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还活着,他应该会联系我吧?
虽然我非常信任他,但隐心的话,多多少少会对我造成一点影响。我希望他还活着,让我能够有当面问他的机会。
这之后的好几个小时,我都在对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一会儿出现这个,一会儿出现那个,整个思绪就像是被扯乱了的毛线团,怎么理都理不清楚。
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
我再一次梦见了“鬼王”,而且还是继续的了一个梦,从我往棺材边上走,而有人在背后拍了拍我的肩开始。
我缓缓地回了头——
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我想象当中的“鬼王”的真容,而是一团模糊的阴影。
那团阴影开口说话了:“白优素……”
明明隔得如此之近,可他的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回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他的声音,我的脑子里忽然空了。这声音像是有什么神奇的魔力,让我脑子里像塞着棉花,什么都想不到了。
“白优素,过来……”那团阴影转了个身,飘到我的正前方,轻声对我说。
我抬起脚,按照他的指引,往前走。
明明知道,正前方是一口硕大的漆黑的棺材,可是脑子里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顾着往前走。虽然看不清楚这团阴影的绒毛,但我却像是感觉到了他的情绪。
他在笑。
缓缓的,我走近了那口棺材,那团阴影一个跳跃,钻了进去,然后朝我招手:“白优素,来……进来……”
我伸出手,就在我的手指快要触碰到棺材壁的时候,忽然间听到了一阵手机铃声。
这手机铃声,将我从梦中拉了回来。我挣开眼睛,看着家里的屋顶。
醒过来的好几秒钟内,我都处于一种完全懵懂的状态。不知道自己现在哪里,在做什么。
脑袋里像是有一根筋在抽/动,一跳一跳的,疼得要命。
手机铃声还在持续的响。
我拿起来一看,是一个座机号码。
一看到这个号码,我就猜到了是谁,接起来,疲惫地问:“学长吗?”
黄烨的语气很高兴=:“是我,你都认识这个号码了?”
“嗯。”
“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不太正常,怎么,做恶梦了吗?”黄烨问。
我先是“嗯”了一声,随即又觉得很不对劲,问:“你怎么知道?”
现在可是大上午,一般人都不会睡觉的吧?他怎么会知道我做恶梦了?
黄烨顿了顿,语气带笑:“因为我做恶梦有经验啊,就是像你这样的声音。所以我一听就出来了。”
“是吗?”我有些狐疑。
黄烨肯定地说:“对,我听得出来。”
既然他那么肯定,我也无话可说。而且,我现在的大脑也顾不那么多的细节了,头疼得要命。
“你还好吗?”黄烨问。
我说:“挺好的,就是有点头疼。”
“那你今天要在家里好好休息?”黄烨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接着又补充道:“可是,你如果做恶梦,最好不要马上睡,不然,你会连着之前的恶梦做。就像一个恐怖故事一般,会和你讲到最后最可怕的地方。”
他的话就像是什么东西一下子戳进了我的心窝,听得我脑子里像是断了一根弦。
“你怎么知道我做的是连续的恶梦?”
黄烨说:“因为我知道啊,因为我试过,所以才劝你的。我也一直是这样,一做梦,就连续不断。我总是能够梦到最后,那个‘百年厉鬼’,像对待其他同学那样,我我的头割下来……”
“这就是最后了吗?”我忍不住追问道,“然后呢?”
“死了以后,怎么知道然后?”黄烨想了想,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梦的最后,但每次头被割下来以后,我就醒了过来,之后也不敢睡。过了很久扛不住了睡着了,又从前面开始了。”
他说的话,给了我一种极大的同病相邻的感觉,我很理解地说:“我明白你的感受,我做的那个梦,也是差不多的感觉。”
之后,黄烨就久久地没有说话了。
我等了半天没有回应,忍不住问:“你还在吗?”
“白优素。”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正经起来。
我听他这么严肃,也不由得正了脸色:“嗯?”
“我可能……活得不太久了。”
“啊?”我吃了一惊,“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怎么会呢?”
