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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试青锋(四)

雨刚停,就有一片脚踏泥泞之声从夜里传来,到了院门止了。武昭阳父子互望一眼,便听院外有人在唤:“武镖头出来说话!”关鹰不知何时已站在偏室门口,面色阴沉,隔门望向院外。武安平先向前,推开半扇门,见院门外立了十数人之多,来人未亮火,看不清面目。武安平就立在门口,向外喊道:“门外是何人?深夜来访,找家父何事?”院外有人喝应:“让武镖头快快把方才进院的两人交出来!”武安平回头看向关鹰,关鹰面色更沉,道:“不想竟有高手尾随,我竟未曾发觉。”说罢转头望了武昭阳道:“我带来之人此刻也快要醒转了,还有些事我未曾问明,烦劳武兄先将来人拖延了,带我问毕,自会出门给你们一个交代。”此刻,院外又有人喊道:“快快交人!”。武昭阳低头沉思片刻,终是缓缓点点头。就在关鹰长舒了一口气间,武昭阳已大步推门而出。

两步已到院中站定,武昭朗声道:“方才谁说要人?可知你置身何处?向谁问话?”声虽不亮,然寂寂夜中,声声人耳,瞬间四周一片寂静。对面人群有一人向前两步,推门进了院中,暗中瞧不见他面目。只见他远远向武安平一礼,道:“武镖头昔日威名,谁人不知,然今日……”话未说完,武昭阳已开口,道:“你若知我脾气,怎还敢未得允许,便踏入我院中。”那人听了一滞,随即竟乖乖退回院外,道:“武镖头是不打算交人了?”武昭阳道:“人是在我屋内,却不能交与你们,稍后自会给你们解释。”那人听了,哈哈仰天一笑,道:“难不成你武镖头一句话,我们八大门派都受着寒冻,立了门外侯着不成?”武安平心中一惊,回望父亲,却不见武昭阳面上有一丝波动。脚步声响,一人又进了院子,直走到武昭阳对面不远处,借屋里灯光,才看清,这次来的是个着胖胖红裟袈和尚。和尚一合手,温和道:“武老友许久不见,风采不减啊。”武昭阳回了一礼,道:“宗正大师别来无恙啊!”那和尚正是少林掌门宗正。宗正面色温和带笑,将武昭阳父子打量一番,道:“好!好,果然虎父无犬子。”武昭阳微笑道:“武当罗掌门,崆峒黄掌门,泰山石掌门都到了罢!”院外已有人寻来了火把点亮,那一行人样貌显了出来,最前方是个清瘦老者,深色道服,松风鹤骨,一小丛灰白胡落到胸口。他立在原处,冲武昭阳微笑点头。武昭阳点头示意,才向了宗正道:“八大门派聚齐武某柴门之前,何等殊荣,换做他日,武某定然盛情相待,然今日我仍是那句话,只望各位稍候,武某自会给诸位一个答复。”此刻有了火把,照得清最先入院那人面庞,是个白面中年男子,无须,听完武昭阳之言,听他嘿嘿一声冷笑,道:“武镖头是定然不肯放人了!”武昭阳望了他,见他面上似笑非笑,阴沉沉的盯了自己看,也是嘿一声冷笑,一字一句道:“你是何人?如何轮到你来开口?”那人仍是那般表情,冷冷道:“在下长江十二联帮帮主宇文城,诸位掌门都与武镖头有旧交情,抹不开情面,只好由我这个后生开口要人罢了。”说罢声调一提,厉声道:“武镖头,如今话已说透,互不相让,只怕不好收场了。”正说话间,柳长吉石方等人听了响动,都从后院赶来了,立在武昭阳身后。宇文城将来人逐个看过,望了武昭阳,缓缓道:“我八大掌门齐聚,志在必得!