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身后那人围着我绕到正面，一条条海带般的头发搭在我眼皮上，上面敷了一层钢丝，和铁刷一般。
我再也忍不住，极度的恐惧之后，整个人吓蒙了。这时别说看不见那丑八怪长什么模样，就是再吓人，我也敢一拳打上去。
我就是这么想的，挣脱开拳头，把这鬼给打散。
不料箍在我身上的两条手臂，感觉像是有骨无肉，实则力气大得吓人。我刚一动，手臂就犹如两道紧箍咒，差点没把我骨头挤断。
冥冥之中，虽然看不见，不过我能想象到，那个鬼骷髅头就要贴过来。我搅动舌头，不管疼不疼，先喷口舌尖血试试。
之前我咬过一次，舌尖被咬出指甲盖宽的伤口，吃半个馒头都要吃半个小时，还流了血混着咽下去。
不过现在连命都要玩完，咬就咬吧。
于是我伸出舌头，就用上下门牙使劲顶。
还没咬下去，忽然一只手按在我脸上，大拇指和中指死死卡住我的下颚骨两边，不让我咬下去。手上力气很大，快要把我下巴压碎。
越是这样，我越感觉这鬼道行一般，怕我弄口舌尖血让它灰飞烟灭。于是我来了劲，非要咬下去。
按在我脸上的手也越来越用力，五根手指硬如钢铁。挣扎中，还有一只手往我嘴里塞东西。
我伸直双手往前掐，和鬼反抗。没抓着，倒是肚子被狠狠顶了一下。
我躺在地上气一出，眼睛豁然睁开。看见眼前一圈黄晕光线，一个鬼正趴在我身上，长长的头发就盖在头顶。鬼一手按住我不让我咬舌，一手拿着一层布往我嘴里塞。膝盖顶着我肚子，快把肠子顶破。
我看见这鬼有影子，心说不对劲，再说刚才眼前黑布隆冬，怎么忽然就亮了。再一看，那个长发鬼看着眼熟，垂下的头发之间，露出一张严肃没表情的脸。看着是个熟人，脑子短路一时没想起来。
我接着按惯性去咬舌头，那双手按在我脸上更加用力，将一块布片彻底塞在我嘴里。
接着，肚子上又挨了一下，差点让我把布吐出来。身上那人站起来，我趴在地上弯得像只虾米。
一想，这不是穹扩思措吗，这么折腾我干什么。
见我恢复意识，穹扩思措把我从地上拉起来，不等我质问他，就听他说道，“刚才你在梦里要咬舌，只能把你弄醒。”
“是吗？”我一想，刚才如坠迷雾，似乎真是在梦里发生。
这里应该就是对岸的魔国神宫中，我没看见胖子。
这是一个圆形广场，中心有巨大的圆形基台，并且有巨型青铜器物，个个有几吨以上。
穹扩思措说他从上面无意中下来，见到我漂在外面的河里，不过没看见胖子。
我对此有些保留意见，面对面看穹扩思措的眼睛，也没发现什么毛病。
一找身上，刚才那个梦并非有多荒诞，至少包里那两块晶石，的确消失。穹扩思措伸出一只手，修长的手指上正好夹着我想找的东西，“其中有一块是假的。”
说完，他一用力，咔嚓一声，就有一枚晶石在他手指间化为碎屑。
他把另一块递给我，至于化成碎屑的那一块，碎烂后有玻璃的痕迹。
两块晶石长得差不多，我分不清哪块是谁的。要真有一枚假货，是汤姆，还是区四光？
区四光死了，晶石有一枚就在他身上。至于汤姆给我的，他说是从陈思文的尸体上搜摸到。听我说到外面发生的事，穹扩思措脸上难得出现一份郑重。
“区四光死了，陈思文未必会死，你在这等着我。”
穹扩思措说完，就要走。
这里有没有鬼我还不敢确认，这么一个免费保镖，当然不能让他就这么走。况且区四光和陈思文的的确确是死了，陈思文的尸体我还见过，胖子搭了脉，说心脏停跳。
“这里的人，除非死在辛饶弥沃佛的诅咒下，不然未必会死。不过即使活过来，离开这里也得死，很奇怪。”穹扩思措用奇怪来形容这里，我更是听得如同面对一道高难度数学题。
“辛饶弥沃佛？就是藏传佛教中十方世界的主宰？”
这个名字，在外界，或许不如莲花生、格萨尔王有名气。
但是在藏地，这五个字，象征着至高无上的信仰。传说在天地开辟之前，辛饶弥沃佛便是佛身，见西藏因魔国而沦为地狱，这才托身下凡，将魔国驱逐回地底。
在XZ文明出现之前，辛饶弥沃佛是唯一能抗衡魔国的人。
“辛饶弥沃佛留了什么诅咒？还有，为什么你说陈思文死了，未必是真死。”
