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漫长而以疼痛的夜。
花依凡蜷缩在手术室外的角落里,从枪声响起到现在,七八个小时过去了,脸上的眼泪没有干涸过。
林浅蹲到她身边,递支烟给她:“抽吧,我管袁律师要了两支,我陪你一起抽。”
“我不会。”
“做做样子呗,分散分散注意力,心就不会那么痛了。”
林浅打燃火机,花依凡犹豫后把火吹灭了,说:“算了,让我一个人呆一会。”
“你这样呆着容易胡思乱想,把所有的过错往你自己身上揽,其实,能有这样一个结果已经很幸运,翁馨涵良心发现,关键时候挡到卓华面前,要不你家男人这过去已经没了。”
“我应该谢翁馨涵。”
“算是两清了吧,不用特意去谢,听医生说翁馨涵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后期恢复很重要,有可能落下轻微的残疾,右胳膊没有以前灵活。”
“卓少奶奶。”
医生走出手术室,花依凡在林浅的搀扶下才站了起来,医生如释重负:“子弹取出来了,卓少目前的状况较为理想。”
谢天谢地,花依凡神思一松,越发站不稳。
医生帮忙扶住花依凡:“少奶奶去休息会,卓少还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两到三天,子弹离心脏很近,再深1厘米就救不回来了,所幸子弹击中卓少之前缓冲了一下,再加上卓少身底子不错,有惊无险,捡回了一条命。”
“我要在这里等卓华出来。”
“也行,但是卓少奶奶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花依凡点点头,继续在手术室门口守候。
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卓华面色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不过呼吸均匀,比抬上救护车那会好太多,有了还活着的生息。
在重病监护室外一守就是一整夜,袁渊买来三杯热可可,和林浅一左一右陪着花依凡,花依凡把热可哥合进手里,驱驱夜深的寒意。
袁渊说:“罗杰死亡的消息在网上发布后,警方陆续抓获罗杰带来的六名同伙,就初步审讯的结果来看,没有漏网之鱼,树倒猢狲散,警方吓唬吓唬就招供了,除了带去教堂的,只有他们几个,拿着准备好的爆炸装置等罗杰的命令,结果等来了罗杰的死,他们就把爆炸装备简单处理后扔了,打算各跑各的路,出境后再联系。”
“都结束了,是吗?”她小声问,竟有些害怕只是短暂的安宁。
“应该吧,再闹下去谁受得了,罗杰这样的恐怖分子都被少爷一枪崩了,还有哪个不要命的再惹事生非,不过,人生嘛,难免风风雨雨,过了一波又来一波,少奶奶,除了更坚强,别无他法。”
林浅拍拍花依凡肩膀:“花依凡,你能行的,我看好你。”
花依凡勉强笑笑,说:“好想学古人归隐一方,只为平静而又安宁的生活。”
“卓家家大业大,孩子们又还小,少奶奶这个想法短时间内实现不了,还是打起精神来,树欲静而风不止,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和少爷肩并着肩,迎难也要上。”
“卓少醒了。”
护士出来说,花依凡壁虎一样趴到探视窗前,看见卓华虚弱地睁开了深瞳,在几张陌生的面孔里寻找她。
她拍着探视窗叫他的名字:“卓华,我在这里!”
护士示意她进去,但是要过完一整套无菌更衣的流程,还要戴上口罩和帽子。
“依凡。”
纵使她一身上下只露出一双清眸,卓华也一眼认出了她,这双清眸含着热泪,又拼命拼命忍在眼眶里打转。
“我们复婚,”卓华吃力地说,嗓音又足够清晰,深瞳足够情深。
花依凡擦去没有滚出眼眶的泪,握住卓华的手用力点头,又说:“不是复婚,而是我再嫁给你一次。”
卓华还动弹不了,身上安满各种监护仪器,只能合起掌心,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复婚又或是再嫁给他一次,他都甘之如饴。
一个月后出院,卓华马不停蹄操办婚礼,C城又一次全城轰动,豪门的故事果然难以读懂,向媛特意凑这个热闹,选在同一天和陈程结婚。
翁馨涵也出院了,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C城,这杯喜酒她就不留下来喝了。
不过,走这前还是想见花依凡一面,翁馨涵在会所外等待,陈叔跑着接翁馨涵进去,少爷说了,给翁馨涵半个小时的时间。
翁馨涵有些拘谨,卓华去哄小女儿睡觉,他没什么想跟翁馨涵说,翁馨涵一再抽气才鼓起了勇气:“卓少,对不起。”
卓华嗯了身鼻音,这句道歉他收下了。
花依凡削来水果,让翁馨涵坐下吃一些再走,她问翁馨涵说:“还是一个小时后的飞机吗?”
