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猷大喝一声,龙爪手更刚猛凌厉、强悍无比,向那二人肩井穴抓去,熊无法见机较快,回掌格挡去俞大猷这一抓,身体也随之急退。
那熊无天就没那么幸运了,回掌慢了半拍,此刻肩井穴已牢牢被俞大猷抓住,顿感半身麻木,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熊无法见胞弟被擒,忙施展拳掌前来搭救,对着俞大猷的脑门便是一掌劈下。俞大猷左手变爪为掌,正面与熊无法那一掌迎上。他此时右手仍抓住着熊无天肩上的肩井穴,又抬起右脚,直对熊无天腰间肾俞穴踢去。熊无天苦于穴道被抓,不能抵抗,只觉腰间剧痛,便是一头软瘫在地,不省人事。
这时,熊无法掌风刮至,见自己弟弟已然败落,大怒之下掌力更猛,直接与俞大猷的金刚般若掌对上了。这两掌相对,并未立时弹开,竟是僵持住了。
原来这两人竟对拼起内力来了,要知道内力比拼凶险万分,稍有差池,轻则经脉尽断、武功全失,重则登时毙命!不过这种情况当是比拼的两人内力旗鼓相当、难分难解时才有,而俞大猷内力远胜那熊无法,自是没什么可怕。
当下熊无法只觉得对方掌力如大海波浪、惊涛拍岸,一浪叠一浪,源源不断,后劲十足,心中大骇,惧意徒增!他突然灵机一动,沉声对后面一干随从喝道:“快快动手,将那两个小娃娃给我擒了。”
唐晟赵问雅两人闻言大惊,只见那十几名黑衣人应声答:“是!”便向他二人包围而来。俞大猷也是一怔,掌上内力大增。
内力之拼,不容丝毫分心,刚才熊无法那一声喊出已是犯了大忌,而俞大猷又掌力加强,他如何抵挡得住,“噗”的一口鲜血吐出,身子也随之倒飞十数步之遥,重重摔在地上。
那些本已将唐晟二人团团围着的黑衣人见两位熊爷接连败落,大骇之下,更无心多留,慌忙逃出后院,向客栈之外狂奔而去。
俞大猷大喝一声:“大胆倭贼,就想这么轻易离去吗?”
说罢,看了唐晟赵问雅二人一眼,见他二人无恙,正欲追出,却见那群黑衣人又一个个退了回来,但一个个鼻青脸肿的,神情上看,似是受了极大的恐吓一般。而认真瞧去,不难发现这群人中貌似少了两三人。
俞大猷、唐晟、赵问雅三人正自纳闷,这时只见一人从客栈前厅缓步走来,这人身材甚高,一身黑色夜行服,又是黑巾遮面,难辨其相貌年龄,但见那一众黑衣人对他的态度,比之那“西塞双熊”犹有过而无不及。
当下三人微惊,知道这人定是倭教里极厉害的人物,那群黑衣人自然也是他逼回来的。
俞大猷低声对唐赵二人道:“我隐隐感觉此人极其危险,咱们要小心啦!”
唐赵二人一惊,心道:“连俞将军都这么说,那此人绝非庸辈!”心中越发小心。
那熊无法虽受伤倒地,但神智清晰。他一见那蒙面人,又是惊喜,又是畏惧,颤声道:“您……您竟然也来了?求您老人家救……救命!”
那蒙面人冷哼了一声,并不理会熊无法,向唐晟赵问雅看了一眼,又多瞧了瞧俞大猷,轻声道:“你便是威震东南沿海的俞大猷俞将军?”他说话声音颇为尖锐,又像是在刻意隐藏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由得令人全身起鸡皮疙瘩。
俞大猷只觉得这声音颇为熟悉,好像是在哪里听过,但又想不起来。当下也不多思虑,抱拳向那人道:“正是在下,不知阁下何人?也是这倭教中人吗?”
那人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俞大猷道:“我听阁下声音,似曾相识,不知我与阁下是否见过?”
那人仍是“哼”了一声,并不回答俞大猷的话,对俞大猷淡淡道:“今天我要带这两个娃娃走,俞大将军,你肯不肯?若是不肯,那我也一并请你去喝杯茶,你说好不好?”这话语三分恐吓,倒有七分戏虐,听着不由得令人怒气一增。
唐晟赵问雅默然,他们一丝希望全寄于俞大猷,只能朝他望了望。俞大猷脸色一沉,说道:“阁下盛情邀请,本应赴约,只是家中有事,只能婉谢啦!至于这两位小朋友是我俞某的好朋友,也望阁下不要再刁难了!”
那人冷笑道:“你当我求你们吗?嘿嘿,今天怕是由不得你们自己了!”