本来我没期望穹扩思措能和我解释，却听他说道，“外面那些曼珠阿华，是辛饶弥沃佛所留。花因藤蔓而生，藤蔓能在地下扩延万里，便能封印魔国。花的魔力，能消亡魔国力量，魔国便只能永远生活在地底。”
所说外面那些藤蔓，我可是见识过，血腥且诡异。
要和庙里唐卡上雍容华贵的辛饶弥沃佛联系起来，总有些违和。
但是魔国人拥有力压千斤的力量和体魄，在没有枪和弹药的年代，彼岸花就是世上的原子弹。
彼岸花，梵文名曼珠沙华。
其实彼岸花有两种，藏传佛教中有大阿弥陀经；光明普照无量佛土，一切世界六种震动，净土曼珠沙华、曼珠阿华。
总摄魔界，动魔宫殿。众魔摄怖，莫不归伏。
至少从经书上来看，彼岸花有两种花意，一种叫曼珠沙华，一种叫曼珠阿华。
而外面绿藤蔓上生出那种能食血肉的红色千层菊，应该就是曼珠阿华。
“那不是挺好的，有这种花，辛饶弥沃佛就应该能灭了魔国才对。”我说道。
“不。这种花并非来自西藏，辛饶弥沃佛花了十年时间才得到种子，却只能栽培，不能控制。这种花会无止境吞噬生命，而且会在地下持续生长，让任何动物都不能活下去。如果想用花毁灭魔国，西藏会跟着一起毁灭。”
难怪，辛饶弥沃佛只是封印了魔国，魔国还是偶尔能发现藤蔓在地下的空缺，从而来到地面上为祸。
这样倒也符合西藏对魔国的传说，这是一群生活在地底的孽族。
辛饶弥沃佛只是封印了魔国，不过，魔国内有着先进的青铜冶炼技术和科技文明。
其中的一部分，或许被辛饶弥沃佛借鉴出来，从而形成了象雄古文明的源头。这也能解释，辛饶弥沃佛为什么同时创造了文字和五明学科。
“那格萨尔王灭掉魔国时，也发现了曼珠阿华的隐患？”后面的结果，我能独自猜中一些。
魔国并非无所不能，至少曼珠阿华就是它们的克星。不过它所谓的魔力，也能镇住藤蔓生长。
那座魔国头堆成的京观，就是格萨尔王对于曼珠阿华主根的封印。
“嗯。不过封印被你们破坏之后，曼珠沙华会迅速恢复生命力。等到根系突破地底，整座魔城就会燃烧毁灭。”
“那是区四光搞的鬼，这老头真狠。还等什么，良泉在哪？”
我想起自己所来的目的，先把命保着，再把胖子找到。此行就可以完美结束。
不过穹扩思措的答复，让我脑中天塌地陷。
格萨尔王毁灭魔国、封印辛饶弥沃佛留下的对魔国的诅咒。
但是这两件事，办得并非那么完美。曼珠阿华的主根系虽然在京观下被镇压，但千年下来，仍然在慢慢生长，已经破坏了这里的地下层。
良泉是魔国开凿的泉水，用来饲养那种碎蛇。不管再怎么赋予神秘色彩，泉水始终是从地下渗透。
曼珠阿华的生长，已经破坏了这里的地下层，早几百年前，良泉便已经干涸。
现在外面那条黑河，就是良泉干涸后留下的痕迹。
不知道一点残羹剩水，能否拥有良泉的完整魔力。
穹扩思措告诉我魔母的棺材内，可能会盛放有良泉。碎蛇是魔国的图腾，也是魔国祭祀仪式后所产生的产物。
良泉能使碎蛇生长，这在魔国，是最重要的东西。
魔母死去，但愿她能和那些贵族一样，死了把能带的全带到棺材里。
这样一想，我还能搏一搏。不过曼珠阿华的绿藤正在侵蚀整个地底，时间不等人。
穹扩思措要去找陈思文，这老头研究这研究了一辈子，要这么轻易的死去，活得还不如半个大烟袋。我想跟着穹扩思措，至少能安全点。
不过这人给我留了把手电和几块青稞糌粑后，就没理我，嫌我碍事，居然径直离开，叫我原地等着。
这里气温勉强冻不死人，一块青稞糌粑比石头还硬，我试着咬，真不知道是我吃它还是它咬我。
广场上有干涸风化后的血迹，一擦就是一堆血粉。当年魔国祭祀它们的信仰，应当就在这。列子中有龙伯国的记载，同样是一个巨人国度。
上古存在的文明城市，除了居民区街道和商业区之外，定然会有祭祀区和墓葬区。
祭祀区和墓葬区应该离得很近，这个圆形地下广场，应该就是祭祀区。穹扩思措让我原地等着，我沿着附近不敢走远。
祭祀区面积很大，主体就是这个广场。
而墓葬区，我连半点影子都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