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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半路劫囚(4)

囚车后的新军立即包围过来,枪口对准了龙建伟。龙建伟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两眼恨恨地盯着四周的新军。与此同时,朝马车车厢围过来的新军,也把枪口对准了打光子弹的王人杰和鞋匠。王人杰和鞋匠把手里的枪扔在地上,站了起来。枪声停了下来,参加行动的14名革命党人,只剩下龙建伟、王人杰、鞋匠和另一名革命党人,其余10人,全被打死。新军也死伤惨重,至少有30名新军和清兵被打死、炸死,还有数人不同程度受伤。

从牢房方向增援的新军与押送囚车的新军会合后,一部分人把龙建伟等四人和张春生以及王成押到街边严加看守,另一部分人把守着四个路口,其余人开始清理现场。一大队新军从刑场方向赶到现场,其中一名军官责令把马车车厢挪开。这时,一名新军骑马赶到,带来端方的命令:把张春生等人重新打入囚车,把活捉的革命党人随同囚车一起押赴刑场问斩。

黄天民等人从夏府出来后,赶到事先约好的接应点等候着。听到枪声响起,黄天秀激动起来,但神情中掩饰不住惊恐。黄天民把她紧紧地拉着,生怕她一时冲动朝路口跑去。受惊的人群潮水般朝他们的方向跑过来,他们躲在路口,身体贴着墙壁,紧张地朝十字路口方向看去。

路口的枪声响个不停,时间一点点过去,安广南把枪握在手里,低声对黄天民说:“他们火力吃紧了,我去支援一下吧!”黄天民紧皱着眉头,压抑着心中的不安,坚决地摇着头说:“不行,我们不能擅自行动!”

黄天秀从黄天民背后探头朝十字路口方向看着,焦急地嚷道:“他们把春生哥救出来了没有呀?”黄天民说:“不要着急,他们肯定会把春生救出来的。只要看到黄包车朝这边跑过来,就迎上去接应。小安,你听到没有?”

安广南说:“你放心吧,我早就做好准备了。”枪声一阵紧接一阵,但黄包车还没有出现。黄天民听到了王人杰的叫喊声,随即看到王人杰躲到马车车厢后面,跟着王人杰的那个同志被打死。黄天民的心不断地往下沉,这次营救行动,比想象中艰难多了。再后来,枪声停了,王人杰和鞋匠被新军包围缴械。

黄天民靠在墙壁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使劲地用手捶打着脑袋。黄天秀见黄天民这样,知道行动失败了,不由地小声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呢?春生哥还活着吗?”黄天民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黄天秀。安广南铁青着脸,手里举着的枪仍然没有放下,一副随时都可能冲出去的样子。

黄天民的脑中展开了激烈的斗争。这次营救行动,是他一手安排策划的。原本以为天衣无缝,把握性很大,没想到最终还是失败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残酷现实,让他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放弃;二是冲出去继续展开营救行动,把张春生以及被抓的王人杰等人救出来。

第一条路,虽然能保住自己和黄天秀、安广南,但他心有不甘。而且,他也不愿意从此背负上沉重的心理包袱过一辈子。但第二条路,很显然就是去送死。现场那么多敌人,就凭三个人,根本无济于事。而且黄天秀手无寸铁,也没有战斗经验。

黄天民正想着,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朝十字路口而来,然后听到一个新军大声传达着端方的命令。不能再犹豫不决了,也不能再等下去了,时机稍纵即逝,一旦张春生等人被押赴刑场,等待着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如果自己冲出去营救,还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被抓获的革命同志也会趁机动手,说不定能创造一个奇迹出来。即使自己被新军打死,黄天民也觉得不后悔,与其苟活在世上,还不如痛痛快快地与同志们一起死在战场上。

想定后,黄天民把安广南手里的枪夺过来,又把自己的枪拔出来,两手握枪对安广南说:“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一定要把天秀照顾好!等会你们就赶紧去夏府,从地道逃出城去。”黄天秀的眼泪唰唰地往下掉,拉着黄天民问道:“你要干什么?”黄天民说:“我不能看着他们被杀死,我要去救他们!你听二哥的话,赶紧和小安去夏府!”

安广南两眼含泪地说道:“我和你一起去,我一定会帮上忙的。”黄天秀倔强地说:“要去大家一起去!”黄天民将身子一抖,把黄天秀的手甩开说:“小安,把天秀带走!”说完,黄天民就要冲出去,刚想动身,肩膀就被后面的一只大手拉住。

黄天民回头一看,拉住他的人,竟然是邓三!邓三身后,是夏承祖和夏承仙以及另外几个人。黄天民大喜过望,对邓三说:“你们来得正好,赶紧和我一起去救人!”邓三摇着头说:“现在出去,就是送死!”黄天民心急火燎地顿足说道:“我们这么多人,冲出去一定能救下他们的!”

就在这时,只听见十字路口有新军大声喊道:“清理好了,囚车可以过去了。”黄天民把牙一咬,作势就要朝前冲去。邓三见势不妙,赶紧一把把黄天民的腰抱住,死死地往后拽。夏承祖也跑到黄天民面前,帮助邓三把黄天民拦住。黄天民恨不得一枪把邓三和夏承祖打死,他使劲地挣扎着,两眼充血,瞪着夏承祖说:“你们把我放开,你们不能见死不救!”

