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美人吟(飞花弄影+陌生花开·两册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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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美人吟:飞花弄影(2)

他的怀抱似乎有着神奇的安抚力量,凤箫吟很快就恢复常态,她不好意思地抬起略有些红肿的双眼:“刚才真的吓了一跳呢。”然后不着痕迹地拉开两人间太过亲密的距离。

“没事了。”苍梧谣一贯冷峻的样子不见了,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温和地看了她一眼,在她还没回过神之前,用修长的手掌牵紧了她的手:“跟我走。”

听到这话,凤箫吟没有像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昏倒,只是脑子里轰地一下,身体突然动不了了。

她在那一瞬间产生了一种非常异样的感觉,周围拥挤的人群像潮水般飞速退去,而她似乎去到了异时空,眼前开始断断续续地闪现一些奇怪的画面……

等她认真去想时,头却炸裂般疼痛起来。

苍梧谣看她痛苦的样子,低声问她怎么了。

凤箫吟丝毫没有隐瞒,对他说出了那些片段:“我刚才隐约看到了那只玄铁珠钗。它好像被一个穿黄色锦袍的男人拿在手里,他的样子看起来很面熟,可是我却不知道他是谁。”

苍梧谣思索了一下后回答:“也许是珠钗发出的信号。那么,珠钗肯定在这附近。”

“嗯!”凤箫吟赞同他的看法,“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干脆边逛边找令莫好了。也许会有所收获。运气好的话,在庙会上就能把珠钗找回也不一定。”

他们避开最拥挤的地方,朝街两边的一些小店走去。

在一个卖古董的小店,当凤箫吟看到一块刻有字的瓦当时,她顺手拿了起来。瞬间,脑海里又闪现了刚才那个男人的面容。

“给我看看。”苍梧谣发现她在愣神,于是从她手里接过那片瓦当准备研究一番。

然而,就在两个人双手不小心接触的瞬间,苍梧谣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些画面——

天地苍茫,风沙蔽日。

一只大雁孤单地在草原上空哀鸣着低飞;

一个美丽的女人坐在马上弹着琵琶远去……

他意识到,也许那就是他们的第四世,当他回过神来去看一旁的凤箫吟,发现她竟然已经昏过去了……

【第二章 过尽千帆皆不是】

她或许是一缕灵动的风,在他的指间不着痕迹地滑过,留下永生不灭的难忘;

她或许是一轮宁静的月,照亮他无人能懂的梦境,却在白昼到来后悄然隐遁;

她或许是一片来自塞外的雪,曾奔赴着降落到他身侧,最后又不得不回归幽冷之处……

琵琶声声,大雁孤鸣,是生离亦是死别。

自此后,君王无心爱良夜,任它明月下西楼。

百花虽好,惟汝独馨。

那一朵怒放的幽兰,在一代代的历史硝烟中,依然芳华不减。

「昭君」

我出生的那天,父亲郊外出游得到了一株幽兰。也许因为它是除父母外第一个迎接我来到世间的事物,我对兰从小就有着莫名的偏爱。

行动举止以兰为榜样,自是别有一番气度雍容。

又因为与花一起共待得久了,身体发肤都沾染了兰的芳香。

我的父母,亦爱我如掌中明珠。

就这样在秭归与兰相伴了17年,在我盛装离开的时刻,所有的兰花都争先恐后地开放了。香气在方圆几里的地方都可以闻得到,仿佛是在为我送行,人人都非常惊异。

那时,我是刚刚被新选上的良家子,美人王嫱。

同时也是众人眼中一个着了魔的、不甘平凡的女子。

建昭元年,初春。

南郡秭归县里一片混乱,人心惶惶。有女孩的人家,纷纷抢着给女儿择夫婚配。原本就已订了婚约的,赶紧让未婚夫用轿子接到夫家去;而那些平日非常挑剔没来得及订亲的人家则急坏了,干脆派遣父兄族人顶着寒风在路上拦截年轻后生,硬拉回家招赘,演起了名副其实的“拉郎配”。有的怕白天办婚事太过张扬,被人检举揭发,就在半夜三更偷偷地把女儿嫁出去。

三天后,皇帝的选妃诏书到达。

此时,全县剩下的未婚女孩儿已为数不多,均由家人陪同、里长乡老带领陆续来到县衙,供钦差大人挑选。

我也是其中之一。

钦差选了半日,竟挑不出一个中意的。既然是给皇帝选妃,相貌平平的自然不予考虑。而其中几个稍有中人之姿的,言谈举止粗俗不雅,令人难堪。这样的人即使勉强选进宫去,也肯定得不到皇帝的宠幸。那么这趟差使也就算白来了,说不定还会以“办事不力”的罪名断送了前程。

失望的钦差大人叹息着闭目不忍再看,越过我径直走向最后一排。但转机出现在一瞬间。

我想,一定是我身上特有的兰香吸引了他。

他霍地转身,视线在接触到我的面容时,双眸立即放光,整个脸都为之动容。然后是爽朗的大笑:“哈哈,哈哈,终于可以交差了!”

