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蔚青城到家了。
美景一直坐立不安,想到蔚青城可能没吃饭,便去厨房忙乎起来。干活是很让人有安全感的一件事,忙起来就会忽略很多事情,前提是要专心忙。
美景穿着小花围裙举着菜刀从厨房跑出来,与蔚青城四目相对时,忽然有些尴尬,于是半张开的口又立马闭上,扭头进厨房继续干活。
蔚青城没有来骚扰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休息。
美景做好饭菜端上桌后,以为他睡着了,撅着屁股在他旁边端详了好一会儿。
这睫毛怎么这么长、这么鬈啊,和洋娃娃似的,长在一个这么大高个的男人身上,合适吗?但从颜值来看,这是一张360°无死角的脸,该好看的地方一个都没落下,皮肤也跟上了釉的瓷片一样。
皮肤这么好真是不应该,他爱吃辣椒,又是食肉动物,还熬夜,应该满脸青春痘才对。所以说,专家都是骗人的,什么辛辣、油腻、熬夜会令皮肤糟糕,那只是针对皮肤本来就不好的人。对于天生丽质的人来说,那是不存在的事。
蔚青城突然睁开眼睛,眼眸黑白分明又深不见底。偷窥被抓了现形的美景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瞬间红了脸。
“为什么偷看我?”也许是没有休息好,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倦,在他微微偏头的时候,美景看到他靠近沙发里侧的耳根处有红色的印记,好像,是手指印,下颌的地方还有一道被指甲刮花的痕迹。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在蔚青城惊讶不已的眼神中捧起他的脸颊仔细观察起来:“什么情况!作家大人,什么情况这是!警察还打人吗?你的脸怎么了!学长不是和你在一起吗!学长在,他们还敢打人,他们活够了吗!”
蔚青城淡定地拿开她的手指,面无表情地说道:“不是警察,很明显是女人弄的。”
美景抿嘴皱眉,不可能是徐染,她应该在医院里躺着,那还有哪个女人会打他耳光还挠他的脸,难道是她自己?
想到这痕迹的来源很有可能是昨天晚上他在强迫自己而自己强烈反抗之后给他造成的,她就释怀了,这明显是他活该。
她翻脸如同翻书一般迅速,刚刚的紧张瞬间换成了不屑和鄙夷,还很自豪地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然后微微扬起自己的下巴,说:“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就凭你对我做的禽兽不如的事,这一点点惩罚算便宜你了。”
蔚青城揉了揉太阳穴,撑着身体坐起来,美景这才看到他的脖子上面还有几道明显的、被指甲划伤的痕迹,心想,他的后背上应该更多才对。
蔚青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美景也毫不示弱地瞪回去,好一会儿,他说:“平身吧,我还没驾崩,你不用这么跪着。”
“你最好现在就驾崩。”她身子往旁边一歪,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态度强硬地说,“可不是我给你雪上加霜哦,作家大人,经过我慎重的考虑,我决定这个月末离职。”
蔚青城冷冷地瞪着她:“不批。”
“不批也不行,我也是很贵的,我跟你讲,我怎么也是传媒大学的大学生,盘靓条顺、根正苗红,还是那个,那个什么……”
“什么?”他不明所以地追问。
“处女。”
蔚青城挑唇冷笑一声:“所以?”
“所以,我的初夜也是很值钱的,开价48万并不过分,并且我已经收集好了你强暴我的证据,加上做到这个月月底的工资,刚好还你50万,我们两清了。如果你不让我走,我就去报警。”她一本正经地宣布自己的筹码,可惜蔚青城并不买账。
“你对自己的身体有如此高的自信,会开到这个价格也确实很让我意外,你这不叫漫天要价吗?”
“这不是重点!”她用力敲了敲茶几,说,“即便你认为我一文不值,我也不可能白让你睡的,对不对!”
“所以,你现在在跟我讨价还价,对吗?”
美景再次敲茶几,色厉内荏道:“现在是你在跟我讨价还价。”
他突然掏出手机往茶几上一放,敲出重重的声响,吓了美景一跳。他给她一个下马威后说:“不管谁对谁,我们都在讨价还价,对不对?”
