高度计,温度计,等等都必不可少。
最后,每个人穿着冲锋衣背着巨大的强韧性背包挤进了车里,在收拾和准备装备的过程里谁都没有说话,沉默而默契。
“我打算先去一趟青海湖。”苏哲发动汽车,忽然看似随意的说道。
蘅芜刚想说什么便被苏彻阻止了,后者轻轻的点了点头。
只有苏彻知道,知道苏哲为什么去那里,很简单也很复杂,简单的是他只是想去看看青海湖,复杂的也是他想去看看青海湖。没有人说得清和想的明白。
人心复杂不可测,感情更是如此。
一百五十公里,在行驶了不知几个小时后,车子才缓缓的停下了,微风轻扬。
远处隐隐可以看到湖面,青色的波澜壮阔的湖水在风吹下荡起波纹。
洁净而沉默,像一位躺在那里沉默了千年的美人在无声的看着苍天。
苏哲并没有下车,其他人也一同没有下。只是拉开车窗看着远处的湖面。
“真像海……”苏哲摇下车窗,趴在那里点上支烟眯着眼看着远处没有边际的湖面,眼神呆滞。
然后苏哲拿出手机向着湖边长满枯草的湖面拍了一张,吐出一个烟圈闭上了眼便拉上了窗户。
停了片刻,车子再次启动了。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来这里、却又只是简单的看了几眼草草的拍了张照片便走了,就像没有人会明白这青海湖的巨大宽阔下的苍凉。
路过杉木镇的时候,车子也只是停了一下,因为大淳并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下去看看和和老头子告别。
这辆陈旧的旧式北京现代操着沉稳而尘土飞扬的“步伐”驶向远方。
据大淳所说,那个地方离杉木镇很远,也许超过一百多公里,而以前他去采莲也总是走上几天在雪山里住几天再回来几天,用他的双脚,徒步。
当蘅芜听说他要走那么远后,不禁吃惊的睁大了双眼,因为这在她以前的世界里是不敢想象也无法想象的,而大淳只是无声的点了点头。
祁连山,大淳所说的应该就是祁连山脉,那个充满传奇与故事的山脉。
他们是在傍晚到达祁连山东麓山脚下的,或者说是那个可能是雪谷的地方。
这里的路已经变的异常崎岖,汽车很难行驶,所幸应该离那里不远了,于是几个人下了车,在车旁边扎营烧火。
随着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落下,黑暗彻底的笼罩在了这片大地之上,黑压压的无比深沉。
夜晚的冷风无比凛冽,像刀子般刮在脸上生疼。
火苗随着冷风摇曳着,将围坐在周围的几人脸上照映的忽闪不清。
苏彻看了看周围,这里一片坎坷,远处高山林立,突兀而生硬,像是从这片平坦的高原上扎出的钉子。
群山在黑夜里显得很压抑,看着让人呼吸沉重,这里已经开始变得非常寒冷,远处的高山上已经出现了白皑皑的积雪。
但最重要的是,这里并没有大淳口中所说的那个山谷!
“可能还在里面。”大淳热着他那个羊皮酒袋,拧开袋子喝了一口,深吸了一口气说了一声痛快。
苏哲看着远处黑暗的山脉,心情沉重,不知是山脉带来的压抑还是什么。
他拿出脖子上带着的半玉玦(半块玉佩),在火光照耀下仔细的看着,手指轻轻摩擦着,忽然他发现了什么!
“它动了!”苏哲冲着几人喊道,顺手将半玉玦压得更低,其他人也一同凑了过来。
那平常毫无温润之感、甚至有些粗糙的浑绿色半块玉玦在篝火的照耀下竟显得有些透明和光润,而且那原本雕刻在玉玦上的睚眦此时却像活了一样!它在以极其缓慢的动作改变方向!
虽然细微但肉眼可见,而且半玉玦上还隐隐着通体发出一丝很不显眼的幽绿光芒!
苏哲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赫然发现那原本冰凉无比的半玉玦此时却有些炽热!坚硬的半玉玦也开始变得有些发软!
“这不是玉!”苏彻仔细的看了片刻,复而用手摸了几下果然感觉到了半月决其中隐隐存在的变化和移动。
这已经超越了常规,变得有些诡异。
最后那半玉玦上的睚眦终于停止了它那缓慢的转动……因为是平放在手上,所以其嘴衔宝剑的方向变成了指向西北!
这种感觉就像……就像“指南针”一样,它在变化着指示着位置!
“我知道了!这是‘昆仑神符’!老爷子口中念念叨叨的‘昆仑神符’!”大淳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顿时睁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