然后他大手一挥,对其他人做了个遣散的手势:“你们都可以回家去了,这位姑娘留下。”

待到所有人都走远了,一旁的南郡太守立即满脸谄媚地趋了上来,指着我对钦差大人道:“大人好眼力!这位王嫱姑娘在我们这里可以说是万里难挑其一呀!”

“是啊!老夫这次能不能顺利博得龙颜大悦就全赖她了哟!”钦差大人望着我,难掩内心兴奋。

而我,自始至终保持着不卑不亢的姿态。既没有流露出即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喜悦,也没有哭哭啼啼作悲哀之态。

这次参选,我是唯一的例外,完全自愿的那一个。

此前几天,看着别人家抢着送女儿出嫁,我的父母也曾心动过,几乎答允了太守替儿子求亲的请求。我的父母一直没有为我定亲,以前他们也曾暗中留意,想给我选一如意郎君,但访遍四乡八村,实难找出和我匹配的人。而我更不肯俯就,以致耽误至今。

南郡太守的儿子看中了我,自以为出身名门,长得又风流潇洒,一定会令我青睐有加。于是央求父亲数次到我家提亲,但每次都被我严词拒绝。

那种纨绔子弟,连看他一眼我都觉得是在浪费生命。

我的血液里,有一种深藏不露的不安分因子。我一直以为,值得我付出爱的男子,他必须有能让我们的爱情逃脱平庸世俗和岁月侵袭的力量。

我要我们的爱,即使万载千秋之后,依然永垂不朽。

我们之间的较量,也必须是棋逢对手。

在遇见这样的一个人之前,我不会相信天下任何男子的誓言。

当听闻皇帝新一轮的选妃诏书即将下达时,我的父母开始做着急了。

当今帝王好色不专盛名在外。

大家都在私下议论他的薄幸花心,据说他从不会宠幸任何一个后妃超过一个月。

而我,恰恰在这个节骨眼上作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自愿报名参选。

于是,那些平日追求不到我的人开始大放厥词,嘲讽我为了贪恋权势富贵,在所有人都惟恐避之不及的时候,竟主动凑上去。人人都以为我爱慕的是帝王家的虚名,连我爹娘也以为我一定中了心魔。

但我懒得跟他们解释。

我的心意永远不需要旁人明白。当我听到那些关于帝王的传闻时,刹那间仿佛心有灵犀,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隐约有些理解和同情那个从没见面的帝王。我觉得,他那么频繁地更换宠幸对象,一方面或许是他不够自信,身居高位,害怕付出太多的爱在一个人身上,得到的却是一番虚情假意;又或许,他也和我一样,不想轻易地付出全部之后,却抵挡不过时间的风沙,被慢慢湮灭无闻。

我直觉我们是同类人,我的存在和出现,一定会使他变成另外一番模样。

抱着这样一个信念,我自信地参加了选拔。为了救赎一个男子,一个被身份地位束缚不堪寂寞的男子,我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属于我的人生道路。

那天的天空清澈到虚无。

负责护送我进宫的皇家侍卫骑着雪白骏马在前面开道,如释重负的百姓在官道两旁夹道欢呼。一时间好不热闹。

到了渡口,下了马车换船。

我最后一次对父母行礼磕头,此去经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和他们再见。只是历史的命轮中有属于我的历史宿命,这小小的地方,终究留不住我。

我登上雕花龙凤官船,顺香溪,入长江,逆汉水,过秦岭,历时三月之久,于同年初夏到达京城长安,为掖庭待诏。

“嫱儿,嫱儿呀……”

梦里,父母的呼唤声越来越远,渐渐地,只剩下汉宫里的更漏声开始陪伴我度过长夜。

而帝王的模样,对我来说却遥远如同迷楼之雾、云端之月。

终日可以感觉到他的存在,眼里耳里听得最多的都是关于他的一切,甚至吃的穿的住的都来自于他,可是偏偏只他本人,隐在重重宫墙之后,不可企及。

「元帝」

我是大汉朝第八位皇帝刘奭。

我的身世非常独特,我是第一位在民间出生的帝王。

我的父亲,乃是本朝鼎鼎大名的“中兴之主”汉宣帝。那时他还是待罪之身,而我的母亲,则是宫廷监狱典狱官的女儿。他们相逢于狱墙边,在贫困中结交。正因为这样,我的母亲才幸运地成为史有明载以来得到了皇帝丈夫爱情的为数不多的后妃之一,创造了中国历史上一段关于帝国皇帝和平民皇后的佳话。

我出生还不满百日,命运便展示了它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魔力:我父亲被霍光选中,成为大汉王朝的第十任皇帝。