“就一口价48万,你必须同意。不同意的话,我就让你身败名裂,我可是很有手段的,我跟你讲。”
蔚青城没有立刻给她答复,眼神上上下下在她身上来回扫了好几遍,好似真的在拿她当作商品一样打量,随后拿起手机按了两下又放回口袋里:“你说我强暴你的证据,我不知道在哪里,但我现在手上有你卖淫的证据。”
美景愣了愣:“什么卖淫?卖什么淫?”
他神态自若地起身去餐桌前落座,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淡淡的柠檬酸味在口中蔓延开:“你刚刚亲口说的,我已经拿手机录下来了,你的身体一口价48块,哦,不,口误,是48万。我不买也得买,买也得买,还威胁我不买就会身败名裂,不知道这可不可以构成敲诈,我得找个律师问问。”
事情居然扭转到这个地步,美景拍案而起,杀气腾腾地走至餐桌前:“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占了便宜反倒咬人一口!”
他不是很有胃口,没有动筷子,只是淡淡地看着桌上的菜品,说:“我有你无耻吗?在别人的床上睡了一觉,就要诬陷别人强奸,还要抵消50万的债务。”他眉眼冷冷地向上挑,斜视她,接着说,“我这么完美无缺的男人,怎么会看上你这只白眼狼。”
他的话让美景开始怀疑人生。她默默坐回自己的座位,托着腮帮皱眉沉思,难道自己真的错怪好人了吗?他哪里看起来都不像个好人啊……
“可是我有证据,你否认不了。”她决定再次争取。
“那你千万要保存好了,不然,到了警察局,我也不会认账的。”他说。
美景撇撇嘴,肩膀都塌了下来:“明明我的衣服都被你扒光了,身体也累得不行……”
“衣服是你自己死活不穿的,我只能帮你脱了,还死活要睡在我的床上,抱着猫不撒手,它不愿意,毛都被你揪掉好几撮。至于身体累,你昨天拉着我跑了三条街,累也无可厚非。”说到累,他也很累,很久没有做那么多剧烈运动,两条腿也酸疼,是该运动运动了,不然很快就变成老年人。
她记得自己带着他狂奔,但不记得跑了多久,更加不记得她死活不肯穿衣服睡觉这件事。
“那,那你脖子上被人挠的……”她的底气已经开始明显不足。
“你认为呢?”
“就是你对我施暴时我反抗的证据。”
“你想多了,自己有多长的指甲不清楚吗?十个手指头剪得跟和尚似的,还指望它能挠谁?”他冷冷地嘲讽着,“就算忽略这些细节,你说你是处女,那床单上至少应该留下你是处女的证据,有吗?”
美景翻着白眼,嘟嘟囔囔,蔚青城让她大声重复刚刚她说的话。美景一想,就算他没把自己怎么着,但是看光了吧,估计也摸透了,便厚着脸皮大吼:“我怎么知道床单为什么那么干净!万一是你的短呢!”
“你处女膜长在嗓子眼吗?我短……”
他的表情阴冷极了,刚刚的轻松不见,哪个男人被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这么怀疑都会很不爽,他也不例外,尤其是美景刚刚才说自己强奸了她,这会儿又揶揄自己的短。
美景脸又红了,世上怎么有如此无耻之人,对着一个如此清纯可爱的女孩子随时随地随口开黄腔。
“那你下巴和脖子不是我弄的,到底是谁弄的!”
“我妈,我妈刚刚也去了,她打的,她的指甲刮的。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美景心里一沉,拿起筷子一脸无辜地啃着筷子的顶端,牙齿和筷子碰撞发出咔咔的声音,看向蔚青城的眼神也变得畏畏缩缩,好像犯错误的小孩子一样。
“怎么,没和我睡成,你很失望吗?”
