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吐晨曦，万里明光蔽云，一点红日跃在泰山巍峨之巅。
天亮了，耗了整晚，大烟袋早已饥肠辘辘，周身疲惫不说，肚子里又饥又渴。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大烟袋呼吸早上空气里的水汽，给自己润喉。
肚子里叽里呱啦的叫唤，大烟袋感觉脚步虚乏，只需阵微风便能将他吹倒。
当阳光照在树林，大烟袋惊奇的发现，他昨晚是如何在阎王面前走钢丝。
天明，虎威便散，三只猛虎变做一只，正矗立于山林猛涧之中。
“我的个乖乖，感情是只真老虎！”大烟袋几乎说不出话，在心里默念。
想想，昨晚大烟袋和只真老虎较了半天劲，是如何的不怕死。
耗了半宿，老虎也累了，对大烟袋这种老腊肉也失了兴趣。
最后声咆哮如雷的虎啸，老虎纵身返回树林深处，惊得百鸟齐飞。
得以保命，大烟袋瘫坐在死老虎皮上，越发觉得虎脸的可恶。
劲道松懈，大烟袋像个泄气的气球，这时来只蚂蚱，他也捏不死。
躺在虎皮上没多久，身下传来股尿意，大烟袋才想起，这泡老尿憋了他一宿，大多化为汗水排出体外。
稍喘气，大烟袋进山谷去找刘半仙和土力娃。
看来刘半仙也是个凡人，昨晚出的馊主意，差点没让大烟袋见祖宗！三少爷的尸体还横陈在山谷外，虽是严寒隆冬，大烟袋不经意看见，已有苍蝇飞入被砸扁的脑袋里。
地面还有蚂蚁数只，在搬运粉嫩的脑髓。
没去管尸体如何，山谷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敲砸声，像是进入工地现场。走入山谷内，大烟袋见刘半仙二人蹲在土里，昨晚隆起的坟包已被他们铲平。
“你们在干什么？”见二人的动作不像是升棺发材，倒是土力娃搬起石头往坑里乱砸。
耗了半夜的时间，莫说新埋的坟包，就是青砖官坟也给它撬开了。
“出了些意外，你问土力娃。”刘半仙口气不太对，像是遇见麻烦。
“我当时明明进了山谷里，亲自挖的坟坑，就是这里没错。”土力娃为自己辩解，显然也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天已经敞亮开，昼夜不分的混沌变为阴阳可循的乾坤。
相信要不了多久，王家的人就会赶入山里，将三人大卸八块。
“山谷里的确没有其它坟包。”刘半仙停了停，“但是这副棺材，肯定不是王家太爷的。看来王家也不是饭桶，就是怕有人掘了他家的宝地，弄了出李代桃僵。”
大烟袋推开土力娃，往挖开的坟包里看。
刘半仙和土力娃酣汗淋漓，显然昨晚的工程也把他们累得不轻。坟包入地七尺，果然有棺材，通体用黄土裹严，很大。
“棺材不是在这？”大烟袋说。
刘半仙脸不见轻松，端着铁面道：“是有棺材，不过王家出殡那天我们都在场。那副棺材，是坑里这个吗？”
说完，大烟袋才发现问题。
对啊，坑中的棺材，根本不是王家下葬的那副，那王家太爷的棺材到底在哪？
唯一的可能，正是刘半仙说的李代桃僵。王家假意给棺材定了地点，实则是布了迷魂阵，县城人淳朴，绝对想不到这种办法。
多半是省城来的张九指，给王家支的招。
等土力娃他们出了山谷，王家众人又悄悄返回，将太爷的寿材取出，弄了个不知哪朝哪代的古棺埋在原地。
“我记得真正的王家太爷棺，是里外刷了七道黑漆，又刮了三道朱砂红漆，长八宽六，三十二抬，印金漆寿字。”
刘半仙回忆当天力夫抬杠的棺材，坑中这副必然不是。
“天亮了，王家的人随时会过来，不然咱们先跑吧？”
土力娃亲手杀了三少爷，此时自然轮到他害怕。
“冥器还没拿，人又杀了，岂能无功而返？”刘半仙瞪着牛眼，显然有意冒险开棺。
“王家不是善人，他们平白无故弄个棺材到这里，又是上百年的老棺材，别是有诈？”大烟袋余力未恢复，坐在土堆边问。
“危险是有，王家拿里面的正主埋在此地，就是要借刀杀人。不过棺材是老棺材，我里外看过，封实后再没人打开。”
大烟袋的半宿，全忙着应付被他当做虎魂的真老虎，其中的惊险还来不及对二人说。
至于刘半仙和土力娃，两人在山谷里忙活半宿，只挖出了棺材，并用石头和铁铲将棺材表面的黄土砸开。
不能说他们是废物，不过工程的确慢了些，王家的人随时会过来，使三人如鲠在喉。
“二弟，休要小看这些黄土，在古时候，一碗土，能换一碗肉！”
