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片黑寂的潜意识海洋之中,两具年轻鲜活的肉体是否悄然结合,无人得知。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旁忽然传来了‘砰’地一声巨响。
紧接着一道亮光对着他们射了过来,在适应了光线之后,梁哲才发现此刻他和谭维正赤身裸体地躺在走廊上。
207房门的门口处,吴烨左手拿着一个手电筒,右手抱着一把弓弩,他的脸色铁青,双眼中充满了愤恨。
“唰!”
弓弩射了出来!
谭维尖叫了一声,弓弩射在了她的左手手臂上,鲜血迅速流了出来,温热带着泡沫。
梁哲没有多想,一把抱起了谭维的身子,朝着走廊的另一边快速跑去。
走廊好像无止无尽,不管怎么跑,都没有尽头,灯光在后边照着,弓箭从他们身旁射过,没入了黑暗之中。
谭维的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冒了出来,她紧紧抓住梁哲的手臂,尽量压低着自己的声音道:“梁哲,你走吧。”
梁哲捂住谭维的伤口,坚定地道:“别傻了。”
谭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苍白憔悴的笑容,透着一股凄凉。
“唰!”
弓弩再次射了过来,正好射到梁哲的身前。
梁哲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回过头望了一眼吴烨,朦胧的光线中,只能看到吴烨下半身的物体,如同钢炮一样高高举起,围猎和射杀带来的兴奋,有时比性更让男人欲罢不能。
梁哲脑中迅速旋转,他重新回过头去,望了一眼漆黑的前方,然后又望了一眼走廊的下面。
出路看起来只有一条,那就是跳楼,三米的距离,如果掌握的好的话,应该不会受太重的伤。
谭维也明白了梁哲的意思,她的手掌紧紧捏着梁哲的手臂,像是要将自己的手指嵌进他的肉里。
“唰——”
弓箭摩擦空气发出的骇人声响传来。
与此同时,梁哲拦腰抱住了谭维,双脚蹬地,跃上了走廊扶梯。
没有丝毫的犹豫,梁哲低哼了一声,跳了下去。
“咔嚓!”
脚踝处传来了一声脆响。
梁哲忍着剧痛,将谭维抱了起来,鲜血依然在流,雪白的肌肤被染的通红,如同一根凹凸有致的红蜡烛。
梁哲的小腹处竟然传来了一股燥热,那根代表着男性地位的物体缓缓举了起来。
在梦中,似乎所有的一切都直指人类的根源——性。
连梁哲都没有例外。
被鲜血包裹的谭维,抱着吉他的女孩,红色的长袍,弓弩,手电……
梁哲摇晃了下脑袋,压制下心底的欲望,他知道此地再也不宜久留,否则他们可能真的会死在这。
但忽然之间,一个念头出现在了梁哲的脑海,如果死在梦里,那么他是会重新回到现实,还是现实中那具肉体直接成了植物人,亦或是,现实中的自己也直接死掉?
梁哲想试一试,但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点畏惧死亡,在过去的两年里,他曾经无数次地轻生,但现在,却有些不敢,或者说,不甘心。
他还有事情没有完成,冰封的爱人现在说不定已经苏醒了过来,正在不停地拨打着自己遗留的电话号码。
梁哲咬了咬牙,托着骨折的一条腿,环抱着谭维的腰,朝着古堡的大门缓缓走去。
“整个世界都是我的,你们能跑到哪里去?!”
身后传来了吴烨嚣张跋扈的叫喊声。
“轰!”地一声响,古堡的门被打开。
梁哲踏出了古堡,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
银灰色的天空,凄迷压抑。
细雨在空中飘,海浪拍击着沙滩,发出骇人的巨响。
风很大,刮在身上,如同刀割。
忽然之间,一股悲哀涌上了梁哲的心头。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原本井然有序,安排得当的催眠梦境怎么会变得如此支离破碎?
原本胜券在握的自己,又为何会变得这么狼狈,瘸着腿,裸着身,抱着鲜血淋漓的助手,行走在看不见尽头的世界……
这还是心理咨询吗?
这还是致力于治病救人的自己吗?
不,这分明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就是想要看看谭维的世界,或者说见识一下她那离奇的拉人入梦和构造梦境的独特能力。
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初衷啊。
迷失了的自己,彷徨无措的自己,这都是上天给予的惩罚。
谁叫自己——如此自负!
在那一瞬间,梁哲忽然有些心累,他感觉此刻的自己如同被抽干了血液一样,只剩下一具干瘪瘪的肉体在支撑着污秽的灵魂。
挚爱成了植物人,好朋友失踪的失踪,坐牢的坐牢,母亲没有了笑容,头发日益花白,父亲不吃饭,躲在屋里终日不出门,甚至连自己的助手都深陷痛苦,无法自拔……
但凡和自己有联系的人,没有不受苦的,这都是被自己连累的啊。
细雨落在脸上,沿着睫毛慢慢滴落。
眼泪结成水晶,掉落在地面上,摔得粉碎。
梁哲望着浪涛滚动的海面,喃喃自语道:“也许我的一生都是一个错误。”
谭维的手抓着梁哲的手,她的头缓缓抬起来,嘴唇泛青地道:“你只有一个错误,而我,有两个。”
梁哲无奈地笑了笑,低头望着谭维:“傻丫头,你只是有两个世界而已。”
眼泪悄悄从谭维的眼角滑落了下来:“梁哲,答应我,不要做傻事,你真的会死的。”
梁哲的眉头跳动了一下:“不会死的,你忘了么,这是梦里。”
谭维没有说话,只是抓着梁哲的手臂愈加用力了一些。
梁哲回过头来,望了一眼阴森的古堡,以及古堡内狞笑着的吴烨,他的心忽然变得很平静。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掰开谭维的手掌。
梁哲转过了身,朝着古堡走去。
身后传来了谭维哽咽的叫声:“梁哲,我——”
梁哲背对着谭维,右手举在半空,伸出食指在空中晃了晃:“她叫段铃儿,这辈子,我只爱她一人。”
谭维的身躯慢慢滑落到了地上。
梁哲瘸着腿,一步一晃,走进了古堡。
“砰!”
古堡的门被关上。
细雨忽然变大,落在地上,噼啪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