“没有。”她坚决否认。
“看起来很有,你满脸不开心。”
应该是高兴的,她心里这样告诉自己,贞操失而复得的事儿全天下仅此一桩,怎么可能会不高兴。
可没有欢呼雀跃也是真实的,尤其是在听了他被自己妈妈打了以后,她反而有些难过。
在她生活的国家里,挨打的熊孩子并不少,她没挨过打,美丽就经常挨打,并且是爸妈混合双打,以前还有过父母加外公外婆加她混合5打的传奇。可那都是爱的责备,也没把美丽打坏,只是吓唬吓唬她。纵然她哭得昏天暗地,也是什么事也没有,一个草莓罐头就能让她破涕为笑。
蔚青城都已经到了适婚年纪,是个有事业有主见的独立男人,原本就疏于见面的母亲,见了面就要动手,他心里该有多难过啊。
就算一片草莓地,也治愈不了他吧。
他抬手按住自己的胃,眉头微微蹙起,美景便知道他又胃疼了。她飞快地把桌上的水煮肉片和尖椒小炒肉拉到自己面前,将清炒西兰花推到他那边,说:“你今天不能吃辣椒了。”
“这个像猪食一样,拿走,味道都很奇怪。”他说。
“你吃过猪食吗?猪能吃到我这种五星级大厨做的食物吗?”
“没吃过,在我想象里,猪食就是这个味道。”
“反正我都拿你当猪养的,你就吃吧。”说完,她起身去翻家里的医药箱,给他找药。
这医药箱也是她买的,里面有一些常备药品,治疗感冒、发烧、胃痛、牙痛的药都有,还有消炎药和外伤喷雾,连蚊虫叮咬和跌打损伤的药油也有,或许有很多药直到过期也不会被用到,当然用不到更好。但生活所需无可减免,尤其他还算富有,不差这一盒子药钱。
她把药递给蔚青城,他很顺从地放进嘴里,喝下半杯水后,伸出修长的食指朝她勾了勾手:“过来。”
“不!”
他迷离的眼神让她想到昨天下午的吻,她的心跳不由得加速:“你休想骗我过去,谁知道你是不是又要亲我,我可是48块,呸呸呸,48万的天价美少女……”
“不用想那么多,我让你过来就过来,立刻、马上,我查一个数。你不过来,我就过去扒了你衣服亲你,坐实强奸罪名。”
美景一脸不情愿,耸着肩膀扭着腰别别扭扭地磨蹭到他面前:“过来了,干吗!”
“其实,你刚刚说的事,我昨天夜里有考虑过。”他如此坦诚,反倒让美景不知该做何表情,“不过,你喝得太多,还吐我一身,那个味道恶心到让人终生难忘,所以,我没下去口,因为太难闻了。我连自己的房间都待不下去,就睡在了沙发上。”
我喝多了,我怎么知道呀?我一旦喝多,就天不怕地不怕,你和酒鬼对着干,那不是自讨苦吃吗?谁让家里有客房你不睡,非要睡沙发,再说沙发那么贵那么舒服,睡了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她继续不情愿地指了指西兰花说:“那你就赶快把猪食吃了,我去换床单,一会儿你去重新睡一觉就好了。”
他突然伸手揪住美景的衣领,用力向自己怀里一带,令她稳稳地扑进自己的怀里,鼻尖靠近她的唇边,深深吸了一口气。
美景如同受惊的小乌龟,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下意识地往后缩脖子:“闻什么呢!”
“闻闻还有没有酒气。”他坦白道。
美景一边挣扎着要起来,一边冲他哈了一口气:“臭死你!”
而他闻到的,只有浓浓的牙膏味,并且是十分熟悉的。她有着勤俭持家的好习惯,连牙膏都不舍得买一管,浴室的柜子里有半箱陆骁送的进口牙膏,她努力帮他消化,力争在过期之前用完,完全不在乎那一管牙膏可以买一箱普通牙膏。
“香的。”他低声反驳一句,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不容拒绝地将她按向自己,深深地吻上去。
倔不过三秒,美景就缴械投降了,跟融化的奶油雪糕一样软在他的怀里,要不是蔚青城揽着她的身体往上托了一下,恐怕她已经滑到地上。
没有经验就是最好的经验,没有技术就是最好的技术,她的生涩居然成为最迷人心智的东西。
直到这个吻停下来许久,美景脑子还是一片空白,只有胸口扑通扑通地提醒她还健在人世。
他捏了捏美景的下巴,似笑非笑地问:“需要我打114,给你问一下急救电话吗?”
