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能哭。
绝不能哭。
她是柯小米，一个很坚强很坚强的人，她不可以那么脆弱，因为她也有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用尽一生。
转身，反复的摸着他的头，安抚着这个连睡觉都会带着三分警惕的人，其他的小朋友则是静静的守在床边的四周，直到上课的铃声响起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医务室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有气无力的抽泣，没有顾忌其他，“阿洵，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才好？我不想把你丢在那种冰冷冷的地方，我不想别人把你当疯子一样对待，真的……做不到……”
病床上的人陡然呛起了声，捂着口咳了好几下，沉杂的黑眸张开，干涩的、纯白的世界中，还有一个低声呜咽趴在床边哭个不停的精灵，她的头发软软的，细细的，她的身体那么柔弱，她的脸色那么苍白，她的声音……那么让人揪心。
发现他的苏醒，柯小米一下子安静了，也不说话，也不笑。
紧紧的抱住他，让他不由得借助大口呼吸来减轻透不过气的难过。
“你醒了吗阿洵，你终于醒了，我……我担心死了。”
“对不起，头痛……所以，一直在睡。”他的手抚上她的背，轻巧的勾起了那长长的飘逸的黑发，香的让人难以释手的淡淡薰衣草味。
“不会不会，头痛可以再多睡一会儿，睡多久都行。”反正我会一直等你。
“可我，无法进入一场噩梦。”搓揉头发的动作停住了，他慢悠悠的将眸子垂下，没有任何表情，“小米，你忘了我……好吗？”
柯小米骤然的将头抬起，一股力不从心的虚弱让她紧紧的捏住了拳头，强制的提起剩下的勇气，“你好了吗？阿洵是你回来了吗？！”可，为什么又要赶我走！
“我也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我控制不了自己……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可我知道，你不可以再和我在一起，不然……不然我不敢想象另一个我会对你怎么样，我不要伤害你，我不要……”
“别这样，别这样好吗阿洵？我愿意守着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疯了也好，傻了也好，我照顾你一辈子……”直到我的牙齿统统掉光，直到岁月流逝光阴不复，直到我再也没有呼吸！
不然，我怎么舍得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怎么舍得。
那一天算是回光返照的天赐良机吗？就算是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一刻，一小时，却能和他如此的坦言，她很满足。
但阿洵能醒，他还在，只是明白这一点，柯小米就能幸福的笑了起来，这样心中也总是有个期盼，期盼阿洵会好，总有一天会记起她，记起关于他们之间的一切，就算一辈子都不会好，她仍然会陪着他。
就像现在一样，“阿洵，把手张开，手要捏在这里，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写。”
已经教了将近十分钟了，他懒的直想睡觉，好几次都在上课时这么睡了过去，勉勉强强的教会了他如何写出自己的名字之后，他就将笔丢开了。
柯小米甚至还在发愣，回想有一次他睡着前对她说的话，他总说肚子里有瞌睡虫爬来爬去，不睡觉的话就会好难过。
她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心软的让他多睡了一会儿。
到了下午的绘画课，班级里嘻嘻哈哈热闹的好像在过年。
唯独她这个画画白痴还在尽心尽力的想着刚才绘画老师出的题目：全家福。
画出爸爸和妈妈还有自己的样子，柯小米坐在他的身边，有些心酸的看着他压着脑侧深思，“小彩儿，我有爸妈吗？”
“有。”
“为什么，没见。”
“他们……他们都在等你病好，去找他们。”
“什么病？”
“不，你没病。”
顾洵拿着笔在指间转了转，活像高中时代在图书馆为了一道数学题目纠结的皱起眉头的帅气模样，笔又被转了两三个来回，他才在纸上勾勒出几个简单的比划，柯小米凑近仔细的一看，是一个扎着马尾，眼睛大大，眉开眼笑的女孩，他指着它说，“我。”
“阿洵你是个男的。”
“的彩儿……”
他眯眼笑笑，又在纸上画了几下，于是女孩身边又多了一个矮矮的，面相似张牙舞爪的男孩，女孩的手牵着男孩的手，他连指甲都画上了，他那么认真，柯小米看的更加认真，直到最后一笔离开纸张。
顾洵抖了抖纸，吹开了莫须有的铅笔碎屑，这是他以前做题时的习惯，阿洵爱干净，见不得本子上、书上有半点的污渍。
他用指尖压着男孩与女孩牵着手的地方，手指因为用力，指关节泛白。
