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用心投入,练习一段时间后,很快学会了技巧。
师襄子:“你现在已经学会技巧了,那么可以学点别的了。”
孔子:“可我还没有了解曲子表达的意趣啊。”
孔子继续专心练习一段时间,了解了曲子的意趣。
师襄子:“你了解了它的意趣,现在可以进一步再学点别的了。”
孔子:“我还不晓得它是歌颂谁的啊。”
于是,孔子每天专心致志地弹奏,用心领会曲中歌颂的人物。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孔子有所深思,站在一个高处,向着远方眺望。
孔子:“我已经知道它是歌颂谁的了,他长得有点黑,身材修长,有着广阔的胸襟,深邃的目光,世间万物都在他的视野之中。若不是周文王,谁能如此啊!”
师襄子听了,十分惊讶,立刻离开坐席来到夫子面前,两手交叉于胸前,表示敬意。
师襄子:“你真是无所不通的圣人啊,此曲的名字就是流传下来的《文王操》。”
孔子就是这样,不管学什么,从不满足于一般学习,而是一定要达到透彻领悟的境界。
孔子的老师其实是很多的,他每到一个国家都向这个国家的贤能之士请教学问。孔子年轻时到郑国去就专门向这个国家的著名政治家子产请教学问。孔子周游列国时到齐国也向齐相晏婴请教学问,尽管晏婴阻止国君重用孔子,但孔子对晏婴还是赞扬有加。韩愈在《师说》这篇文章里讲到:圣人无常师。孔子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
孔子的老师很多,他并不是只向非常贤能的人请教学问,只要别人有某一方面的才能很出众,都会虚心请教学习。孔子评价自己的学问时说,自己并不是天生什么都知道,是因为他喜好古代文化,并且非常勤勉快速地去学习罢了(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论语·述而》)。
孔子不止向别人学习长处,而且向别人学习教训,从别人的不足中得到启发。因此他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论语·述而》)只要路上有三个人在走路,其中一定有我的老师。要选择他们的好的方面来吸收,要从他们不好的地方受到启发去改正自己。孔子太虚心了,他把别人都当作老师。一个人虚心到如此的地步,怎么会不达到完善的程度呢?
孔子是个好老师,其实他首先是个时时处处学习而且好学不倦、追求自我完善、达到学习最高境界的好学生。因为他首先是个好学生,所以他才能成为一个好老师。
4.孔子也向弟子学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
子曰:“绘事后素。”
曰:“礼后乎?”
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论语·八佾》)
子夏:“《诗经》中有句诗叫‘美人的笑容是多么可人啊,美人的眼睛是多么漂亮啊,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像洁白的底子上绘上了多彩的花纹。’这是什么意思呢?”
孔子:“绘画这样的事情,画完了才显得纯真本色的重要。”
子夏:“那么,礼之后呢?”
孔子:“卜商启发了我啊,可以与你讨论《诗》了。”
卜商就是子夏,子夏是他的字。这是一个经典的教学相长的案例,孔子在与子夏的对话中受到了启发,因为子夏把《诗经》中对美女的描述和礼联系起来了:既然绘画是用彩色之后,愈加显示出纯真本色的重要,那么礼是否也有这样的作用,也就是人们重视礼之后,更加彰显仁爱的重要呢?孔子这个老师从来不装,不摆架子,受到了子夏启发,就立即对子夏进行了表扬。
孔子很注意向自己的学生学习,这方面另一个经典案例记录在《庄子·大宗师》里。
有一天,颜回见到孔子,说:“我又提高了。”
孔子说:“你指的是什么呢?”
颜回说:“我坐忘了。”
孔子听了一惊,急忙问道:“什么叫坐忘?”
颜回说:“忘掉自己的形体,抛弃自己的聪明,摆脱形体和智能的束缚,与大道融通为一,这就叫坐忘。”
孔子说:“与万物混同于一体就没有偏爱了,与万物一起变化就没有偏执了。你果真成了圣人了!我愿意追随在你的身后。”
这个故事是庄子讲的,我们知道庄子爱讲故事,有的故事是真的,有的故事是假的,而这个故事应该是半真半假。至少,这个故事讨论的内容不一定真实,因为孔门师生对话应该不会讨论抛却仁义礼乐而追求坐忘,这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但故事反映出的孔子的好学精神是真的,即使是弟子有超过自己的地方,孔子也会虚心学习。为什么庄子会选颜回来和孔子做这个对话呢?这可能是因为两个原因:一是在《论语》中孔子和颜回似乎都有一些道家的思想色彩,能够安贫乐道,用之则行、舍之则藏;二是在孔门学生中,颜回的悟性是最高的,孔子在与子贡的对话中提及过自己在闻一知十的悟性方面也是不如颜回的(见于《孔门第一“高富帅”——子贡》)。
其实,孔子从来就不否认自己很多地方不如自己的弟子,但他也很清楚他学生们的缺点,并对他们因材施教。《孔子家语·六本》记载:子夏问孔子颜回、子贡、子路和子张的为人。孔子回答说,颜回比他诚信,子贡比他机敏聪慧,子路比他勇敢,子张比他庄重。子夏就斗胆又问,既然如此,夫子怎么就成了他们的老师?孔子回答说,颜回诚信却不懂变通,子贡机敏却不肯委屈自己,子路勇敢却不知退避,子张庄重却不合群。这就是孔子,他充分认识到他学生身上的好的品质,也会向学生学习他们的优点;但同时会看到他们的缺点,教导他们改进。
5.终身学习的生存方式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论语·为政》)
孔子说:“我从十五岁开始立志做学问;三十岁时自立于社会;四十岁时,有了自己独立的判断力和定力;五十岁时认识到天命,心中充满敬畏与执着;六十岁时,听到什么样的言论都不觉得刺耳;七十岁时,可以随心所欲地待人接物和做事,却不违背礼仪。”这就是孔子在生前对自己人生的一个大概总结,我们今天常用来说,人生各个年龄阶段应该做什么事,应该达到一个什么境界。其实,孔子这话是向我们传达了一个重要的人生观——终身学习。
孔子的一生是学习的一生,他认为人终其一生都要不断地学习。在这样的教学理念的熏陶下,很多孔门学生都一辈子追随孔子学习,孔子在鲁国当大官,他的学生跟着做一下相应的小官;就算离开了孔门也是在不断地学习,有的学生离开孔子后,就像老师一样,做教书育人的工作。孔子喜欢教给学生受用终身的大学问,而不是谋求一时立足于社会的小技艺。
子贡问曰:“有一言可以终身行之者乎?”
