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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暗流涌动(1)

黄天秀骑在马上,身体挺直,显得身材修长又婀娜。安广南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黄天秀的背影,看得如痴如醉。黄天秀让马跑了一会儿,又让马慢下来,回过头来看着安广南说:“你在想什么呢?”安广南如梦方醒,连忙把目光移到一边,支吾着说:“没,没想什么啊。”

黄天秀停了下来,等安广南上来后,才和他并排着一起朝前走。黄天秀瞅着安广南说:“你年纪轻轻,怎么爱说谎话呢?”安广南心想:“我能告诉你我在看你吗?”他笑了笑,掩饰了自己的尴尬。黄天秀咄咄逼人地说:“老实交代,到底在想什么?”

安广南说:“我是北方人,来到南方,尤其是来到你们罗泉镇,觉得这里太漂亮了。要是今后能在这里定居,我就心满意足了。”黄天秀歪着脑袋看着安广南,安广南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但仍强作镇定,眼睛看着前方,不和黄天秀的目光对视。黄天秀眼珠一转,笑着说:“我怎么觉得这里一点也不好呢?你和春生哥一样,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那些大城市应该比这里漂亮多了吧?”

安广南摇着头说:“大城市虽好,但我觉得还是这里好,山清水秀的。天秀,你就那么喜欢大城市?”黄天秀的脸上露出一副无限向往的神情说:“是啊,我就觉得大城市好。听说成都很大,我很想去成都看看。”

安广南笑着说:“说来巧了,我们这次护送钦差大人从武昌入川,就是要去成都。等我们到了成都,我就请张大人来接你到成都去玩。”黄天秀的眼睛发光,兴奋地说:“真的?你没骗我吧?你们真的要去成都?”安广南说:“如果骗你,我就是小狗!”

黄天秀一脸灿烂地说:“你说话可要算话呀。你们到了成都,你一定要叫他接我去成都玩。如果他来不了,你就来接我。”安广南赶紧说道:“没问题!”黄天秀伸出右手,弯着小指对安广南说:“我们拉钩!”安广南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来,和黄天秀拉了一个钩。

安广南感觉到黄天秀的手指是那么的柔软和温暖,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女孩子有过肢体接触,没想到今天居然和黄天秀以拉钩的名义接触了。他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着,趁黄天秀不注意时,用手悄悄地按了按胸口,生怕那颗心一不注意就蹦出来。

安广南轻声咳嗽了一下,问黄天秀:“罗泉有什么好玩的地方?”黄天秀说:“好玩的地方多了。我们这里有很多盐井,我估计你没看过盐井吧?”安广南点头说:“我看到路边有很多盐井,很想去看看这井盐是怎么生产出来的。”黄天秀说:“下午就带你去看,让你看个够。”

安广南高兴地说:“那就有劳你了。”黄天秀哼了一声说:“看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有劳没劳的,酸死人了。你看,前面那个院子,就是我家。”安广南举目望去,只见前面一片青翠的竹林中,掩映着一座青砖黑瓦的大院子,显得深沉而厚重,不禁赞叹道:“你家好气派!”

黄天秀啧啧两声说道:“我家就算气派了?看来你真的没见识。在我们罗泉镇,比我家好得多的人家,多了去了。”

到了黄家大院门口,两人将马停下。安广南先下马,来到黄天秀面前,伸出手,想扶黄天秀下来,迅即又缩了回去。黄天秀没有看到安广南的动作,两手按住马鞍,将右脚抬起,轻灵地下了马。安广南把黄天秀手里的马鞭接了过来,又把白马的缰绳拿在手里。黄天秀跑进院子里,看到几个用人正在朝地上洒水降尘。几个用人见黄天秀跑进来,赶紧停下手头工作,走到一边。

安广南牵着马,跟着黄天秀走进院子。黄天秀跑到院子中央,扯着喉咙大声喊道:“爸、妈、嫂子,春生哥回来啦!”话音刚落,就见黄昌盛、黄母一身新装从屋内匆忙走出来,黄天杰的妻子谢蓉也抱着三岁的儿子黄文泽跟着走了出来。

黄母走到黄天秀面前,紧张又激动地朝黄天秀后面张望:“春生在哪里?”黄天秀指着外面说:“春生哥和大哥、二哥还在后面,我先骑他的马回来。爸、妈,这是春生哥带来的小安。”安广南连忙上前向黄昌盛和黄母问好,黄昌盛、黄母满脸笑容地点头,算是见过面了。

安广南转身,把马上的礼品口袋提下来说:“这是张大人的礼物。”黄母笑着说:“这个春生,出去几年,真是懂事了。”黄昌盛对身边的老头说:“刘管家,你把礼物收下,把马带到后院去喂草。”刘管家答应一声,从安广南手里接过礼物,叫过旁边一个男用人,男用人把安广南手里的缰绳接过去,把两匹马朝后院牵去。

