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
我第一时间想到,该不会是在公司替我上班的百变,出什么妖蛾子了吧?
“对。”
“您有一个朋友叫祁蕊吗?”对方又问。
我心里“咯噔”一下,点点头:“对,对啊。”
电话那头告诉我,祁蕊现在就在派出所,因为故意伤了人。
“故意伤人?”我吃了一惊,“您没弄错,是祁蕊吗?”
祁蕊在乡下给家人扫墓,去给他们的末七烧纸,怎么会故意伤人呢?
“没错,她说她的家人都不在了,现在住在您一起。我们没办法,只好给你打电话了。抽空来一趟吧。”这话说完,对方立刻挂了电话。
我连忙收拾了东西,奔向派出所。
到的时候,祁蕊正坐在一间审问室里。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毛衣,而她的衣服上,有大片的血渍,就连脸上,也泛了些血点子。
“祁蕊,祁蕊你没事吧!”我吓了一跳,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脏不自觉地漏跳了一拍。
祁蕊瞟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回答我的是一旁穿警服的中年民警,他说:“你的朋友没事,她身上的这些血啊,都是别人的!你不用担心她,倒是担心一下被她捅了的那几个人吧。”
“几,几个人?”我吃惊地看了几眼祁蕊,脑子里都乱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经过警察的叙述,我才算是把事情搞明白了。原来祁蕊去乡下给家人祭拜,烧纸钱,回来的时候,听到村民在讨论他们家的事。说是他们家得罪了什么神灵,或者是撞了邪,所以才遭到这种针尖凄惨的结局。村民们怕死,觉得祁蕊家里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东西,怕连累大伙。所以让她以后也别回来了,勉得又出人命。
祁蕊原本心情就很悲痛,听他们这样说就很生气,与村民们理论。
没论两句就吵了起来,祁蕊把说得最狠的那三个人,一人捅了一刀,然后被报警,就送到这里来了。
我瞠目结舌地听着民警讲完这些,有些不可致信。
印象当中的祁蕊,一向都是温柔可人善解人意,别说是故意伤人了,以前哪怕是跟同学出了矛盾她也胸襟宽大的能忍则忍。可是,自从她的家人出事,她被“鬼王”抓去了一次以后,她好像就变了。
比以前变得要暴力了几倍。
在中年民警讲这些的时候,祁蕊一直没有动作。直到他讲完,也没有给自己辩驳,沉着一张脸一句话都没有。
中年民警叹了一口气,指着她说:“就是这样,我们把她带过来以后,就一句话都没有,问什么都不说。就问到家人的时候 ,说了一句死光了,然后问有没有别的可以处理这件事的人,就找出了你的电话。白小姐,这件事情,您看怎么办吧?”
我脑子里乱成了一团,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那几个被伤的人,家人们都非常生气。说你这朋友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没想到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说是要追究到底。”中年民警提醒我。
我急道:“那,他们想怎么追究啊?”
想了想又说:“医药费,以及赔偿的损失费,我都可以代出。他们在哪一家医院?我亲自去见见……去道歉。”
“行吧,能够私了尽量私了最好。你这位朋友,你是现在带走还是怎么样?故意伤人,我们原则是要拘留的。”中牛民警瞟了我一眼。
他的套路我明白,这是告诉我人可以带走,但是得交钱。
我连忙说:“朋友我要带走,需要保释费吧?我去交。”
交了钱,我带祁蕊到洗手间,用湿纸巾让她擦了擦了脸,把脸上血渍擦干净,又让她那件白色的毛衣脱了,把自己的外套脱给她披在身上。白色的毛衣,浸染着红色的血渍,看得人都头皮发麻。要是这样出门,回头率怕是百分之百了。
祁蕊也不说话,我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很多时间,甚至连个眼神都不给我。
当然,这种事情我也并不介意。
我憋到了家里四下无人,实在忍不住了问她:“祁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能把你的邻居给伤了呢?流这么多血,伤得挺严重的吧?”