但黄烨的语气却一本正经:“真的,我能够感觉得到。有什么东西想要我的命,而且越来越近了。所以,白优素,你可能下次再来,就看不到我了。”
他虽然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但有时候说的话,也不能够完全不相信。就比如上次,他说闹鬼,就真的在闹鬼。
“你要好好儿的,好好儿活下去。”黄烨的语气很低落,“我在这世上,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人。别看我以前,外表挺开朗的,其实我的内心很孤独。我都不敢跟人深交,我的青春年代,从来没有像书里写的那样,有三五个铁杆兄弟,挥霍自己浪漫的青春。”
他的这一个经历,又与我大致雷同,所以我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呢?”
“这个原因,我从来没有对人说起过。”黄烨淡笑了一声,“现在也不打算跟人提。”
“好,既然你说不说,那我就不问了。”我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说:“要不然这样吧,我今天正好有空,我去看看你吧?”
自从发生了上次那样的事,我本来是不打算再去看他了以勉再出意外。在他打这个电话之间,我也已经想好了拒绝之词,但这个电话打完之后,我又改变了主意。
我有点担心黄烨。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他会出事。
而且,我对柏南修有气,也不想住在这里。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可我没有朋友,又不知道离开这儿以后,能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我立刻起身,拿了包出门。
今天是个大阴天,我打车到半路下起了大雨。到精神病医院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12点了。雨也下了一场,停了。
今天看到的黄烨,和上次一样消瘦,秀发较上次而言,被剪得更短。可是短发并没有让他更精神一点,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的孱弱。
他坐在床上,正在翻着一本漫画书,有清洁阿姨正在他的房间里做清洁,而他低着头,专心致至地翻书,甚至连我进来了也没有发觉。反而是拖地阿姨看到我,冲我笑了一下后,朝他打招呼:“黄烨,你的朋友来看你了……”
黄烨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我。
然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一个病得如此孱弱的人还能朝我露出如此漂亮的笑容,让我的心也为之一颤。
“白优素,你来了?”
他的笑容感染了我,让我忍不住也笑起来:“是啊。”
“坐了好久的车吧?”
我点点头:“从我那里过来,是有点儿远。”
一边说着,我一边朝他走过去,低头看了一眼,问:“你在看什么?”
“公主和王子……”黄烨把书拿出来给我看看,“小时候看过的,现在想起来,又翻出来看。这个故事我看了很多遍,每一次看,我都觉得很感动。”
我随意地翻了一下,问道:“感动于被王子救了的公主?或者说,是不顾一切救了公主的王子?”
“不是。”黄烨摇摇头,“我感动那个恶魔。”
“恶魔?”我吃惊地问:“那有什么好感动的?他可是掳走了公主的坏蛋。”
黄烨忍不住笑道:“想法很奇怪对吧?可我总觉得,那个恶魔为公主建立了一个无坚不催的城堡,可因为公主爱的是王子,所以……成全了他们。”
“不是吧……”我一阵无语,“书上不是说了吗?是英勇的王子排除万难,杀掉了小怪兽,最后杀死了恶魔,救出了公主。”
“可是你不觉得,前文中描述恶魔很厉害,他甚至可以一掌打出去,摧毁了一座房子。可是最后,他竟然被王子用剑刺死了。你不觉得,是因为他成全了公主。”
“我觉得……”
我不禁有些失笑,王子和公主这样的童话,本来就禁不起推敲。要不然怎么说是童话呢?
而我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可不是为了跟他讨论童话剧情的。
何况黄烨还是个病人。
“好吧,被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恶魔是有心想要放王子一马的。你吃饭了没有?”
黄炒点点头:“我吃过了,你还没有吃吧?要不然,我陪你出去吃个饭?”
我原本没有心情吃饭,但是想陪黄烨外面逛一逛。他成天呆在医院里,也没有朋友来看他,总有一天会憋出病来的。
“好,我上回去的那家店还不错。不过,你可以出去吗?”我问。
“有人陪同我,还是可以的。”
我把黄烨带出了门,然后两个一起去了之前那个饭店。饭让老板竟然还认识我,跟我打招呼:“又没有吃饭?”
我微笑着点点头。
“今天带男朋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