美景呆呆地回应:“急救,1、2、0。”
等她终于清醒过来,她飞快地从他身上跳下来,捂住通红的脸颊,发出瓮声瓮气的问责:“你个骗子!你不是说,我不过去才会被扒衣服占便宜吗!你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能不能光明磊落、一言九鼎一些!”
他撇撇嘴,根本不把她的指责听在耳里,厚颜无耻道:“是在光明磊落……的时间亲的,没有在月黑风高的时候。不过,我只说,你不过来,我就扒你衣服、占你便宜,我做到一言九鼎了,刚刚没扒你衣服,也没占你便宜,只是我们情投意合后顺其自然地互相亲吻了。”
“没有!”她跺脚否认。
“有。”他淡定地坚持。
“没有、没有!”
“双重否定,就是肯定,所以还是有。”
她到底为什么要跟一个作家吵架,又为什么要给一个作家当助理,就不能是别的什么财大气粗、没工夫搭理她这种小角色的大人物吗……
第二天一早,美景又要请假,蔚青城只听完了“请”字,连她“假”字的音都没发出来,就第一时间果断地拒绝了。
“你是不是忘记点事情?”
美景仔细回想,该洗的都洗完毕,早餐也做好了,猫也喂好了,房间也打扫了,稿子昨天夜里就整理完了,要说忘了什么事,大概只剩今天早上还没跟他吵架。
难道从今以后吵架也要成为每日必备的工作了吗?
“我忘了怼你?”
“怼我?”他不是很理解这话的意思,“怼我在你的工作范围内吗?”
“是不在,那我忘了什么?”
“酒精会造成人的智力减退,你以后还是少喝好了。”
美景都要急死了,这种不知道自己忘记什么的感觉太糟糕了,尤其是她一向被称作记忆大师,对数字极为敏感。上学的时候,她对一道数学题可以做到过目不忘,第二次再做时完全不需要计算就能写出结果,被他这样一说,她真的感觉自己的脑子要废掉了。
“行,不喝了。说吧,我到底忘了什么,说不出来,今天你就别吃饭了!”
“我的车呢?”他问。
美景顿悟地连拍脑门,发出啪啪的声响,频频点头:“对、对、对,车还在酒店门口,不过,我现在没空去取车。等我回来的时候,我直接开回来。放心吧,在绮云四季酒店门口比在我们小区还安全。”
车可以不取,不要了都行,但她不能请假。
美景很生气。
“为什么我没有假期?国庆节你都没给我放假!”