子曰:“其恕乎!子所不欲,勿施于人。”(《论语·卫灵公》)
子贡问孔子:“有没有一句话可以作为终身的修养呢?”孔子说:“那大概就是恕吧!自己不想要的,也不要强加给别人。”我们可以看出,孔门弟子问问题很多时候问的是大问题,问的是需要用终身去学习践行的大问题。
学生和孔子的关系是很有趣的,不像现在学生和老师那样简单,而是学习、工作都在一起。孔子在鲁国当大司寇的时候,子路就在季氏家当家宰,原宪就在孔子家当家宰。孔子离开鲁国,周游列国时,弟子们也跟着一起去。孔子到了卫国,卫灵公虽然没有任用孔子做大官,但给孔子的待遇是六万粟,相当于孔子在鲁国当大司寇(相当于现在的公安部长)时的待遇,这个工资是比较高的。此时,孔子的弟子们就吃大户了,依靠孔子的收入来生活。当孔子被困在陈国和蔡国边界上的时候,没吃没喝,尽管弟子们有些沮丧,但也始终跟在孔子身边,不离不弃。当然,在孔子周游列国的过程中,也有学生因出来做官而离开了孔子,但离开的学生基本上也是在践行孔门之道,坚持学习修身。在孔子逝世后,孔门弟子也谨记孔子教导,坚持学习修身行道。
《史记·仲尼弟子列传》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孔子卒,原宪遂亡在草泽中。子贡相卫,而结驷连骑,排藜藿入穷阎,过谢原宪。宪摄敝衣冠见子贡。子贡耻之,曰:“夫子岂病乎?”原宪曰:“吾闻之,无财者谓之贫,学道而不能行者谓之病。若宪,贫也,非病也。”子贡惭,不怿而去,终身耻其言之过矣。(《史记·仲尼弟子列传》)
孔子去世后,原宪隐居荒野。子贡当了卫国的丞相,车马成群地来到贫民窟,推开草门来看望原宪。混得如此成功的子贡这么大张旗鼓地来看穷困潦倒的原宪,总让人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有点儿显摆?这可能是子贡没有想周到的地方。子贡可能因为是大官,而且是名人,张扬惯了。要是想来接济老同学,微服私访就可以了,甚至可以做**不留名嘛。他没有站在原宪角度去想这个问题。
原宪不喜欢张扬,心底里厌恶这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破旧衣帽,不卑不亢地出来见子贡。子贡见原宪如此贫穷感到很难为情,他听说原宪穷,没想到这么穷,这下感觉自己做得不太恰当,因为两人的状况对比度太高了。子贡关切地问:“你怎么这么困窘呢?”原宪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纠正说:“我听夫子说过,没有钱叫贫穷,学了道而不能实行叫做困窘。我现在是贫穷,而不是困窘。”子贡这时越发感到自己做错了事情,感到很惭愧,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只好悻悻地离开了。这件事也成为了子贡终身悔恨的事。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孔子的离去并不代表他的学说的消亡。贫穷的原宪谨遵孔子“君子忧道不忧贫”的教导,不因穷而感到羞耻。而富贵的子贡因为一次没有遵循孔子“富而好礼”的教导而惭愧终身。在这个故事中,原宪刚直不阿的骨气令人敬佩,子贡的关爱同学、注重反思的精神更值得学习。而这个故事给我们最重要的启发是学习、修身行道是终身的事,是生命的存在方式。
孔门大师兄子路临死前说的话是“君子死而冠不免”,就是说君子死也要死得端端正正。在卫国那场政变中,子路完全是可以避开的。但子路认为,作为一个君子要尽忠职守,不逃避应该承担的责任。最后,子路在被兵器重伤的情况下,还捡起掉在地上的帽子端端正正地戴上,从容就死。可以说,子路自从进入孔门就开始了终身的学道与行道。他已经把孔门的学说当成自己的生命信仰,是终身学习并身体力行的典范。当然,我们可以说子路这样做有些过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何必一定要殉难呢?但是从另一种角度,我们也可以看到孔子的教育有多么大的力量,居然把一个痞子改造到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