“嗯。”
“我没有别的什么好感谢,就削了这盘水果,了解我的人都晓得,这是我感谢人的方式。”
“少奶奶客气了,我理应为我犯下的错买单。”
“你的右手?”花依凡瞧出翁馨涵拿水果吃的时候右手轻微有些发抖。
“按时复健会有好转。”
“联系好加拿大那边的医生了吗?”
“联系好了,我有位同学的老公是专业复健师,也不用感谢我什么,从一开始,你是唯一相信了我的人。”
“我愿意相信身边的每一个人,因为能够认识就是一种缘分。”
“也有孽缘,比如我和罗杰。”
“罗杰已经死了,我们就不再提他,你以后的人生也不再和罗杰有关系,这对你来说就是新的开始。”
“嗯,卓少奶奶,你多保重。”
“你也一样。”
“我会好好为我自己而活下去,珍惜新的开始。”
这样便是最好的,经过那么多事过后还能有新的开始,没有理由不珍惜,事隔三年后无意听袁渊提起过一次,翁馨涵一直在资助一家孤儿院,后来做了孤儿院的院长,收养了很多没有父母的孩子。
——
今天,风和日丽,花依凡和向媛一起出嫁,大女儿和小女儿捧着花束走前面,两儿子跟在后面给妈咪牵裙摆。
魏子谦和林浅把家里孩子借了出来,给向媛捧花牵裙,两位新郎神采奕奕,如沐春风。
卓妈妈喜极而泣,老爷子,你可以安息了,在天堂祝福着这群孩子们就好,她会努力努力多活几年,看着孙儿孙女长大。
入夜,围着海滩边烤串,时光仿若倒退,阿染球大肚子又时刻提醒着这不是几年前,而在这几年中,悲欢离合样样经历过,所以丰富了人生。
池栎喝了些酒,跟袁渊背靠背坐着,袁渊说:“该放下了吧,翁馨涵都能重新开始,池栎,你也可以的。”
半响,池栎才说:“我从来就没有拿起过,谈不上需要特意去放下。”
“我晓得你喜欢我们家少奶奶。”
“我也晓得我不应该喜欢。”
“你们俩兄弟都掉在同一个坑里,池烁爱得无奈,而你,爱得更加无奈,我想你自己是不愿意去爱的,只是心不由己。”
“你像了解池烁一样了解我。”
“我们做律师的,不就讲就一个察言观色吗?相比少爷,我更容易了解你们兄弟俩,说到底都是为情所困的男人。”
“说点别的吧,我怕被我弟弟听到了,今晚给你托梦。”
“托梦就托梦,正好跟池烁好好喝喝酒,现实中再也没有可能,那就在梦里一醉方休。”
“嗯,今晚一醉方休,明早醒了再来放下和忘记。”
拿来两瓶啤酒和袁渊清脆碰响,池栎一口气喝掉一整瓶,愿今晚好梦。
周航和石谦来参加了婚礼,晚上留下来撸串,说起雯雯和石磊考上同一所中学,两小屁孩子约好以后还要考同一所高中,还说起周永屹中风瘫痪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举头三尺有神名,试问苍天饶过谁。
向媛半点没有新娘子的娇羞,几瓶酒下肚就抱着陈程亲吻,吻得陈程脸红心跳,在大家的起哄声里把向媛抱上车,他们夫妻就先走了,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
陈程还没恢复记忆,不过不重要了,过去的已经过去,幸福接下来的每一天便好。
“妖孽,送你的一份新婚礼物,”卓华说,朝着夜空打了声响指。
就见烟花串起,一束一朵,在夜空下尽情绽放,姹紫嫣红。
“你还是那年被我在游戏里宰了两次的桃花岛主吗?”她捧起他的俊脸轻问。
他深瞳璀璨,犹胜烟花:“当然是。”复又问她说:“你呢?还是那只劫了本岛主商的女刺客吗?”
“嗯,永远都是。”
“还记不记得本岛主当年在游戏里定下的家规?”
勾三搭四,杀。
始乱终弃,杀。
见异思迁,杀。
喜新厌旧,杀!
她指天发誓:“家规在上,小女子从来没有违反过,岛主大人明鉴。”
他颇为满意,又说:“本岛主今晚再补上四条。”
第一隐瞒不报,第二退缩放弃,第三自责内疚,第四不管不顾,一律捆起来扔到床上,任凭他吃干抹净!
花依凡笑了,小脸红扑扑,躲闪着他吻来的唇:“我有句话想说。”
“什么?想修改家规的话就不用说了,反对无效。”
“我不是这句,我想说,卓华,我爱你。”
“妖孽,本岛主也爱你,永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