“对,地球不爆炸,你就不放假。给你放假,你就去找你的闺密自取其辱,你是我蔚青城的女人,只能让我欺负,犯不着去别人那里犯贱。”
我是你祖宗!她真想脱口而出骂这句,想想还是算了,出来混怪不容易的,挨揍就不好了。
她不管蔚青城同意不同意,回到房间背上小包就要出门:“我可不是自取其辱,我那叫重情重义。再说,我现在是回学校参加一个考核,不是出去瞎逛。”
蔚青城坐在沙发上,面覆寒霜地盯着她弯腰穿鞋系鞋带。美景弯着腰瞥了他一眼,觉得很可怕,索性不看了,临走之前,说,“真的是去考核,上午一门、下午一门,撒谎的是小狗,不信,你打电话去学校问。不过,你最好不要这样做,我又不是小学生,还要家长打电话问逃课没……”
她出门了,直奔公交车站。
心里有着隐隐的不安,她怀疑自己已经违背了道德,喜欢上了蔚青城,脑子里总会浮现他那张俊俏的脸,并且时不时地,就感觉自己嘴唇在发热,好像被他烫伤了一般,连做梦都梦到了他爬上自己的床跟自己耍流氓。
嘴上说着不想要,身体却很诚实地向自己发送信号,她喜欢上了蔚青城。
爱情真是可爱也可怕的东西,让人欢喜让人忧。她就算喜欢楼下的保安大哥,也不应该喜欢蔚青城啊。他除了好看,哪有优点。
爱情居然让她变成如此肤浅的人,所以,这是错觉。
她默默地一咬牙,告诉自己,美景,这是错觉,别怕。
然后,她又叹息,唉,一把年纪了,还用这种方法安慰自己,可笑。
已经好久没回学校了,公交车刚刚驶入学院路,一股熟悉的亲切感便扑面而来。
街上来来回回的年轻面孔充满朝气,比蔚青城热情多了,还有三五成群的好友嬉笑同行,看起来单纯快乐,比蔚青城开朗多了。路边摆摊卖的煎饼果子是真正的世间美味,摊前每天中午都有人排着很长的队,骑三轮车的师傅笑容可掬,风里雨里在各校门口等你。这一切的一切,都比蔚青城温暖、柔软。
世界上可爱的东西这么多,她可不要自讨苦吃地喜欢上那么不可爱的生物。
公交车到站,停在传媒大学的正门口,美景背着小包,嘴里哼着歌儿昂首阔步地走进自己的大学校园,像第一天来这里一样心潮澎湃。
美景性格开朗,人缘颇佳。在传媒大学里,她的长相也不算什么天仙,所以,女孩子之间赤裸裸的嫉妒和排挤在她身上并不存在。所以说颜值这个东西,只要有一点就好,太高也有生存风险。
跟同学们一见面就热聊起来,从天文地理到娱乐八卦无所不及,就差二斤麻辣小龙虾和一斤扎啤了。
原来和她住同一寝室的女孩子突然掏出一支南瓜色的口红,非要给美景涂一下,说她涂了会好看。
美景早起素颜出门,脸上连层简单的粉底都没有,她觉得涂这个口红会显得突兀,不想妥协,无奈另外几个同学也很想看这种颜色在美景这种天生白净的小脸上会有什么效果,她只好噘着嘴巴当试验品。
涂好之后,有人举着小镜子给她,美景左照照右照照,勉强道:“是不是涂得有一点点厚了啊,你当我嘴巴是墙吗,左一层右一层的,不过也还行……”
她愉悦地弯起嘴角,给大家展示一下标志性的甜美笑容,视线向后延伸时,她看到了遥远,然后这个笑容就僵住了,还是旁人用力扯了她的脸皮,才把她的思绪拉回来。
“喂,美景,你涂这种颜色,看起来特别像美图秀秀里的阿宝色特效。”
美景揉着脸颊呵呵一笑:“你这是夸我还是贬我,说我自带特效美丽无敌还是损我长得像失败的修图?”