黄天秀看着父母一身新装,笑着说:“你们穿得这么好,是要过新年了吗?”黄母睖了黄天秀一眼:“春生这么多年没回家了,我们难道穿一身旧衣服迎接他?”黄昌盛接着说:“这是规矩,你懂不懂?”黄天秀见老爸话里带着批评的意味,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转身逗着黄文泽。

黄文泽朝着黄天秀叫道:“姑姑,我要糖糖!”黄天秀从兜里摸出两块糖塞到黄文泽的小手里,谢蓉帮着黄文泽把糖纸剥开,把糖塞进黄文泽的嘴里。众人来到院门口,远远地看到黄天杰、黄天民和张春生走了过来。

张春生看到黄昌盛、黄母等人站在门口张望,撇下黄天杰和黄天民,快步跑了过来。黄母忍不住哭出声来,张开两手叫喊着:“春生,春生,我的儿啊!”黄昌盛也颤抖着胡须,一张老脸绽开得像花儿一样念着:“春生,你可回来了!”张春生走到二老面前,两眼含泪,扑通一声跪下,大声喊道:“干爹,干妈!”

黄母忙把张春生拉起来,搂着他,高兴地哭着,叫着“春生”。黄昌盛围着张春生左看看、右瞧瞧,不住地点头,满脸喜悦。黄天杰和黄天民也走到了院门口,站在一边看着这亲人久别重逢的动人场景。

黄母哭了一阵,才松开张春生,仔细打量着说:“春生,让干妈好好看看你。”黄母一边看,一边称赞说:“你这孩子,有出息了,干妈高兴啊!”黄昌盛说:“春生,出去这么多年也不给家里带个信。你不知道,你干妈有多想你。”

张春生愧疚地低下头说:“干爹,干妈,都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黄母笑着说:“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你和天杰、天民、天秀一样,都是我心头的肉。”黄母的话,说得张春生眼睛又红了。他知道黄家这么多年来对自己的恩情,黄母的话听起来似乎有点矫情,但事实的确如此。

黄天杰生怕母亲把张春生说得掉眼泪,拉过抱着黄文泽的谢蓉对张春生说:“春生,这是你嫂子谢蓉。”张春生连忙转过身来,对谢蓉微微哈腰,嘴里说道:“嫂子好。”谢蓉听张春生这么叫自己,感觉有些不大习惯,脸不由得有些红了,对张春生点点头,逗着黄文泽说:“文泽,快叫春生叔叔。”

黄文泽一直睁大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对张春生这个陌生人特别感兴趣,连忙张嘴甜甜地喊道:“春生叔叔。”张春生高兴极了,抱起黄文泽,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文泽,真乖!嫂子,感谢你为我们黄家生了这么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子。这下好了,我们老黄家后继有人啦!”

谢蓉面带羞涩,微笑着看了看黄天杰。黄天杰笑着说:“爸妈都希望抱你的孩子呢。”黄天秀在旁边默默地站着,听到黄天杰这么说,情不自禁地朝张春生偷看了一眼。张春生对黄天杰的话没有表态,而是哈哈笑了两声,又亲了亲黄文泽。

一阵风吹来,黄昌盛连忙招呼着说:“起风了,进屋去说话。”黄昌盛发完话后,背着手,带头朝院子里走去。黄文泽嘴里含着糖,任由张春生抱着,谢蓉想把他抱回来,但看到张春生没有放手的意思,也不好让张春生放下,跟在张春生后面进了院子。

院子里还残留着刚才用人打扫后的水迹。张春生贪婪地看着周围,还是那熟悉的一切,并没有因为自己离开几年而改变什么。黄天杰上前把黄文泽抱了过来,黄文泽似乎不是很愿意让黄天杰抱,冲着谢蓉张开了两只小手,黄天杰假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把他交给了谢蓉。

屋里,充满川南特色的菜肴早已摆满桌子。由于这是黄家的家宴,安广南这个外人不便陪着一起吃饭,刘管家把安广南带到隔壁房间,陪着他用餐。安广南也没说什么,在军营,他是没有资格和张春生等军官一起吃饭的,除非是军官们主动邀请。这次到黄家,他也知道黄家人一起吃饭,一定会说一些家常话,他这个外人在场,会让黄家人感到不自在,自己也会感到尴尬。

黄母招呼着张春生坐在自己旁边,黄昌盛挨着张春生,黄天杰挨着黄昌盛,黄天民挨着黄天杰,黄天秀挨着黄母,谢蓉带着黄文泽挨着黄天秀,大家依次坐下。张春生夸张地用鼻子闻着菜的味道,感慨地说:“我在外面这么多年,一直想念着家里菜的味道。今天再次闻到,感觉特别香!”

黄母笑着说:“今天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就多吃点。你看,这是你最爱吃的熊掌豆腐和回锅肉豆腐。”张春生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香!我做梦都在想着干妈做的熊掌豆腐和回锅肉豆腐,今天可要大饱口福了!”