十字路口传来囚车车轮滚动的声音,安广南朝十字路口看去,说道:“他们朝刑场去了。”黄天民知道,再次营救的时机已经过去了,他停止了挣扎,两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眼泪流了出来:“你们这是要叫我当千古罪人啊!”邓三见黄天民不再挣扎,松开了手,拍着黄天民的肩膀说:“你别着急,我们还有一手呢!”

黄天民睁大眼睛看着邓三问道:“你们还有什么计划?”邓三拉着黄天民朝后快步走去:“劫刑场!”黄天民吃惊地说:“就我们几个人?”邓三摇着头说:“不,很多很多人!”

黄天秀惊喜地问道:“我大哥是不是也进城了?”邓三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说:“不知道他现在到底进城了没有。不过,这都是舵把子安排的计划。我们这次要大闹资州城,舵把子真是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就是惊天动地啊,老子想起来就激动得很!”

黄天民听说黄天杰已经有了安排,沮丧的心一下子燃起了希望。他不经意间回头,看到夏承仙正跟在他的后面,两眼放光地看着他。黄天民心里咯噔一下,奇怪地问道:“你回去吧,这是拿命在拼的事情。”

夏承仙嘻嘻笑着说:“凭什么你叫我走我就走呀?你又不是我什么人。”黄天民被夏承仙的话噎得满脸通红。邓三说:“你还想赶她走?要不是她,你现在恐怕已经被送到刑场了!”黄天民大惊,不由地停下了脚步:“什么意思?”邓三一把拉住黄天民说:“边走边说。”

邓三受黄天杰委托,再次潜入资州城。眼看天色发亮,得赶紧去通知城里的袍哥们。邓三想了想,决定把夏承祖叫上一起行动,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夏承祖正在蒙头大睡,听到邓三在窗外叫自己,惊得一下子醒了过来。两人来到资州袍哥会座堂方至元家,邓三把黄天杰的话告诉方至元,方至元听后,激动地一拍桌子说道:“端方抓了我们几个弟兄,说是什么革命党,我正在想办法救他们呢!”

三人立即分头行动,火速通知袍哥弟兄,又叫得令的弟兄去通知其他人。如此循环不断扩大通知范围,很快,源源不断的袍哥带着武器从资州城大街小巷悄悄地朝重龙山脚下聚集。方至元、邓三和夏承祖最先来到重龙山脚下,他们把山脚下的人家集中“请”到一户人家里,说是袍哥有事要临时征用他们的房屋。那些居民家有人是袍哥,有的家里虽然没有袍哥,但知道袍哥不好惹,都乖乖地集中到一起,谁也没有怨言。

房子腾出来了,陆续赶到的袍哥都进屋等待。方至元叫过几个得力的弟兄在附近放哨,自己则坐镇在一户人家里。邓三和夏承祖不断地跑来跑去,安排弟兄们入驻。看看弟兄们来得差不多了,邓三估算了一下,城里的弟兄来了有七八百人。如此大的声势,足以把鼓楼坝里三层外三层围个水泄不通了。

邓三突然想起,黄天民等人进城后不知所踪,他们一定还不知道黄天杰的计划。他合计了一下,觉得黄天民等人可能要去刑场,就想带一帮弟兄去刑场找黄天民。邓三找到方至元,把他的想法说了,方至元觉得邓三的想法很好,万一黄天民等人在刑场,让一帮兄弟先混进刑场,到时也可以帮上黄天民一把。自己则在这里继续等待,等黄天杰到了后,再一起杀进刑场,来个里应外合。

方至元吩咐邓三和夏承祖带二百多弟兄去刑场,邓三和夏承祖分头行动,叫弟兄们分散朝刑场而去。到了刑场,邓三看到,刑场里已经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人。他在人群里找了一个遍,都没有看到黄天民等人。邓三着急了,难道黄天民等人出什么事了?他和夏承祖商量,时间还早,决定带几个弟兄出去找一找黄天民等人。

邓三和夏承祖等人从刑场偷偷溜出来,在大街小巷找了起来。走到夏府附近,夏承祖说,人手太少,想去家里叫几个得力手下,大家分头寻找。邓三同意了,大家就朝夏府而来。刚到夏府门口,就碰到夏承仙在门口焦急地和小五子说着什么。见到夏承祖等人,夏承仙激动地把夏承祖拉进府内问道:“你们碰到黄天民没有?”邓三听夏承仙提起黄天民,也很激动地说:“你见到黄天民了?”

夏承仙点点头说:“是啊,他刚才到家里来过,但又不知去哪里了。”邓三听说黄天民又走了,很是失望:“他们来了多少人?”夏承仙说:“一共三个,黄天民,一个女孩子,还有一个年轻人。”邓三说:“另外两个应该是黄天秀和小安了。”

夏承祖见妹妹说起黄天民,不禁奇怪地问道:“你打听黄天民的消息干什么?”夏承仙说:“这一切还不是因为爸!”夏承祖更奇怪了:“爸怎么了?”夏承仙跺着脚说:“他想去告官,把黄天民他们抓起来!”邓三脸色都变了:“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