在警局,在车上,我一直顾及着怕身边有人不好问,这回来了,她也没有要主动告诉我的意思。
祁蕊淡淡地说:“死不了。”
“死不了?你难不成还想杀了他们?祁蕊——你到底怎么一回事?”我拉着她问。
祁蕊的表情始终都是淡淡的,好像并不觉得她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样。
反而问我:“你是不是觉得很麻烦?又要赔钱,又得去赔时间,还得去道歉。”
我一怔,差点被她气笑了:“钱和时间,我不跟你计较,咱们是好朋友。但是,道歉这件事情,你真的不打算自己去吗?”
“我为什么要道歉?”祁蕊反问我。
我简直不能相信这样的反问的话,竟然是从祁蕊的嘴里说陨来的,我看着她,好半天才说:“你把村里的邻居,捅伤了三个。你身上全是他们的血,他们现在正躺在医院里,忍受你所带给他们的痛苦。也许,你当时只是一时冲动,被他们的言语刺伤了,但是——用刀捅他们,会不会太过份?现在你算是冷静下来了,去道个歉有什么不对?”
“是啊,我捅伤了他们,但他们也伤了我。”祁蕊说。
我连忙问:“他们伤你了?伤到哪儿了?给我看看……既然他们伤了你,刚才在警局,你怎么不说呢?”
“我的伤口在心里,说不定比他们更深。你刚才说,你是我的好朋友,但作为‘好朋友’的你,都对我做了些什么?你怎么不问一问,他们说了些什么,所以我才会动手的呢?他们在医院忍受着被我伤害的痛苦,可我的痛苦又有谁能够体会?我原本家庭幸福,忽然之间成了一个孤儿,我心里的痛,又是谁能够体会?”祁蕊盯着我问。
她的眼里面擒满了泪水,仿佛下一刻就要决堤。我看着她这样隐忍着泪水的表情,心疼得不得了。嘴唇动了动,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祁蕊冷笑了一声,冷笑之下,眼中原本擒着的泪水滚滚而下。
“‘好朋友’?我真是交了一个真正的‘好朋友’!你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不管我多想知道的事。不管我多想要的人,你都不让我见他。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亲人,没有爱人,就只剩下你这么一个‘好朋友’,你满意了?”
我被她逼问得退后一步,险些站不稳。
她的话,句句带着讽刺,带着质问,就像是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割在了我的心上。
我说不出话来,缓缓退后了两步,转身从她的房间出去了。
再呆在一起,说不定我们俩会吵起来。
认识了这几年,因为性格相似,两人脾气都好,她又善解人意,我们几乎就没有吵过架。
但我现在很难过,我觉得,曾经的祁蕊已经变了。从来脾气最好的她,最近三翻两次的伤人,伤害的还都是根本可以不用理会的人。比如在背后说我坏话的女生,比如柏子煜,比如村民们。
是因为家人的打击太大,“鬼王”抓她时太过凶狠?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是难过又是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但难受归难受,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我用手机查了一下卡里的钱,看了一下大约还有七八万。‘禾风’我虽然没有上班,但工资他们还是照给我。三个人的医药费,他们有农村医保到时候应该会报销一部份,加上赔偿的费用,这些钱也应该不够。
我先是按照民警之前给我的医院地址,去看了医院里被祁蕊伤过的村民,除了负担医药费,还谈了一些赔偿事宜。现在的医院病房紧张,被伤的三个人都是同样的情况,所以被安排在同一个病房。照顾他们的家人,以及来看望的村民,病房里很挤。
我去了之后,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抱怨,生气祁蕊不该下这么狠的手。被祁蕊伤的三个人都是健壮的青年,此时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疼痛使得他们脸色苍白。
对着我抱怨了一通后,其中一个家属问我:“孩子,你是祁蕊是同学吗?”
我点点头。这妇女看起上去大约三四十岁,长相朴实。她叹了一口气,说:“祁蕊家里也没有别人了。他们家里原本人丁就稀少,这一出事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意外出事,她又已经成年,政府应该没有给她补贴吧?”
我摇摇头,说:“确实没有。她现在花的,也是他父母当初留下来的。”
妇女想了想,才叹了一口气,说:“刚才我也已经和我家那口子商量过了,医药费你们承担是应该的,但赔偿就算了。祁蕊那孩子也不算是富裕家庭的孩子,从小也算是咱们看着长大的,没必要。今天这事情,我们也有错,不说那些话,她也不会这样子。祁蕊以前并不是这样,不是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又把她逼急了,何必动刀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