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有了新的路,形成环状,贯通目所能及的黑暗。
如同进了鸟巢里,沿着梯子往下走,左右两边是围绕成圆圈的环形座位,并且一环小过一环。
其形状类似罗马的决斗场。等到了鸟巢底部,只有圆形的广场,象征天地如胎卵包裹。向着左边走,纯粹是好奇,不知由谁领着,我们走到环形的平台那。
地面不脏,地底不存在灰尘。
此处的空气都是千年前的古董,幸好没毒,只是吸到肺里似吞了撮辣椒面。
地空保持千年尘封的原样,不多时,我在地面发现了衣服。
往下看,那些圆圈逐渐缩小,圆形台面具有件件古老衣物,团成堆规矩放着。衣服的形状很奇怪,人毕竟不是蛇,脱衣服必须解开扣子才对。
然而出现在岩台的衣物,衣袍原封不动,都是从上到下的叠成团,没有半分拨乱。
苏衡这样形容:“有意思。看衣服的形状,倒像是穿衣服的人突然蒸发,导致衣服没了支撑,才叠成团陈列此处。”
粗数,广大的地空中,有几万堆衣服,都是那种形状。
看来地下河里的尸体,只是毗骞国全盛时期的小部分,在西域做衣服生意多半兴旺。
“你倒是提醒了我。单看衣服的摆列方式,不太像故意弄出来,很类似道家的尸解。该不会是毗骞国有成仙的秘方,国王跟着臣民全都成仙了?”我说。
到得此地,唯物主义抵不过唯心主义,保不准千年前,古人真有些黑科技。
“道家成仙有三种,天仙,地仙,尸解仙。尸解倒是有可能,而且毗骞国灭亡,可能所成的还是兵解。”
“有道理,不远处的昆仑山脉,恰是天下道祖。”
我附和苏衡的观点,对于信任所谓的长生,苏衡还是很有坚定的立场。
没看见尸体,说不定那些王公贵族,真是尸解。懒得走那些台阶,我们直接从岩台往下跳,空间便陆续收缩,渐渐能看见围拢的地底岩石。
“慢着,有尸体了。”我正飞身在空中,幻想敦煌壁画的飞仙场景,听后面的库伊斯说。
看来尸解是有技术含量,有人没能成功。我嘀咕句,翻上岩台过去。
“在哪?”打着手电,见库伊斯附近,有具发白的尸体,穿着衣裳半卧于地。
“行啊,能见粽子不变脸色,有进步。”我夸道。
库伊斯捂着还在渗血的手指断茬,牙齿咬了又咬,原来是顾不上害怕这说。
看半卧地面的尸体,新鲜出炉的大粽子,长头发扑了半面脸。
另外半面脸露出森森白牙齿,塌陷的鼻孔组成两个大洞,眼窝腐烂显出颅骨。
海东青先礼后兵,摆了黑驴蹄子在粽子面前。我想提醒他别浪费法宝,又想此地诡异得鱼都能变鸟,小心驶得万年船。粽子腹部隆起,肿大的肚子占据大半个躯干。
起初以为是具女尸,可经后来辨认,是个男的。
“怎么,男的还能怀孕?”
库伊斯站在原处,又怕被黑暗埋没,处于进退两难的困境,找着话茬意图冲散恐惧。
我说:“男的就男的,指不定肚子里有啥弩箭伏火,哥几个躲远点,滋当没看见。”
“慢着。”苏衡刚站立,又蹲身,“尸体后背有古怪。”
说罢,见苏衡抬手翻开粽子。粽子转了三百六十度,脊椎脖子千年没上油,便在腐肉中断裂。跳了跳眼皮,我心中反倒安心。
如今年月齐全,有红烧粽子鲍鱼粽子,偏偏没有无头粽子,不怕它诈尸。
苏衡摸索拉扯,从尸体后背扯出截麻绳,麻绳有段长在尸体的皮肉里。
麻绳被扯断,枯黄的表面泛起点点生机,断裂的地方溢出些许晶莹液体。
原来不是麻绳,是树根,叫绝的是树根还没死,给钻到了粽子的肉里安营。想不到沙漠里的植物根系发达,即便百米深的无间地底,也有根系安扎。
根须滴出的液体无色,似乎是水。可我从没有见过那种水,落在地面,纯净得不像话,仿佛是天地水源的水祖。
“水,水哇。”库伊斯耐不住过滤的尸油水,见根须溢出水,夺手便要吸。
见到干净的水源,我也是眼睛发绿,便扯了根须要喝。根须出自岩台内部,挤破了岩石层方才出头。没得我喝上干净水源,苏衡横手而出,将我们手里的根须统统扯走。
“你们两个渴昏了头,是不是潲水也敢喝?”
