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定睛看去,却是那女囚手脚上的锁链受不住这一撞的震荡,竟然被震断了。
女囚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讶异的神色,那双丹凤眼中射出的目光依旧清冷,却不再空洞无神,而是有力地在姜离脸上身上扫描着。显然之前那种麻木呆滞的状态是她伪装的。
“你这小孩内功很厉害。”女囚向姜离开口道。姜离听她声音清脆,倒像是二十出头的少女在说话,因此对于自己被叫作“小孩”微微有些不满。
“这位姐姐,你若是想假扮不会武功的普通人,那你的伪装水平实在也太拙劣了些。”
“哦?你倒说说,我哪些地方露了破绽。”
“呵呵,若是寻常女子,上了那么沉重的镣铐,没有谁能似你刚才那般腰背挺直,脚步轻盈,泡茶时举重若轻,端茶时手臂沉稳。江湖上但凡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马上就能看出来姐姐你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对手啊。”
其实不止如此,姜离还凭他过人的耳力听出女子的呼吸和心跳,故而对她的内功修为也能判断到六七分准确。不过这便不是女子伪装得不好了,实在是姜离天生的本事。
“危险的,对手么?嗯,有点意思。”女囚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微微笑了一下,向姜离道,“你是北军郑元帅的外甥?论辈分我们倒是平辈,让你叫声姐姐,我倒也不吃亏。”
“在下姜离,方才为了让姐姐现出武艺,在下有些失礼之处,给姐姐赔罪了。不知姐姐你如何称呼?还有,刚才你那一脚差点就废掉在下的胳膊,你下手未免太狠毒了一点吧!”
“姜离?嗯,没听说过。”女囚姐姐轻笑一声,随后神色又变得黯然,“我的脾气一向不好,刚才出手确实狠了些。”
姜离察言观色,见到女子神情,不由开言问道:“姐姐可是有什么心事?是不是被那个刘知县冤枉才抓进来的?你武功如此高强,怎么会被关在这么一个小县的地牢?那刘知县定是用了什么卑鄙手段把你擒住的,对不对?”
女囚姐姐又笑了一声,摇头道:“这位刘知县虽然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但却是个有本事的好官呢。”说完沉默了一会儿,两眼直直地望着前面出神,半晌才再次开口:
“我曾是武当道士。”
“呀,又是武当的道士……道士?”姜离失声道。
“或许叫道姑也可以吧。武当近二百年不收女弟子,我是二十年前扮成男孩被师兄带进武当的,后来被发现是女儿身,师父也只好将错就错了。”
“那你可认得周树和周岩?”
“嗯,这两兄弟我当然认得。周树是我下一辈弟子中的翘楚,周岩虽然天资一般,但是跟在哥哥后面,大家就也都知道他了。怎么,你也认得这二人?”
“啊……这个,武当周氏双侠近几年那是名震江湖,我就是耳闻,仰慕。”姜离一边敷衍,一边惊讶于这女子辈分之高,说来还是周树那帅剑客的师叔级长辈,自己叫她姐姐倒是占了周树便宜。
女子显然对姜离的敷衍不以为然,说道:“凭你的功夫,不见得比小树差了,不必仰慕他。你倒不如仰慕仰慕我,七年前我‘琼云仙子’凌玉的名号,在江湖上一度比我们掌门还响亮呢。”
姜离闻言却是一愣,七年前他十四岁,正是他离开师父和两位师兄自己开始闯荡江湖的时候,这“琼云仙子”的名号他倒也听说过,据说此女是个武艺极高的美艳道姑,性情却是极为暴烈,遇上恶人动不动就将其大卸八块,废掉手脚都算是手下留情了,是以很多江湖人士给她起了个别号,将“琼”改为“惊”,在“云”旁边加个“鬼”变作“魂”,叫她“惊魂仙子”。但是姜离出道那年据说她突然失踪,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此事被江湖上极为活跃的包打听群体评作“年度十大异事”,在《江湖新闻》《武林消息》等报刊上连续关注过很长时间,但最后都没能寻到蛛丝马迹,大家一致认为她要么是被某大派的掌门级人物暗中杀掉,要么就是改头换面嫁给了某个大人物因而退出江湖,所以再八卦下去难免引火烧身,这事件才终于平息。
“原来姐姐你就是当年的惊……啊,琼云仙子,失敬失敬。那你怎么会失陷在这里?难道这县衙里还藏着什么隐士高手不成。”
“哼,谁说我失陷在这里?天下能如此制住我的又有几人!”凌玉不屑地答道,“姐姐我是自己要待在这儿的。”
“为什么?”
“为了……赎罪。”凌玉声音又低了下去,眼神慢慢地失焦,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片刻之后,才恢复了神采,对姜离笑道:“我与你这小家伙也算有缘,我七年没和江湖上的人打过交道了,在牢里也闷得很。今日我就与你讲讲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