余光里的遥远似乎在朝自己走来,并且越走越近,美景突然一捂肚子,愁眉不展:“哎呀呀,这个大姨妈好任性,说来就来,不行了,我要走了,马上要血流成河了。”
她做出从包包里摸纸巾的动作一路小跑,钻进走廊尽头的女厕所。
她的大姨妈从来没有一个月来两次的时候,这都是胡诌的逃跑借口。
她也说不准遥远向自己走来是不是要找自己,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是逃跑。
遥远不找自己是最好的,距离开始考核还有20分钟,她在厕所待上15分钟,遥远肯定不会傻等了,而她又有足够的时间去考场。
毕竟是校园公共厕所,一直有人进进出出,里面的气味也不容乐观,美景站在窗边打开手机里的《王者荣耀》,拉上在线游戏好友打了一把人机、做完一把任务,看着时间和自己预算的刚刚好,便收起手机走出女厕。
刚刚全心全意地投入游戏,出来时还沉浸在自己游戏中五杀的状态里,把自己为何会躲进厕所这件事彻底忘在了脑后,一开门,看到对面依墙而立的遥远,她下意识地倒抽一口冷气。
她指了指女厕所里面问:“好巧啊,等女朋友吗?那你慢慢等,我先去考试了。”
“你不就是我女朋友吗?”他插着口袋挡住美景的去路,“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不是我女朋友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语气也奇怪,他怎么好像被蔚青城附体了一样,如果这句话被蔚青城用这种语气讲出来,就显得这话正常多了。
“我又不是卖给你家了,你说没说过没什么用的,你和校花的恋情已经坐实了。既然是这样,你就好好对她,不能每一个女人你都想占有,然后每一个都辜负。”
“是她追我。”
“所以呢?”美景半低着头,并不是很想看他的眼睛,看多了,她会忍不住为自己曾经的清纯和天真难过。
“没有所以,我还是很喜欢你,我放不下你。”
“我挺重的,你还是放下吧。”她说。
感情的事情很难说谁对谁错,嘴巴会说谎,心不会,他若真是喜欢别人了,痛痛快快地分手,对她来说也是好事,毕竟长痛不如短痛。可他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就太人渣了。
一个前几天还拉着别的女孩子开房的男人,现在突然来女厕所门口堵她并告诉她忘不了她,她之前只是心疼自己的青春,现在多了一项,她开始心疼自己的眼睛了,这么生动妩媚的一双大眼睛,怎么就瞎了呢!
她绕过遥远朝考核教室的方向走,遥远不依不饶地跟在她身后。
她是这所学校的无名小卒,可他是风靡全校的校草,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加上校花插足,原本平淡无奇的一段恋爱已经成为校园里的重点八卦。他这样跟着自己,她浑身都不自在。
在教室门口,美景停下脚步,有些不开心地转过身来,说:“那个,遥远,我有男朋友了。那天你在酒店,咱们两对都碰个正着,我也不是那种脚踏两只船的人啊,我男朋友对我挺好的……”
遥远不顾及周围路过的学生的眼光,一把将她按在墙上,保持一个自认为很帅的壁咚的姿势,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醋意和不快:“就因为看到了,所以我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放开你。你太单纯了,那个男人是你的老板,家境那么好,不过是玩玩而已,玩过了就会扔掉,像他那种有钱的公子哥根本不拿女人当人看。”
“谢谢你担心我,我只是单纯,并不是蠢。”她挥开遥远的手臂,径直走进教室。
遥远的话是对的,但只对了一半,这世界上真的有很多有钱的公子哥视爱情和女人为玩物,但肯定不是蔚青城。
他是有幸遇见自己,如果碰见一个有心机的狠角色,搞不好他会沦为人家女孩子的玩物。
另一边,智商很高、情商也不怎么在线的蔚青城真的给美景的学校打了个电话,问她们是否有考试、考到几点。
校方给的回答是上午一门、下午一门,上午到12点结束,下午5点结束。
美景并没有说中午回不回来,如果不回来,他吃什么?
他进厨房转了一圈,在冰箱上发现一张便利贴:作家大人,饭菜在冰箱里,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吃了,晚上做水煮肉片补偿你——美丽的美景。
他拉开冰箱,果然看到用玻璃碗装好的老干妈肉丁炒饭和猪食——也就是西兰花。
他捧起玻璃碗端详了一会儿,把炒饭原封不动地放回去,将西兰花那份,连碗带菜一起扔进垃圾桶。
刚出厨房两步,又扭头回来把垃圾桶里的玻璃碗拣出来,打开盖子,扑面而来的西兰花味道让他不禁皱眉。他拿起一块西兰花,忍住想吐的冲动,去卧室把正在睡觉的儿子叫醒。
儿子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并不是很想理他的样子,翻动着肥胖的身体,继续睡。
他拉着儿子的脚硬是把它从床中间拉到床边,也把它拉得有精神了,随后把手里的西兰花放到它的嘴边:“你吃。”
“喵。”儿子嫌弃地眯眼转头。
“你妈说这很好吃、很有营养,对身体很好,你吃啊。”说完强行拿西兰花往它嘴里塞。
儿子被惹急了,后腿着地站起来,两只前爪飞快地挠了他好几下:“喵!”
