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勿忘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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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与春天同行

晚春已近五月的一天午后,黄灿灿的太阳如同中国古代的皇帝般,用它那自信威严的步伐漫步在蔚蓝色的天空中。最近,他对他要做的一件事情没有自信。他看不惯那狂妄自大的太阳。

当时的他,比起门迪·罗丹(以色列著名指挥家、作曲家。)的辉煌业绩,更倾心于阿阑·慕尼叶(法国著名大提琴家。)那谨慎小心的情操。

然而,他并未憎恶太阳。他没有憎恶的勇气,而且只要躲在家中,便可以不用看到太阳了。

但他还是选择了在荒川的堤岸上,同他心仪的一位姑娘散步。他背向傲慢的太阳,看着姑娘那沾满了灰尘的束发和束发下那青青的后颈,还看了被灰尘沾脏了的白色布袜。然后,他感觉到了淡淡的哀伤和强烈的爱情。没有突然抱住女孩的肩膀接吻的习惯的他,将手使劲地插在口袋中,然后握住香烟盒。

“五色樱花也要开完了呢。虽不是已经完全凋谢,但是叶

子都出来了呢。”

“是呀。”姑娘说着仰头看了看樱花。

不愧是荒川堤岸,路上的行人已经很稀少了。

“那还是我刚去东京时,到荒川赏樱花时的事了。毫不夸张地说,赏花的人比那樱花的数量还多呢。当时是砚友社(建立于1885年,是日本近代的第一个文学团体,主要成员有尾崎红叶、山田美妙等人。)的全盛时期,那时不是有写在赏花大会上,遇到自己心仪的姑娘的那种小说吗?而现在都是在帝国剧场呀、音乐会这种地方邂逅了。对了,是哪一次赏花来着?看到堤坝下面的草原上,有一个带着方角头巾的男人,将蓝色毛毯铺在草原上,双手揣在怀里,用一只手的手指模拟黄莺飞越山谷的鸣叫声和马儿奔腾时的嘶叫声,然后转到赏花的人们中间讨要银子(可是他不要扔过来的钱哦,这样看来有点像武士的后代)。啊,那些有名的武士,现在也都已经故去了。”

他说完这段话后觉得有些伤感,感到很不好意思。他有这种感叹,源于与这个世界隔绝的焦虑与自暴自弃;而他过着保守的生活,是因为他深爱的女子的逝世。他常常为自己辩护,宠溺着自己。

那位姑娘也清楚他究竟有多么深爱他死去的那个她,因此,她可以想象得出他如今是多么的烦恼。姑娘是他忠实的读者,她两三天前从一个遥远的北方小镇而来,她的身心已经做好了准备,她就是为了给他在清晨沏上一壶茶,夜晚点亮一盏

灯而来。他为自己如同一个悲剧人物那样,期待着姑娘那颗勇敢而直率的心的行为感到羞耻。

尽管所有的东西都会失去,然而,他依旧无法抛弃在他内心深处存在着的、不时会出现的那个东西。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他自己也不甚清楚。而他也恐惧去将这个东西看清楚。

她是否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个东西呢?无论怎么说,那个年轻的姑娘应该可以改变他的生活,将他曾经失去的东西再寻回来吧?

骄傲自大的中国皇帝朝着黄昏时分的西方天空走去,而悲伤的他和她朝着堤岸东边走去。当走到千住町(位于东京都足立区。)时,品种齐全的菜市场中各家店铺内,也悄然点起了提灯。

他想在一处安静的饭馆吃晚饭,可是双脚不知不觉地已经走过了千住大桥。在这附近,除了桥下的烤鲫鱼店,便没有稍好一点儿的饭馆了。于是,他们便乘上了不知何时已经驶到二人面前的开往人形町(位于日本东京都中央区。)的电车。

姑娘并未抓住手环,而是依偎着他。

他感受到了姑娘那让人感动到流泪的爱情。

为了化解自己这阴郁的、焦躁不安的心情,他可以去爱这个姑娘。

他这么想道。然而,如果自己这么做了,结果会怎样?这位惹人怜爱的姑娘会怎样?

塞满人群的电车,将需要下车的乘客放下,又将需要上车的乘客载上,然后飞快地奔跑着。每个人看起来都充满了希望和自信,去自己要去的地方,回自己要回的地方。

姑娘等着他说出些什么。她想快点听到他想说的话。他只要说了,他们便可以在任何车站下车了。然后自己可以随着他去任何地方,甚至,去这世界的尽头。

“可爱的姑娘啊,请原谅我吧。连我自己也没有想清楚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电车勇敢地飞驰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