“啥话,树汁乃是龙涎液,皇帝想喝都没处寻。”边说,看那些水从根须滴到地面,我心疼得无以言复。
苏衡板着脸说:“水有问题,你们不能喝。”
说完用手指沾了些树根里的水,放在手指弹了弹。我深吸嗅口气,水中没异味,为何不能喝?
“你们几个注意点,在这里闹不好会送命的。树根里的水不是寻常,是重水,有剧毒。喝了不但不能解渴,反而会蒸发你们体内的水分。”
“重水,很重的水?”我重复这个词,从字面分析,的确如此。
苏衡说:“可以这么理解,重水的密度大于普通水。”
库伊斯说:“两位,水重点就重点,不还是水?”
“你别误会,重水和我们常说的水不同,光化学元素的表达就是两码事。”
苏衡耐着性子解释。
我听重水这词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听说过,又不是在化学课堂里。
经过苦思冥想,我方才想起,在收集的几十年前的旧报纸中,曾报道了彭加木进入罗布泊考察的目的。
重水,当年彭加木深入险境,为的就是重水资源!
“你省省,重水确实不能喝。”我劝了望眼欲穿的库伊斯,即使我也想喝到纯天然无公害的天然矿泉水。
“到底有明白人。”苏衡说。
我回答:“咱好歹化学课是课代表,重水是啥还是记得。其实作为自然界天然的放射性材料,此地有重水不足为奇。”
当年彭加木就是怀疑罗布泊藏有重水资源,由此开启他和沙漠的不解之夙缘。
有人要问了,啥重水的,就这么稀罕?
重水极其稀缺,价值比黄金还珍贵,用重水提炼的超重水,是世界各大国都致力于寻找的。
库伊斯咽了咽唾沫,“很值钱?”
我解释道:“杠杠的,啥商周的青铜国宝,在重水面前,都是个屁。作为核武器和生化实验的原材料,大国为此不惜发动战争,核大战懂吧?”
苏衡观摩流出的重水,此水滴在地面不冒气泡,甚至不容易渗透到岩石内部。
“你们看根须里重水的密度,其实已经接近于纯度的超重水。大海里的超重水,连十亿分之一都没有。”
“我们要弄些出去,岂不是很值钱?”库伊斯还惦记着本钱。
“你傻啊。”我骂道“都说了重水是核武器的原料,辐射你懂不懂。想想原子弹爆炸的后果,重水的辐射是好玩的?”
“不要了,快走快走。”库伊斯深谙生命诚可贵的道理,没大烟袋死要钱的恶习。
当年为了领土完整,国家差点和苏联搞出第三次世界大战。
倘若古西域地底到处有重水的消息传扬出去,估计离世界末日就不远了。今后的所谓核能源还有生化实验研究,其本钱都来自于重水,偏偏还只能靠那么天生的点点。
依我看,此地的重水很多,多到树根里都有,其价值超过黄金之城万倍,是真正的宝库!
“对,粽子有甚好看,等出去了在博物馆里,有机会带你看看辛追夫人。”
我勾住库伊斯,这次要走得拉着他同步跳,老一惊一乍的心脏受不了。
根须扎根于粽子体内,如今被我们扯断,尸体翻倒的身体又重新翻转,肚子显得更加鼓起。我把黑驴蹄子压在粽子的衣服包里。
心说我们是无意之举,驴蹄子赔给你,饿了能吃不是。
粽子显然不依,肚子几乎要爆炸,没了重水滋润,鬼晓得要闹什么幺蛾子。
看它道行不低,连黑驴蹄子都不放在眼中。安慰自己没什么好怕,粽子连头都没了,即便诈尸起了身,也咬不死人。
有个笑话是这么说的,三个人叫众,三个木叫森,三个鬼叫救命。
见着诈尸,黑驴蹄子都镇不住,原地等死肯定是蠢得无可救药。见粽子肚子膨胀成天蓬元帅,我们齐刷转身就跑,跳着岩台一路往下,不信粽子还能跳台阶来追。
这次库伊斯也跟上了步伐,等我回头时,离粽子已有三五米的高度落差。
看不见平躺的粽子,却能见到充气膨胀的大肚子,已如同山尖拔峰长出。
怀了三胞胎,都没那么大肚,宰相肚里能撑船,猪八戒也比不过啊。接着被绷得青紫色的皮肤,肋骨处裂开条破口,有白色的卵生从肚子里钻出。
脸盆大,白色的软皮带着粘液包裹,其中有如胎儿蜷缩身体的黑影。
因为我们切断了重水供给于粽子,怀胎的粽子才生出那只白卵,重水充当羊水供养着卵内的人形阴影。
所谓民以食为天,相信有生命的生物对吃都不会马虎。
白卵从头顶的几层岩台蹦跳跌落,朝着我们面前如旋转的车轮飞来。
对于粽子还能怀胎这事,野史有记载僵尸能野合,倒是没听说能下崽的。
再说白卵里的略带人形缩影,让人联想到孵育出的是阴阳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