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摩托车的灯光,三名警察这时才仔细查看了这个人的相貌。
果然,被文刚死死按倒在地上的人,与警方掌握的方大奎的照片,确实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你跟方大奎是什么关系?”张剑东厉声质问道。
“谁?方,方……什么?我不认识啊。”张二宝可能是因为害怕和紧张,语气明显结巴起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石强问道。
“有个人让我来的啊。”
“谁?”
“不,不认识啊……”
“你敢狡辩?!不认识?你大半夜冒着风雪来这里干什么?”
“今天中午我在镇上饭馆吃饭,一个大哥给了我600块钱,让我这个时候来这个地方送封信。”
“就为了600块钱?”
“三位大哥……,哦,不,三位警察!”张二宝可怜巴巴的看着三位警察,“真的。我没有固定工作,平时在镇上用摩托车拉人接客,还经常受运管部门的打击,所以饥一顿饱一顿的。600块钱对我来说已经不少了。我寻思这拿这600块钱,回去买点年货,跟老爹老妈好好过个年。”
他的最后一句话,倒是让警察对他心生一点好感。
这时三位警官才发现,眼前这个人虽不能说是“衣衫褴褛”,但也着实是衣着破旧,略显单薄的外套在与周围环境的严寒极不相称。可能是因为寒冷,也可能是因为刚才的害怕和激动,身上不住地打着寒战。
张剑东没有听他废话,直接问道,“你刚才说有人让你来送信?信在哪里?拿来我看看。”
听到这里,张二宝哆嗦着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封信。
其实,与其说是“一封信”,还不如说就是一张字条。
在灯光下,张剑东展开字条。只见上面扭扭曲曲写了几个字,“我明天出发,坐长途车先去郑州,然后去西安和兰州,最后去新疆工作。过年就不回家了。”
“你真不认识方大奎?我可告诉你,他涉及一桩重大案件,否则我们也不会冒着风雪大半夜在这里蹲守。告诉你,如果你敢包庇他,我们会一并追究你的法律责任!”文刚严厉说道。
“啊?重大案件?”张二宝一听到这里,顿时瘫软在地,“啊,我得回家过年啊,我不认识他啊,我把知道的全说了啊。”
“你现在跟我们回去,接受详细询问,如果你真的没有问题,我们马上放你回去。”文刚说道。
“跟你们回去?是要去公安局吗?”
“对。”
“我可不坐‘号子’啊”
“你说什么?”张剑东没听懂。过了好一会,张剑东才反应过来,东北人管“蹲监狱”叫“坐号子”。
“你别紧张。”张剑东好言宽慰,“我们是请你去了解情况,不是拘留你,更不是要你蹲监狱。只要你把情况说明白,又跟案子没关系,我们马上放你回家。”
于是,三名警察连夜带着懊悔不已的张二宝回到了当地镇上的派出所。
经过照片比对,送信人张二宝确认,让他送信的,就是警方要找的方大奎。
“警察,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再也没有了。我可以走了吗?”张二宝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张剑东。
“当然。我无权拘留你。”张剑东说,“我们彼此留一下联系方式吧,以后如果想起什么事情,你也可以及时与我们联系。”
“好。”张二宝一边点头,一边似乎欲言又止。好半天,终于喃喃地开口了:“这个……还有个事……那个人给我的600元钱,不知道……过年了,我想……”
此时张剑东才明白了张二宝的真实意思,于是便说道:“这个钱,可以属于你。”
听到这话的张二宝似乎见到了圣旨似的,高兴的手足无措。
这时,张剑东又从自己钱包中,拿出600元钱,递到了张二宝手中,说道,“感谢你配合我们办案。这600元钱,是我们公安局奖励你的,拿回家,好好过个年。”
看到这里,石强和文刚也分别掏出了200元钱,二人的打趣的说:“干脆凑1000得了!回去给你爸妈买点好吃的,也给自己买件厚外套,好好过个年吧。”
“还有这好事?!”张二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对这1000元钱,没敢伸手去接。
张剑东假装虎着脸说,“赶紧拿钱走人,我们还要继续办案。”
张二宝虽然年轻,没经历过多少大波浪,但是此刻的他已经明白了一切。他眼里噙着泪,双手捧着这1000元钱,连声道谢后离开了。
会议室里,一个小型的案情分析会立即召开。
“张队,事不宜迟,我们是不是要赶紧设法拦截住方大奎逃往新疆?”文刚显得很急迫。
“是啊,张队,我们这次居然连他的逃跑路线和交通方式都知道了,真是难得啊!”石强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可是,张剑东却暂时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儿,他掏出了那张方大奎写的纸条,放到了三人面前的桌子上。
“我不同意你们的意见。”张剑东用不大的生意说道,“查长途公交,是必须要做的。但那仅限于虚张声势,作为诱饵。实际上,我判断他一定不会去新疆。即使去,也肯定不会按照那封信上的路线和方式去。”
“为什么?”石强和文刚异口同声问道。
张剑东缓缓地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张纸条的蹊跷?”
这一问倒着实把石强和文刚问愣了。
“蹊跷?”文刚端详了半天,说:“难道是纸条的纸质有什么问题?很特殊?”
“你呀,成天跟技术刘混在一起,都有点神经质了。我说的是纸条上的内容。”张剑东说道。
经张剑东提醒,两人又仔细琢磨起了纸条上的文字。
“唉,张队,你这么一提醒,我似乎觉得,这张纸条上的文字,是不是有点啰嗦。”石强一边盯着纸条,一边说道,“他无非是想跟家里说,他过年不回家了,要去新疆找工作。可是,他有什么必要跟从来没有走出过大山的父母详细说明去新疆的路线呢?而且还特意交代了要坐长途公交?”
“哦,好像是这么回事。”文刚回过味后,也说,“真要通知父母,打个电话就可以了啊,干嘛大费周章花钱找人半夜送纸条?”
“既然人已经到了镇上,半个小时的路途,为什么不直接回家跟父母见个面?”张剑东一边思考一边说,“种种迹象表明,这个方大奎具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他这是在投石问路。因为某种原因,他想冒险回家,但是又担心我们警方会来到他的老家设伏抓捕,所以就找了不认识他的人,利用半夜黑幕和恶劣天气做掩护,替他回家。如果替身没有被警察抓捕,那说明他家确实是安全的。如果送信人被抓获,那就说明方家已经不安全了。这样一来,他会继续隐藏。他也一定会知道,警方会盘问那个送信人。于是他就写了一张纸条,在上面明确写出了他出逃的路线、目的地和交通方式……”
文刚赶紧接过张剑东的思路,继续说道:“哦,张队,我明白了,他这是在刻意‘引导’我们警方的行动,把警方的注意力和力量都集中到去往新疆沿线的长途客车的排查上。这样,当我们警方忙的晕头转向一无所获的时候,他就可以悠哉悠哉地在其他地方继续逍遥。”
“没准我们在抓捕张二宝的时候,方大奎已经在周围案中观察到了。”张剑东说道。
“太狡猾了!”石强一边表现愤怒,一边又为自己先前差点掉进方大奎的陷阱而懊悔。
“犯罪分子狡猾,是应该的。但是作为猎人的警察,如果没有识破狐狸的诡计,而被牵着鼻子走,那可就不应该喽!”张剑东的话,让石强和文刚满脸通红。
不知不觉中,天已经大亮。正在张剑东看着眼前两位一夜没睡,两眼通红的下属,正要决定散会,各自休息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接完电话后,张剑东眉头一翘,“兄弟们,上午放假,好好睡觉。晚上多穿点,灌点姜汤,咱们方家门口捉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