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退，双手抱头。”
在枪支的恐吓之下，周围拿刀的脸谱大汉一一退后，因为被要求双手抱头，砍刀也扔在了地上。
卫患瞟了一眼地上的劫匪头子，他已经不再惨叫了，鲜血顺着手臂上的伤口沾满了他的衣服，但是因为箭矢仍然插在里面，所以并没有造成大量的失血，一时半会也没有性命之忧。
卫患不再看他，而是把视线放在了大厅中央的钟表上。
十五点零二，距离警察预计的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五十多分钟。
“你吓死我了，你在干什么啊！”看到卫患已经控制了局势，方可凡冲了上来，眼睛里都是鲜红的血丝，“你从上面掉下来，要是死了怎么办？”
“怎么看都是你比我死的快一点。”卫患毫不客气，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另一只手上的枪也垂了下来，“用剪刀去单挑劫匪，你怎么想的？”
“反正都死了。”方可凡一脸的义愤填膺，“他让我把钱都交出来。”
“你还在乎那点钱吗？”卫患一脸的疑惑，他觉得方可凡家境也不错，不像这样的人。
“我根本就没带钱！”方可凡更加义愤填膺了，“我和他说了他还不信，还用枪指着我！为什么出门就要带钱啊！”
“……”卫患沉默了一会，忍不住问，“那能刷卡吗？”
“……”方可凡也沉默了下来，他用浅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卫患，似乎在考虑能不能把他脑袋里的水倒出来，卫患倒是不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只觉得方可凡毫无幽默感，简直是浪费他的年龄。
两人默默对视，一个难以置信，一个惋惜不已。
终于还是方可凡先败下阵来，他搭了搭卫患的肩膀，似乎已经从刚刚的阴影中解脱了出来：“我们还要在这儿待多久啊，我好饿啊。”
“应该再有个一两分钟警察就来了。”卫患看了看表，把他踮着脚才搭上的胳膊拍了下去。
也就在他话音刚落的功夫，刺耳的警笛声进入了人耳的听觉范围，一时间大厅里被困的顾客都松了口气，脸上显现出难以抑制的喜色。
卫患也松了一口气，他抓了抓汗湿的头发，和方可凡开了个玩笑。
“你说警察是会发我一个见义勇为奖，还是以非法持有枪支弹药把我抓起来？”
“我觉得你应该担心的不是这个。”方可凡指了指头顶，“不然你快跑吧，省的要赔玻璃了。”
两人说笑着，卫患手里的枪已经不知何时像一个挂件一样勾在了手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在他们没有看到的角落，那个被箭射穿手腕的劫匪头子，正慢慢的，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异变突起，随着腰上一阵巨大的力量，卫患被掀倒在了地上，劫匪头子的手犹如铁钳一般，狠狠地卡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拿枪的手失去了力气。
“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
看到这种情况，方可凡径直扑了上去，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劫匪头子凶悍异常，根本就不顾被射穿的手臂，用另一只手重重一拳，把方可凡打飞了出去。
“嘿嘿嘿嘿。”
随着劫匪头子的狞笑声，他丢下了脸色已经有些青紫的卫患，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枪，因为刚刚的剧烈动作，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撕开，创口血如泉涌。
他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一般，一把扳下了手枪的保险栓，向着卫患扣下了扳机。
“去死吧！”这是劫匪头子的怒吼。
“卫患！”这是方可凡的尖叫。
然而回应他们的，是子弹已经用尽的咔哒声。
“这是怎么回事？”方可凡一脸的惊魂未定。
卫患仍旧觉得脑子里有点发晕，但是意识还算清醒：“我进来之前他已经用掉了一发子弹，因为我又用掉了三发，64式手枪一共有七发子弹，剩下的三发都被我打光了，他拿到的当然是空枪。”
“你就是用空枪威慑这些人放下刀的？”方可凡看着周围一个又一个的脸谱大汉，即使他生性比较鲁莽，也感受到了一丝名为后怕的寒意。
“可能他们都不会数子弹吧。”即使在这个时候，卫患仍旧讲了一个冷笑话。