不由你武镖头愿是不愿”武昭阳听了,哈哈豪迈一笑,道:“我武昭阳不愿之事,有谁能迫我?”武安平一旁抢上道:“人是我要留的,事是我担了,若是要人,冲我来便是。”宇文城嘿嘿一声冷笑,道:“八大门派掌门莫不是如土鸡瓦狗一般?竟被你这毛小子瞧不起?你父亲纵然再强,你也须细细掂量下自己分量,人你留不住,事你也担不起。”武安平嘿的一笑,道:“然此处是家父居所,你们进门都需得经我允许,惹我心头不爽,随时都能赶你们走。”宇文城听了,脸上笑意更浓,然全无一丝欢喜之色,如狰狞一般,听他缓缓开口道:“定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武安平朗声道:“你可以一试。”宇文城见武安平目光咄咄,无一丝退让,点点头道:“好,那今日便是八大门派合攻你扬威镖局了。”穿道袍的瘦老者,忽然呵呵一笑道:“武镖头面子不得不顾,我们八大门派也断不能如野狗争食一般失了风度。如是武小友想试试功夫,我们找人陪他切磋一下便是,既分胜负,又不至于结下深怨。”说罢望了武安平道:“但若是武小友输了,便不可再加阻拦,让我们与那两人会面相谈如何?”宗正方丈,也是呵呵一笑道:“阿弥陀佛,如此最好。”武安平未答,武昭阳先道:“也好。”武安平只得点点头。宇文城冷冷道:“宗正大师,罗掌门两位大师誉满江湖,自然要顾忌身份,我们这些后辈小生如何敢不从。”说罢又道:“两位掌门既有妙计在胸,就烦劳两位掌门出面主持公道了。”宗正听了,微微一笑,道:“也罢,那便老僧先来,不知何人愿与老僧切磋拳上功夫。”武昭阳微笑道:“年轻人辈分太低,出手便是对大师不敬,只有老夫勉强应战了。”宗正看了看武昭阳,哈哈一声道:“武镖头,今日挺身出阵,岂非有重出江湖之意?”武昭阳笑笑道:“江湖事可以不问,犬子却不能不护。”宗正点点头,扭头便回,道:“那是老僧输了。”众人一听,都是震惊。宇文城本料想武昭阳十数年赋闲田园,弃了武功,自然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宗正却是修行不止,内力修为,日益精进。两人之战,宗正十有胜七。见他此举,怎会不急,忙道:“大师岂非当此战如儿戏一般?将武林安危何置?”宗正竟难得面色一沉,正色道:“不敌便是不敌,非要老僧当众出丑,被打得鼻青脸肿才是?”付君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余人都是正色,连忙止了笑,吐吐舌头。宇文城怒视付君可一眼,道:“大师这还未交手,便认输是何道理?”宗正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想当初老僧惨败武镖头掌下,至今心存余悸,苦修至今日,对昭阳掌仍无破解之法。与其对阵,心先怯了,如何能战?”武昭阳听了,向宗正抱拳行礼,微笑道:“大师承让。”宇文城呆了半晌,强压了怒火,道:”武当掌门可曾负于对方几人之手?”那深色道服的老者,正是武当掌门罗善水,听了宇文城之言,他捻须笑道:“贫道剑法太差,不敢与人交手,自然输得少,然我也不便向小辈出手,便由我弟子三青上阵吧。”一年轻男子早向前道:“弟子达青石愿出阵。”罗善水点点头应了。宇文城见了达青石自愿出阵,竟也是点点头,道:“达少侠出阵,与罗掌门无异。”