黄天秀说:“这可是妈亲自下厨给你做的哦,你要是不把这两盘菜吃完,就对不起妈的一片苦心。”黄母睖了黄天秀一眼:“你这丫头就是话多。我是给春生做的菜,但我没说你们不准吃呀。”

张春生笑着说:“没事,我一定会把熊掌豆腐和回锅肉豆腐吃完的!”黄天秀低声嘀咕着说:“你想得美,我也要吃!”黄昌盛瞪了瞪黄天秀说:“好啦,别废话了,我们开始吃饭。春生,你难得回家一次,还是给我们说点什么吧。”

张春生端着酒杯站起来,充满感情地说:“干爹,干妈,大哥,二哥,天秀,嫂子,还有文泽,今天见到你们,我非常高兴,让我又感受到了家的温暖。这一杯酒,我敬你们。特别是干爹、干妈,是你们给了我一个家,对我像亲生儿子一般,把我抚养成人。大哥、二哥、天秀,感谢你们,让我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兄弟姊妹的情意。嫂子,感谢你为我们老黄家生了文泽这么一个乖巧的小子。”

说完,张春生一仰脖子,把杯里的酒喝下。黄天秀红着脸看着张春生,拍起了巴掌。刚拍了两下,看到大家没有动静,吐吐舌头,停止了鼓掌。黄天民对她使了使眼色,嘴巴朝黄昌盛努了努,黄天秀翻了翻白眼。

黄昌盛看到张春生把酒喝完,还站着没动,对张春生说:“坐下说话,别站着,都不是外人,就不用那么客气了。现在起,我们喝酒都不用站起来了,就坐着喝。”张春生坐下,旁边的用人上前斟酒。

黄母抹了抹眼角说:“春生,你真是个好孩子,干妈没有白心疼你。你出去这几年,真的长大了……哎,老头子,你要说什么就说嘛,别瞪着我。”大家都笑了起来,但都不敢笑得太厉害。

黄昌盛把酒杯端起来说:“今天,我们很高兴。刚才第一眼看到春生,我都不敢认他了,他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他出去闯荡了几年,闯出了名堂,很有出息,我很欣慰。”黄母插嘴说道:“孩子们都有了出息,我们都很高兴啊。”

黄昌盛顿了顿说:“其他的话就不用多说了。菜都快凉了,春生,来,吃菜。别忙,我们先把这杯酒喝了再说!”大家纷纷举杯,把酒喝了,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黄母夹了两片熊掌豆腐放在张春生的碗里,黄天秀扁了扁嘴。

吃了一会儿,黄天杰端起酒杯,对张春生说:“这杯酒,大哥敬你。”张春生连忙站起来,端着酒杯说:“大哥,这杯酒该我敬你才对。”黄昌盛抬手制止张春生说:“才说了不要站起来喝酒,怎么又忘了?”

张春生赶紧坐下,面带歉意地对黄昌盛说:“干爹,对不起,我在外面习惯了。”黄昌盛微微点头。张春生端着酒杯碰了一下黄天杰手里的酒杯说:“大哥,干爹、干妈岁数一年年大了,这个家全靠你支撑,你辛苦了!”

黄天杰笑着说:“你可别看爸岁数大了,他身体可好了,还经常带着车跑资州、内江、成都。生意场上的人,一提起黄家老爷子,都竖着大拇指称好呢。”黄昌盛被黄天杰这么一捧,顿时眉飞色舞起来:“我虽然老了,但我还能像年轻的时候一样走南闯北!”

张春生说:“要不是您走南闯北的经验多,我可没有勇气在四年前出去闯荡呢。”黄昌盛点点头说:“你当时说要出去闯荡,我就知道,这个家留不住你,你终究是要干出一番大作为的。你们别只顾着听我说话,也要喝酒呀!”黄天杰和张春生这才把杯里的酒喝下,互相把杯底亮出来,相视一笑。

黄母放下筷子,对张春生说:“听说现在外面世道很乱,当兵这碗饭可不好吃啊。刀枪都没长眼睛,你可别傻愣愣地只顾往前冲,自己要看清形势,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要有分寸。”

黄昌盛闻言,把筷子一放,愤怒地说:“现在真的是世风日下,成都为了什么保路,又是打又是杀,吓得我们这些老实本分的生意人,都不敢去成都了。前段时间,荣县又乱了起来,这个天下不知要被搞成什么样子!”

见黄昌盛突然发怒,大家顿时噤若寒蝉,气氛凝重起来。黄天民装作没听见,只顾吃饭。黄天秀想说什么,嘴巴动了一下,黄天杰瞪了她一眼,她就没再作声。张春生把黄氏兄妹三人的举动都看在了眼里。

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张春生轻轻咳嗽了一声,笑着说:“干爹、干妈,你们不用为我担心。现在这个时局,的确比较复杂。我这次跟随钦差端大人入川,就是来稳定四川局势的,让老百姓都能安安心心地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