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心谜情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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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灯火阑珊处(一)

朱懋青站在被告席上,镇定自若,“据理力争”,花翎可以看见他的手指头在从容地活动着,一张一合,帮助他放松下来。他在控制自己,保持“尊严”和“理智”。只是当目光偶尔与花翎和小玲交汇时,会心虚的躲闪开来,不敢直视她们的眼睛。

整个庭审过程通过网络直播,引发广大网民的关注。李秋芸和朱晓缃也在电脑前观看。

“爸爸在那些小女孩身上寻欢作乐的时候,会想到我吗?”整个观看庭审的过程,朱晓缃都沉默着,直到结束时,才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李秋芸慢慢的摇了摇头,神色暗淡,“他已经丧失了人性。”

朱晓缃把头埋进李秋芸怀里,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痛哭失声,“我希望他能活着,把剩余的人生全部用来赎罪,重新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已经太迟了”,李秋芸怅惘叹息,“他的罪孽太深,只能用死来赎罪了。”

许彦君因犯故意杀人罪被依法判处死刑,实施注射死刑的那天,他的儿子刚好满月。在法院下达执行死刑命令的当天夜里,许彦君一直不停地抽烟,竟然连续抽了五包香烟。依照法律规定,滨海市中级人民法院安排他的亲属进行了临刑会见,许彦君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妈妈,和妈妈一起来到看守所的,还有花翎和田薇凉,以及襁褓里的婴儿。

许彦君跪在妈妈面前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几百米之外都能听到哭声。一通发泄过后,他用极度嘶哑的声音唱起那首《妈妈怀里的歌》,”……妈妈怀里的歌,多么温暖多么好听,无论我走到哪里,它都在我的心中……”花翎也跟着唱,姐弟二人声泪俱下,妈妈依旧痴痴傻傻的,只是那蕴藏着人世间沧桑的眼里,有几滴浑浊的老泪滚落下来。

田薇凉怀抱着孩子,怔怔的望着他们,眼里已经流不出泪水了。曾经,她的眼泪仿佛能够打湿整片土地。但在逐渐接受了残酷的现实后,泪腺似乎也干枯了。

怀里的婴儿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许彦君被这响亮的哭声惊动了,他戴着手铐,无法抱孩子,田薇凉将孩子轻轻放置于他的双手手臂上,如此真实的感受到新生命的律动,那份父爱的本能已牢牢抓住了他,泪水无声的落下,滴在婴儿的襁褓上。

“小薇”,他泪眼凝望着田薇凉,轻声呼唤,“我欠你的实在太多,只能下辈子再偿还了。你还这么年轻,趁孩子还不懂事,找一个愿意为你抚养孩子的男人嫁了吧,孩子需要正常的父爱。永远不要告诉孩子,他的父亲是个罪犯,把他培养成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田薇凉只是用令人心碎的凄楚眼神,默默无言的追随着他,一刻都舍不得眨眼。

许彦君再也忍受不住的,将田薇凉和孩子一同拥入怀中。“我终于能体会到,有家,有孩子,是多么幸福的感觉。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在纷飞的泪雨和一片呜咽之声中,许彦君被罩上了黑色的面罩,押上刑车。受刑室内光线明亮,在一侧摆着的活动执行床,上下都有皮带扣环,用于

固定被执行人的腰部和四肢。上面铺着洁白的床单。一道单面的玻璃墙,隔开了后面的行刑室。许彦君被取掉了手铐脚镣,面色平静的在躺在铺着白色床单的执行小床上。法警和执法人员随后将他的手脚、腰部扣死固定。他的右手袖子被挽起,胳膊像抽血一样,通过一个小方口,伸向玻璃墙后面的行刑室。

待执行号令一发,执行人员的手指在“注射键”上向下用力,麻醉药物即刻进入许彦君的体内,随着注射泵压力器的起伏,致死药物也紧随其后注射进他的体内。

许彦君渐渐感到身子飘忽起来,逐渐产生了一种灵魂出窍的虚无感,他看到万丈金光闪耀着,铺就了一条通往极乐世界的大道。他的身子飞了过去,被吸引进了那条迷蒙而祥和的光之路,耳边传来人世间最后的声音,那是婴儿的啼哭声,生命轮回,生生不息……

行刑室内,电脑显示屏上的脑电波从有规律的波动变成几条平行的直线。“嘀───”紧接着,仪器里发出连续不断的电子声……

朱懋青罪行累累。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该案作出一审判决,对其数罪并罚判处死刑。宣判后,他当庭表示不服判决,并向省高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省高级人民法院对该案进行二审公开开庭审理,庭审中朱懋青拒不承认一审时犯罪供述事实,自称无罪并聘请律师为自己辩护。鉴于案情复杂,法庭没有当庭宣判。拖延了一周后,二审终于宣判,省高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朱懋青被执行死刑的那天,暴雨倾盆,雷声震耳的响着。午后,花翎坐在落地窗前的轮椅上,望着喧嚣的雨点,玻璃上全是水,正向下迅速的滑着。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小姐,该吃药了”,一名慈眉善目的妇人将一碗中药端到了花翎面前,那妇人是陶诺请来专职伺候花翎的。

花翎双手接过,一口气喝下,药汁一如既往的苦楚,浓烈,但此时渗入她的唇齿之间,竟有了一丝丝的甜味。

“今天的药,好像不那么苦了”,花翎的嘴角微微泛起笑意。

“那是因为心情好了,苦药也变甜了”,妇人了然的笑着。

花翎叹了口气,转过头去,继续看雨,看玻璃窗外的世界,“这场大雨,是来洗濯人间罪恶的,但愿朱懋青的死,能把他的罪恶全部带走,不再遗害人间。”花翎推着轮椅,进了书房。陶诺靠在书房的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捧着杜沁茹的那本小说《完美犯罪》,有一张纸片掉落在沙发上,花翎轻轻拾起,上面有一行清秀的字迹,“待我长发及腰,陶诺你可愿娶我”。当年杜沁茹走得匆忙,很多东西都没有带走。陶诺在整理她留下的物品时,发现了她夹在书中的这张纸片。

这两年多来,陶诺和花翎建立了一种犹如家人的感情,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像兄妹一般相处。他们的话题,除了朱懋青的案子外,基本都是围绕杜沁茹展开的,谈她的善良,她的痴情,她的点点滴滴。他买了一台钢琴让花翎解闷,无数次听她用忧郁的嗓音,伴着凄美的旋律,一遍又一遍的唱着《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还有《妈妈怀里的歌》。

他无时无刻不思念着沁茹,想方设法的打听她的消息,却是音讯全无。一年前,云岚和凌峻曕带着一对龙凤胎儿女从澳洲回来,整个怀孕生产的过程有惊无险,终于得偿夙愿。凌海波激动得连夜从美国飞回来,大宴宾客,凌家上下一片欢天喜地。陶诺迫不及待地向云岚打听沁茹的消息,却得知杜沁茹并未回到姨妈家居住,甚至连前来探望云岚都没有,只是托人送来了一份贺礼。

田薇凉定期收到杜沁茹的汇款,那是她给外甥的抚养费,但是田薇凉也不了解杜沁茹的近况。她就像沧海之一粟,被茫茫人海吞噬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