这达青石年纪轻轻,虽不英俊,然也不难看,眼入朗星,面上总有微笑,露一口白牙,见他一身青衫,提了一柄褐鞘长剑,走到场中,道:“谁人要来比剑?”武安平听了,转身行至柳长吉面前,轻声问道“柳兄可是信我。”柳长吉听了一楞,复尔点点头道:“自然信你。”武安平点点头,对柳长吉道:“此人是武当第三弟子达青石,年龄虽小,天分最高,剑法也是最好,手中松涛剑锋利无比,唯柳兄能敌。今日之事,其中内情不便细讲,然若柳兄输了,便有人会因此送命,望柳兄务必全力以赴,救人为上。”

柳长吉听了点点头,对武安平道:“安平放心,我必尽力取胜。”说罢缓步上前。与达青石对立,拱手道:“昆仑铁剑门柳长吉,望与达兄切磋剑法。”对面之人一听,目光都落在柳长吉身上,达青石也细细打量他一番,正色抱拳回礼,道:“请。”方说罢,达青石剑已出鞘,雪亮的剑刃轻抖,刃上火光如水一般波动。柳长吉剑也出鞘,剑在暗夜,比夜更暗,如一道无光可及之处的暗隙。达青石见柳长吉静立不动,轻喝一声:“小心了!”挺剑直刺柳长吉胸前。剑来的正,来的也不快,柳长吉知他是试探之意,侧身一避,剑一抬,回刺达青石腋下。两人就此交手,来来回数次。忽的见达青石后跳出圈,向柳长吉朗声问道:“柳兄可是轻视我达青石,或是我武当剑法?”柳长吉忙道:“达兄何出此言?”达青石正色道:“若不是如此,怎会不尽全力,还料我察觉不出?”柳长吉听了,一顿道:“非是我故意相让,只是顾忌达兄手上兵刃。”宇文城听了哈哈大笑道:“神兵利器,自然是有德者居之。剑不如人,还望生死相较之时,让人与你赤手空拳而斗?”达青石却是转身道:“二哥,借你剑一用。”武当二弟子吴青松是个枯瘦高个子,一张细长脸,倒垂眉毛,小眼睛,蓄两撇微须,始终阴沉着面。他听了达青石相唤,一抬手,便将手中剑抛出。达青石接了,在手中一掉,剑柄向柳长吉递过去,道:“我师兄三人的剑,同一匠人,同一材质,同一时打造,你用我师兄的剑,岂非便无顾忌了?”在场之人心中都暗赞达青石处事磊落。宇文城嘿嘿一笑,极是尴尬。便在柳长吉迟疑间,武安平哈哈一笑,道:“达兄豁达大度,让人敬佩,然却误会我柳兄弟了,我师兄非是忌惮你手中长剑锋利,而是怕你松涛剑为他神剑守缺所损罢了。”达青石听了,一挑眉,再去看柳长吉手中长剑,然暗处又怎看得仔细?达青石便对柳长吉道:“柳兄可否抬了剑,让我瞧个仔细?”柳长吉点点头,将剑抬平。达青石凑近,侧身,借了光细细瞧那剑上,花纹细密,精巧之极,盘绕于剑上,怎会是远见如炭棒那番模样?达青石抬头,问柳长吉道:“此剑便是守缺?”柳长吉点点头。达青石微笑道:“柳兄果真如他所言,是怕我的剑为守缺所伤?”见柳长吉欲说又止,面有难色,达青石心中如何不知,忽见他抬手,挥手中松涛,朝守缺猛斩下去,柳长吉不防此变,加之达青石这一剑又斩得快,哪里来的及收剑,就见达青石的松涛剑,带了半圆的残影,剑刃对剑刃,与守缺十字相斩在一起。达青石早已在暗中蓄气,这一剑斩落,用了全力,然剑如斩在虚空之中,未碰着一物,他当是柳长吉收剑迅捷,正惊叹间,只听叮一声脆响,凝神去看,已是半截松涛落在地上,期间不闻一丝金铁之声。

四周瞬时一片寂静。柳长吉已收回剑去,剑垂在手,守缺便又匿在黑影之中。达青石将手中半截剑细细看了,见断处整齐,如原本就是一柄两寸短剑一般,反而哈哈笑道:“守缺,好剑!”说罢,望了柳长吉道:“我已输了。”听了此言,宇文城本是铁青面色更加青了。柳长吉却道:“你非是输与我,输与铸剑的天生大师而已。”达青石微笑道:“输虽是输了,但我却更想见识你的剑法。”柳长吉收剑回鞘道:“你方才言你师兄弟三把剑一般锋利,不如再借一把,我们两个来切磋剑法。“达青石一听,抚掌哈哈笑道:“好!”武当大弟子魏青山是个白面微胖,矮个中年男子,面上白静,总微眯着眼,此刻他哈哈一笑上前,道:“难得遇见剑法人品皆不输我达师弟之人,柳老弟若不嫌弃,便用我的剑吧。”柳长吉回头,李婧早出来,接了他守缺。柳长吉向前,双手接了魏青山长剑,魏青山双目闪闪,笑对柳长吉道:“切磋剑艺之时,莫再存相让之意。”柳长吉点点头。待魏青山退了回去,柳长吉达青石两人重回阵上,众人瞩目间,呛啷同声,两人双剑齐出。达青石对柳长吉道:“请教。”柳长吉压低了剑尖,向了达青石道:“请赐教。”大战在即,每个人都屏气凝息,攥紧了拳头,反而是场中两人面色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