可惜好景不长,两年后,母亲许皇后产后“血崩而亡”。

父亲新立的皇后,是霍家之女霍成君。

但是事情远非表面的那么简单。

早在父亲登位之初,就有大臣联名上书,要求立霍家女为后。这时候,皇帝却下了一道“故剑情深”的诏书,令群臣摸不着头脑。

总算臣子中也有揣摩上意的好手,揣测出了父亲的用意,上书要求立我母亲许平君为大汉皇后。

然而,当这对同患难、共富贵的帝王夫妻站在高台上接受百官朝贺,互送深情微笑的时候,他们不会知道,世上最阴险的诡计正在向他们扑过来。

立后第三年,当我母亲在生下这个帝国的小公主的时候,霍家买通女医淳于衍,用产妇忌服的虎狼药断送了母亲的性命。羽翼未丰的父亲只能接受这个“产后血崩”的事实,把母亲葬在了自己的百年之地——杜陵的南园。

南园遗爱,故剑情深,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就这样牺牲在政治的旋涡里。

这个仇当然是要报的,几年后,父亲筹划已毕,立即下旨抄了霍家,废黜了霍皇后。

几年的贫贱夫妻,数十年的隐忍不弃,父亲用他的实际行动告诉我一段“帝国情伤”的真正爱情。

每每我回味那道“求微时故剑”的诏书时,无不为字里行间那一种凄美和执着所感动!我的内心强烈地渴望着也能够得到父亲那样的爱情。

可是我知道,这世界所有的事物我都可以予取予求。但惟独有一样东西,我越是想得到,就越是得不到。

但我不甘放弃。

后来,我费尽心思想出了一道题目,用以试探和考察后宫中是否有能对我真心以待之人。

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失望了。

心灰意懒之余,我又下达了新的选妃诏书。

人人都悄悄在背地里议论我与父亲的性情大相背离,父亲那么专一痴情,我却花心滥情。

我悲凉地一笑,置若罔闻。

然后继续我行我素。

对那些投怀送抱的后宫妃嫔,我来者不拒,却从不付出真心。

估算着日期,新选的良家子应该数日内就会到了。我不敢抱太多的期望,因为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只是在午睡时,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一只我从来没见过的非常美丽的鸟儿,停在了我的宫殿门前,它转动着骨碌碌的黑眼珠望着我,说不出的灵动可人。

待我要走近细看时,它却扑拉着翅膀飞了起来,飞向了外面的天空,越来越远,慢慢地消失不见……

从梦中醒来后,我还在思考着梦预示的内容,是不是在向我暗示什么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信步在宫殿内四处游走。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所废弃的宫殿前。

很多宫人正在忙碌地打扫,看见我出现,立即齐刷刷跪倒一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样的话,我早已听得耳朵起茧子了,但又不可避免地每天都要听上数十遍。

这就是帝王的悲哀吧,越是想听的话越听不到,不想听的话却不得不听。

我淡淡地一挥手,示意他们起来,转身准备离开。

但有一人似乎不愿意就这么轻易地放过这个在帝王面前展现自己的机会,双膝跪着又行了一个礼,讨好地禀告道:“皇上,新选送的宫女说话就到了,奴才担心宫殿不够住,所以特地吩咐他们打扫一些旧宫殿出来,到时可以给那些新人住。请您的示下,奴才的安排妥当不?”

“哦?”我转身看他一眼,眼光没有丝毫喜怒哀乐,“你所虑极是。准了。”

并没有表扬他也没透露任何奖赏的意思,那宫人的脸色顿时就低沉了几分。

我在心里冷笑,这宫内人人都在讨我的好,可是其中有几人是真心实意地想为我着想的呢?

他们迎合我,不过是为了从我这里得到自己需求的东西罢了。功名利禄,他们梦寐以求的一切对我来说却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看了看眼前的宫殿,觉得虽然有些陈旧,却自有一股非凡的气魄,似乎曾经也是盛极一时过的。

于是随意地问这是什么宫殿。

底下沉寂了半晌。

最后,一位白发老宫人颤巍巍地给出了答复:“回陛下,这里是钩弋宫。”

“钩弋宫?”我略微沉吟了一下,这个名字很耳熟。

“陛下,这里还有一样东西要请您过目。”老宫人将一样物事双手举着送到我面前,我接过来一看,竟是一支玄铁铸就的珠钗。

“你从哪里得来的?”珠钗的彼端雕刻着一种奇特的花,我看着看着,心绪变得不宁起来。

“回陛下,是奴才刚才在打扫时发现的。”

“哦。”我把玩着手中的珠钗,脑海中一些被尘封多年的记忆开始慢慢复苏……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一次和宫人捉迷藏时曾躲在一个隐秘地方,无意中听见两个宫人讲述了昭帝母与一个被毒哑的宫廷乐师之间的秘爱传闻。

此前,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武帝在立昭帝为太子前要无端毒杀帝母,听到这个传闻后突然有所顿悟。

也许武帝察觉出了那个女人并不爱他,所以,虽然她生下了他的孩子,他却残忍地在自己离开人世前送她到黄泉路上去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