俞大猷道:“那咱们只有拳脚上见真章了,我俞大猷什么场面没见过,难道还怕你不成?”他明知是劲敌,那也只能硬上了。
只见他左膝微曲,右足踏出半步,双手在胸前摆出一个架势,正是金刚般若掌的起手势。那蒙面黑衣人淡淡瞥了一眼,双手负后,神情颇为不屑。俞大猷脸上凝重之色更重,半点也不敢懈怠。
那蒙面人仍一副傲慢姿态,淡淡道:“你进招罢!”
俞大猷左脚用力,身子腾空而起,双掌夹着极强的劲风直向那蒙面人拍来。那蒙面人也不闪不躲,竟随意伸手就去接俞大猷这全力一掌。
但见他左手轻轻易易一扬,俞大猷双掌离他尚有寸许,然无论俞大猷怎么运气,总再难前进半尺。只见那人眼角闪过一丝寒意,左手猛的一伸,俞大猷只觉一股磅礴之力向自己袭来,不待他撤掌回退,掌力已然到来,只得硬接。但觉对方掌力越来越强,心中越斗越惊。
那蒙面人大喝一声,右掌也出,只见俞大猷果然不敌,一掌既出,直把俞大猷震出数十步之远才勉强站住脚,而那蒙面人自始脚步都未曾移动半分!
唐晟赵问雅忙双双抢过去扶住俞大猷道:“俞将军,您没事吧?”
俞大猷摆摆手道:“不碍事!这人武功高得很,我想办法牵制住他,你们乘机逃跑!”
唐晟赵问雅不置可否,只见俞大猷又飞身攻了过去,这会使的是龙爪手的功夫,但仍难取得什么优势,一直处于下风,而那蒙面人显然没尽全力,俞大猷心下更加烦躁!又堪堪斗得二十多招,他似乎一直是挨打的局面,唐晟赵问雅看得不禁暗暗担心,当然要他们这时逃命而去,自然是做不到的,而另一面熊无法等人则看得极为高兴,大是赞扬那蒙面人。
那蒙面人猛地一运劲,手脚齐出,只听得“砰”的一声,俞大猷倒飞摔在地上,嘴角一丝鲜血慢慢流出,唐晟赵问雅二人又急忙过去相扶。俞大猷恨恨道:“你们俩怎么不走啊?”
唐晟道:“将军救我们,我们又怎可任将军代我们受罪而一走了之?”赵问雅也附声称是,其实要走又哪是那么容易,唐晟赵问雅刚刚若逃也绝难逃出!
那蒙面人仍是尖声道:“俞将军,你非我敌手,我看你们三人不要再作困兽之斗了,这就跟我们走吧!”
三人都露绝望之色,却在这时,只听得一个颇为苍老的声音道:“他们不敌你,我来试试如何?哈哈哈哈!”说着便是放声大笑。
所有人都是大惊,皆往那声音来源处望去,只见一蓝袍老者在唐晟身后的屋顶负手而立,这人白发银须、眉慈目善,笑呵呵的看着场中所有人。而其身旁另有一老妇,这老妇也是满头白发,年事已高,但眉目清晰,皱纹甚少,料想其年轻时定是一个绝色大美女。
那蒙面人应当是所有人中最惊讶的 ,以他如此武功,竟然对这对老夫妇的出现毫无察觉,眼中也略过一丝小心。
只见那老者携那老妇之手,慢慢从屋顶飘下,走到唐晟身旁。唐晟等人赶忙行礼,也知道这二人是来救他三人,是以没有丝毫怠慢。那老者忙扶起欲叩拜的三人道:“呵呵!好说,好说,不必多礼!”
那蒙面人看着那老者道:“你是来救人的?这三人是你什么人?”
那老者摇摇头道:“这三人与我毫无关系,不过萍水相逢。”
那蒙面人道:“既然如此,我劝你快快退去,不要多管闲事!”
那老者笑道:“我这一生就是多管闲事过来的,今天这闲事,老夫我是管定啦!哈哈哈!”
这时那老妇已将她背上所负瑶琴取下放在了庭院里的石桌上,她轻笑道:“整天打打杀杀有何趣味,不如听我轻弹一曲如何?”
她说话声音甜美至极,竟不似一个老年人,反而更如一个年轻姑娘一般!她此言一出,唐晟立马拍手道:“妙极,妙极!愿……”他本来欲说:“愿洗耳聆听老前辈雅奏!”但又想这种场合并非弄琴听曲之所,便不好再说下去了。
那老妇对他这话却似极为赞许,向他微微一笑,当下调琴试音,便引宫按商的悠悠弹奏起来!
那琴声初时平缓柔和,动听至极!唐晟一听这曲子便是一惊,原来唐夫人曾经也弹奏过,被唐晟恰巧听到,死活要学,但唐夫人终不肯教,也只能作罢。
他思绪至此,突然间发现自己耳边竟然什么声音也没有,大惊之下发现那老者正站在他身后,左手轻轻掩住自己左耳,右手则掩住赵问雅右耳,将两人微微靠拢,拉近他怀中!他望了那老者一眼,那老者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动。
唐晟不明其意,却见对面除了那蒙面人之外一众黑衣人使劲捂住双耳,倒在地上翻滚,面色狰狞,难看至极!再转头看俞大猷,也见他脸色不太好看。
原来那老妇所奏的琴音之中蕴含极强的内劲,内力不足者便如闻魔音,发狂不已。唐晟赵问雅二人由这老者以内力相护,自是没事,俞大猷自运内力,也是苦苦支撑,那群黑衣人便更惨了!