“什么？”大烟袋跳舌。
每当天下大乱，其中必然有天灾人祸。
天灾，像是洪水蝗灾旱灾，人祸，就是诛灭九族的造反。
无论天灾人祸，皆是老百姓受不了剥削，说白了，是吃不饱饭！
灾荒年，树皮草根早就被啃光。
吃不到东西，只有吃观音土被活活撑死，死的时候肚子还顶得老高。
大烟袋尝过饿肚子的感觉，显然将人饿死，是最折磨人的事。
现在，刘半仙却说一碗土能换一碗肉的疯话，大烟袋岂能不惊讶？
“不是普通的黄土，你且来看。我们砸了半宿，才将这半寸许厚的土壳砸裂。”
刘半仙说着，拾起块，比碎钢还硬。
不错，这副不知名的古棺，外表竟涂了层薄薄的三合土！
也是，三合土是土里的贵族，能换肉的说法，倒是不虚。所谓三合土，是用三种土掺和石灰豆浆等配置，属于秘方，相当于现代的混凝土。
比较硬度韧性，当年清东陵的金刚墙，是用昆仑山巅石下的万年寒岩凿成。
金刚墙旁边，便是丈厚的三合土堆砌人长的大青砖。
孙殿英当年用军事炸药，宁可选择昆仑寒岩作为突破口，都不愿去炸三合土夯成的墓壁地宫。
可想而知，三合土的硬度与价值。
三合土不是普通人用得起，能用的，至少是官宦人家。
还好古棺表面，只砌了层薄薄的三合土，保存得又不完好。
否则凭刘半仙意图用原始工具将其砸开，无疑于用铲子想把泰山挖走。
跳入坑里，棺盖表面的三合土已经被砸开，可以看见里面三寸厚的杉木板。
大烟袋皱眉问：“为什么不开棺？”
“王家埋了里面这位主，想必不是好对付的颜色。现在天大亮，方才可以开棺。哪怕里面的主诈尸，顷刻也会被阳光化成虚无。”刘半仙回答说。
由于棺材裹了层三合土，不太可能有暗箭弓弩之类。
唯一的担心，就是害怕里面的尸体在埋葬时已经有尸变的迹象。
因为在清理三合土的过程中，刘半仙在土里发现了糯米，已经变为乌漆颜色。其次，三寸厚的棺材板，弹了七七四十九道墨斗线。
刘半仙也是道士，自然清楚糯米和墨斗线代表着什么。
虽说诈尸之类的事情很少见，可难保王家不会特意寻个已经发生过尸变的僵尸棺。毕竟挖人坟墓，设计再阴毒的机关都说得通。
“这次来得匆忙，老哥我又囊中羞涩，八卦镜天师剑实在没卖。否则就在晚上，我也要僵尸尝尝杀人不见血的道家秘术！”
刘半仙给自己解释，至于二人听进去多少，没人说。
大烟袋脖子下虽挂了只虎威骨，不过昨晚他没见到虎魂。倒是真老虎对他颇有畏惧，其中恐怕也有虎威的功劳。
只是唬虎尚可，能否压制已经有尸变迹象的尸体，尤未可知。
“罢了，早晚都是死，开棺！”
见阳光充分洒入山谷，刘半仙一声令下，拆了棺材的墨斗线。
没有工具，只能用变形的铁铲撬棺材盖。杉木板虽厚，不过常年经尸气腐蚀，变得非常脆。听得咔嚓声响，杉木板被拉折到极限，从中心断裂分家。
呼呼，棺材里喷出股黑气。由于刘半仙早有提醒，三人快速跳出坟坑，等待黑气散尽。山谷内外通风，风声吹拂，黑气紧接消散。
没有腐臭味，倒是有股大家闺秀的脂粉味儿。
土力娃馋嘴，说：“恐怕是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太香了，莫不是二八佳人体如酥？”
刘半仙打白眼说：“若是喜欢，把尸体抱回去睡，给你生个白骨小子。”
“大哥，你可别吓我，我还等着娶黄花大闺女呢。”土力娃说。
三人见棺中尸气消散，于是靠近古棺。
棺材盖被他们破坏大半，里面是黑黝黝的口洞，漆黑如墨。
阳光照不进棺材，山谷内有些阴凉干燥。见两边岩壁高耸入云，只有头顶有窄窄的一线天，岩壁仿佛随时会重新合拢。
或许是错觉，三人听到不远处有人来，沿途惊飞林中麻雀。冬天，到处是枯枝败叶，人在其中走，动静不会闹得太小。
三人明白，是王家带人赶来了。
若是被人擒住，死就不必说，能不能有全尸还得看情况。
再顾不得迟疑，三人几乎同时跳入坟坑，准备随意摸几件就走人。土力娃跳得急切，双脚踩在剩下的棺盖上面，棺材里晃了晃，东西不少。
不等三人伸头进去，破口里自动出现一人，从棺材里钻出半个身子。
土力娃被吓得面色如土，差点栽下棺材被吓死。
刘半仙见了，大喊声：“诈尸了，快跑！”
大烟袋也被吓得身下尿意纵横，好在之前解了手，没被吓湿裤裆。
终究要讲些义气，大烟袋拉着被吓傻的土力娃，二人快步去追上刘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