“该死的。”丢掉手里已经没有了子弹的手枪，劫匪头子一挥还算完好的胳膊，“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警察来了你们还能活吗？抓住这小子，连着大厅里的人一起当人质！”
“其实如果你想抓人质，根本也不需要抓我啊。”卫患在危急关头，刻薄的本色显露无疑，“直接说是丢了面子想杀我灭口就算了，我原谅你。”
一旁抱头的脸谱大汉们一个个如梦初醒，不知是想找回老大的颜面，还是觉得自己被一把空枪哄骗的放下武器抱头，是一件很不能忍耐的事情，一个一个以格外麻利的速度捡起了被方可凡收在大厅另一边的砍刀，向着卫患虎虎生风的冲了过来。
卫患没有动弹，警笛的声音已经震耳欲聋，甚至可以通过外面的玻璃门，隐约看见远处特警的服装，自己进来的观景台是一个巨大的突破口，绝对不会被警方忽略，那么现在他要做到的，只有坚持十秒！
十秒，是从观景台到这里的距离。
第一个脸谱大汉已经扬起了砍刀，画着窦尔敦的脸谱并没有显现出绿林好汉的刚烈勇猛，反而显出一股子狰狞。破碎的玻璃穹顶上，金色的阳光映照在苍白的刀刃上，反射出令人炫目的光芒。
拜托你了。卫患心想。
“嗖。”他所等待的东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再一次如约赶来，和一开始的劫匪头子一样，这名脸谱大汉也被一支相同的箭矢射穿了手臂，在痛苦的惨嚎声中，他倒了下去。
“还有谁。”卫患冷静的开口，颇有种狐假虎威的气势。
脸谱大汉们互相看了看，终究没有第二个人胆敢上来，隐藏在黑暗当中的弓箭手，给予了他们超出这个时代的恐惧，随着特警从天而降的身影，他们终于明白自己大势已去，一一放下了手里的武器。
“你给我等着！”这是劫匪头子怨毒的吼声。
“谢谢你配合我们执法，你和上面射箭那个小哥的事情，我们这边都已经知道了。”把劫匪们押上警车，终于有一个年轻的警察抽出了空闲，跑到了卫患面前。
“这都不重要。”卫患摆了摆手，“我就想问一个问题。”
“你问。”小警察灿烂的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我打碎的玻璃和吊灯，用赔吗？”
卫患满脸诚恳。
“显然不用，就算用，被你救了的那些人，也不会看着你赔的。”
被卫患朴实的问题震惊了的小警察，听到这个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反射性的想要拔枪。卫患复杂的看着面前沐浴在阳光中的身影，瘦削，挺拔，熟悉，正是从楼上走下来的沈衍一。
一时间，卫患的心中五味杂陈，他很想和沈衍一道谢，又难忘他们之间的仇怨。沈衍一似乎也没有觉得能听见卫患表达谢意，径直越过了卫患，走到了那个小警察面前。
“这两个人是我射伤的，需要我去做笔录吗？”
“需要的。”小警察连连点头，“不过不用担心，这里都有监控摄像头，只要你的行为是为了自卫或者避免恶徒伤害别人，就不用被追究法律责任。”
沈衍一点了点头，削薄的颌骨尖锐的抬着，根本就不像担心的样子。卫患也没有心情替小警察科普沈衍一的家大业大，刚刚发生的事情已经抽空了他的精神，他此时此刻只想迫切的睡一觉。
“我也要做笔录吗，我想进旅店睡觉，累死了。”
小警察犹豫了一下，很能理解的点了点头：“这样吧，你先回去睡，等你休息好了，再到附近的公安局做个笔录，你看怎么样？”
卫患没有力气回答，将就着比了个“OK”的手势，他越过沈衍一，想要到走进后面的走廊，先回到自己的房间。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抬起头，是沈衍一，沈衍一依旧是冰冰冷冷的表情，漆黑的眼睛里却涌动着无法掩饰的关切。
“你没事吧。”他淡淡的说。
卫患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复什么是好，诸多复杂的感情一瞬间将他淹没，他看看自己被沈衍一抓在手里的手腕，最终只是干巴巴的回答。
“我没事。”
沈衍一点了点头，似乎确实的放下了心，他放开了卫患的手腕，神情一敛，一瞬间显露出来的关切再度被冰冷冰封。
有那么一瞬间，卫患很想问他为什么开车撞他，但是看到余光里等待着他们说完话的小警察，他的言语奇迹般的缩回了嗓子。
“谢了。”
最终，卫患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毫不回头，马不停蹄的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假装没有听见身后沈衍一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