一曲既毕,众人才如获大赦。
那蒙面人冷笑道:“嘿嘿,雕虫小技,凭这便想在我眼皮底下救人吗?那你们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
那老者松开掩住唐赵二人耳朵的双手,笑道:“有没有这能耐,咱们试试就知道了。只是我听你说话,感觉阴阳怪气的,难道……”
他话未说完,那蒙面人突然喝道:“住口!”话音一落,一柄长剑已直飞过来,原来那蒙面人似乎觉得这老者发现了他什么,是以行为过激,竟马上出手了。
那老者以一股柔和之力轻轻将唐晟赵问雅二人推至一旁,又伸指一弹,那来势极猛的长剑便给他弹得掉头倒飞,然而还不待长剑飞出,右手便已握住长剑轻笑道:“一把破铜烂铁,将就着用一下吧!”
从那蒙面人掷剑到这老者接剑,不过一眨眼之事,但却一气呵成!
那蒙面人“咦”了一声,略有惊色,又从另一黑衣人那里拔出一把长剑,左手捏一个剑决,向那老者道:“看剑!”说着便已长剑欺身,那老者左手也捏一个剑决,举剑相抗。
那蒙面人先一招长剑斜刺那老者左肋,这一剑其实十分高明,攻中带守,守中含攻,攻守兼具,是在不明敌方武功招数时的高明招式。
那老者赞道:“好剑法!”他侧身避过这招,挺剑刺那蒙面人右肋,也是试探性的一招。
那蒙面人举剑一封,也道:“你剑法也高明得很!”他二人你剑我一剑,本来赵问雅俞大猷还看得清,但斗得五十多招后,两人出剑越来越快,他二人也看不太清了。
唐晟倒一直看得眼花缭乱,索性不看,一双眼睛不时有意无意地瞟一下赵问雅。他这小动作被没被凝神观剑的赵问雅看到,却被那老妇瞧在了眼里,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唐晟大是羞愧、面红耳赤,只得低头看地!
再瞧那斗剑二人,又斗了几十招,仍难分难解。那蒙面人出剑奇快,招招相连,凌厉无比!而那老者也出剑迅速,见招拆招,奇招连出,竟是愈斗愈畅快。
那蒙面人又是“刷刷刷”的三剑急刺而来,那老者也回以三剑,而三剑均是在其破绽之处。蒙面人后退几步,大惊道:“你……你……”
那老者笑道:“你这路剑法原本在江湖上极是有名,威名赫赫。不过我早在几十年前便可破解了,你使来使去,虽然变幻多端,但总的来说,无非也就是那一百零八招!”
那蒙面人听他轻易说出自己剑法路数,心中已是大骇,知道剑术怕是难敌,拳脚上只怕也难讨到什么好处!但仍问道:“你竟会如此了解这剑法,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老者并不回答他,一想到这剑法,脸上一丝悲哀一闪即逝,又笑嘻嘻的道:“嘿嘿,你练这剑术的法门我也是一清二楚!”
那蒙面人眼中似乎有一阵尴尬,无奈地抱拳道:“今日我卖尊驾一个面子,饶了这三人,日后若再遇上,那就没这么好运了!”说完便转身望客栈外走去,地上一干黑衣人也背着熊无天、扶着熊无法灰溜溜的走了!
唐晟赵问雅俞大猷三人连忙拜谢那老者老妇,这老夫妇二人却连连摆手,直说:“不碍事,不碍事!”
到得此时,天已微亮。西边残月尚未隐去,东方霞光却已乍现。清风徐来,抚人面目,心旷神怡,便是大家一夜未睡,此时也毫无困意。
当大家问及这老者姓氏名谁时,他却只笑而不语,不愿示人,大家也就不好再多问了。这时唐晟向那老妇道:“婆婆,我适才听你那琴声,当真是天下无双,不知那是什么曲子?”
那老妇笑道:“只怕你是以前听过这曲子,现下想学,是不是?哈哈,你将来自会知道的!”
她也不再说那曲子了,拉过唐晟的手,又柔声道:“孩子,你初入江湖,要处处小心,须知: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你要好好记住。”
唐晟点头道:“是!”他忽然觉得这对老夫妇很亲近,就像自己的亲人一般!
当下那老者向三人抱拳道:“各位,后会有期!”便携着那老妇的手飘然而去,很快消失在三人视线中。
唐晟瞧得悠悠出神,心中羡慕:“当真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禁又偷偷向赵问雅瞧去,不料赵问雅此时也向唐晟望来,两人双目一触,都是又惊又羞,迅速偏头而去,不敢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