“我们都一起，牵着。外面有家，太阳、鱼、河……”
“为什么把你自己画的这么矮呢？”
“大的，保护小的。”
“可是你比我大哎，而且你比我高。”
说着就和他比起了坐着时的身高，别说站起来比不上他比普通人更加硕长的绝对优势的海拔，就算是坐起来还是只打的到他眼睛底下，其真正身高也就不言而喻了。
有时候她比较困惑，为什么顾洵就那么出类拔萃、为什么他偏偏就长得那么天怒人怨、身材好到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即便是在冬天穿着大棉袄也异常显瘦的人，而她……
除了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姣好的面庞之外完全没有其他的亮点，从小时候就没有改变的短短睫毛，介于双眼皮和单眼皮之间的奇怪特征……
但恰恰这些女孩子都因该有的特性，全部都在阿洵的身上体现。
所以她也有一点点嫉妒，为什么一个人能够如此的完美。
醒神，已然是下课时间了，孩子们嚷嚷着下节课是体育课，气氛活跃到各个小孩子都在疯狂的吼叫，一般这种时候都是玩老鹰捉小鸡的无聊游戏，但往往都是被当做必玩的游戏。
体育老师是个女人，据说是从部队里当兵三年回来的，但性格非常的平易近人，此刻正化身为老鹰，激烈的捕捉着由顾洵带领的小鸡队伍，众人很有规律的跑着。
柯小米则站在一边，让小朋友注意安全，当心跑的太快摔跤。
来来回回的扑了几次，长长的队伍被体育老师拦腰截断，他也玩的很开心，开心的笑容高高挂起，除了那一直响个不断的欢声笑语，柯小米已经听不到其他的一丝一毫的杂音。
叮铃叮铃叮铃——许久未曾听到的手机铃声。
将手机打开，来电人的显示是李宏旭，对于这个很久都没有接触过的人，柯小米也没了往日的脾气，就当老熟人叙旧一般按下了接听键。
“喂，什么事。”
“米豆……你妈生病了，回来看看吧，说不定是……”
“什么病？你给我说清楚！”
“还没检查出来，不过检查结果也快了。”
怎么会，妈妈生病了，而且看样子还不是小病，柯小米关上手机，手哆嗦的厉害，怎么会这样……犹豫不决的望着远处还在开心的做游戏的人，突如其来的打击模糊了她的视线。
对不起阿洵，我不能带你回去，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咬着后牙，迅速的跑到门卫处登机，就打着车子回家了，一路上脑袋就想要炸开了，虽然从小爸爸妈妈对她没有关爱有加，但凡是有事情都有求必应的，毕竟也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于自己、与良心，她都应该回去看看。
赶回柯家，第一幕见到的是醒来的妈妈，李宏旭和爸爸站在右侧，一见到从门外走进来的柯小米，柯妈情绪使然的叹了口气，“小米，你过来。”
她愣了愣，拖着脚步就走过去，半路上李宏旭拉住了她的手臂，几乎是一蹭而过的话语，“脑瘤，还是恶性的，情况很不好。”
柯小米的泪水和脸色在一瞬间泛白，加紧的走到了妈妈的身边，她一言不发的拉紧了她的手，粗重的喘了两口气，有些浑浊的声音，“妈大限将至，有些事情不得不跟你说。”
“什么事，妈妈你说。”
“妈和你爸的年纪也不小了，就盼着有个孩子能继承柯家的财产，我们两个人也能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可你知道……这些年我和你爸管你管的少，但也不代表我们不对你和小旭的事情不理不睬。
我听说了，你和小旭又吵架了是不是。”
柯小米局促不安的望着面做轻松的李宏旭，肯定是他打小报告的才对！
回神，“妈，我现在还不着急结婚，真的，我感觉自己……”
“柯家总要有后，你还想托到几时啊。”-老爸在一边不耐烦的叫着。
“小米，不是我和你爸逼你……”妈妈呼吸不平稳的摇了摇头，“你是我生的，我知道你的性格，从小就没向我们要求过什么，什么事情都乖乖的听爸爸妈妈的话，可是如今……再听一次不好吗？”
妈支着毫无血色的手臂又摸摸她的脸庞，目光酸涩的流下了眼泪。
柯小米说不出话，半张着唇色，眉角紧皱，吞吞吐吐的氤氲了许久才开口，“妈，我有自己爱的人了，他对我很好也很爱我，虽然他……”
“是啊，我还不够资格做小米的丈夫。”李宏旭冷不丁的插进一句话。
“怎么会，小旭你的才能在商业界也是数一数二的厉害，手段也是比你老爸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若真算起来，柯家与李家联姻也算是高攀了。”
老爸违和的笑着，毕竟全球第三和全家第十的位置根本都不能比，这已经是用数字都超越不了的地位与权势。
“爸爸，你就那么想我嫁给他吗？我究竟是你们的女儿，还是只是一个政治联姻的工具？！我连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都没有吗？爸妈……你们到底把我当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