他失望极了,自言自语道:“我说是猪食,她还不信,猫都不吃的东西,给我吃……”
美景不在家,他觉得有些寂寞,习惯了她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忽然觉得这个家比原来大了许多,也空荡了许多。
他准备寄情于工作,“人”字没写完一撇的时候,急促的手机铃声就打断了他的思路。
电话是岑美丽的老师打来的,说打她家里电话没人接,打姐姐的电话关机,只好找到送表的姐夫。
半个小时后,他换上休闲白衬衣和米色休闲裤,拿上钱包,穿上白色板鞋,独自走出家门。
打车到美丽的学校,进校需要登记,正巧是下课时间,操场上、走廊里到处是上蹿下跳的熊孩子,他问了好几个同学,才辗转找到美丽老师的办公室。
美丽就站在窗边,捧着一本拿反了的语文书乱翻。
上次在美景家里他就想问,谁给小姑娘定得这么大的校服,松松垮垮得像个麻袋。回想刚刚自己来时见到的那些小女孩,身上的校服大多合体,有的甚至能看出来是为了合体或者美观稍作改动,只有美丽这件,好像是拾了哥哥穿过的。
距离美丽两米开外的另一个窗口前站着一个脸被抓花的男孩子,也在低头看书。
“你好,你是哪个同学的家长?”一名戴着眼镜的中年女老师从椅子上回身问道。
闻言,美丽抬头,委屈地叫了一声“姐夫”。
“岑美丽的姐夫对吧?先坐一下,关于岑美丽的事一时半会我都讲不完。”那名老师终于抬起尊贵的屁股,给蔚青城拉来一把椅子。
“现在,岑美丽是跟你和她姐姐一起生活吗?”
他礼貌地道谢后入座,看了一眼把嘴巴噘得老高的美丽,答:“不和我们住,她怎么了?”
老师拉开抽屉,拿出原本属于他后来抵押给美丽的Apple Watch,问:“这是你给她的吗?”
蔚青城点头:“是。”
“她今天把这个东西带来学校,前座的男生要借来玩一会儿,她不借,两人争执起来,她就给人家男同学挠成那副样子,你看看她把人挠的。”说完,她指向那位男同学,一副事态很严重的样子。
蔚青城仔细看了看,按这么大的孩子的打架水平来说,美丽下手是重了一点。
“不是借,是抢!”美丽声音洪亮地更正事实,显然她和姐姐一样有着天生的好嗓子。
“老师在和你的家长谈话,你不应该插嘴。”老师将矛头指向美丽,“让你背诵的课文,你背完了吗?”
“那你说得不对,就是国家主席来了和你谈话,你也不能冤枉我啊。明明就是他抢我的东西,我要抢回来,他先推我的,我屁股都摔快成两半了,我才起来挠他的!你就是偏心,就因为他是主任家的孩子。”
老师不批评她了,强忍着怒气看着蔚青城,等待他开口训斥自家小孩,蔚青城则端坐在椅子上无动于衷。
老师忽然一拍桌子,怒声道:“看看这个岑美丽,学习全年级倒数第一,天天打架惹老师生气。你俩谁打谁,谁是主任家的孩子,是引起这件事的主要原因吗?是你根本就不该把这个东西带到学校来,原本学习就不好,不好好努力,竟弄些分散精力的东西来!”
“分不分散精力我也是倒数第一,根本没影响成绩!”美丽继续顶嘴,看起来这是家常便饭。
蔚青城觉得美丽说的话都有道理,可是这样顶撞老师确实很不应该,不过,这老师有点理歪,他内心陷入一种矛盾状态,理性上无法抉择自己该站在谁的立场,于是感性地一琢磨,决定帮亲不帮理。
他刚要开口说话,老师便气愤地将桌面上的Apple Watch往蔚青城面前一推说:“你也看到了,岑美丽这样的学生我管不了也教不好,你们抓紧时间找学校办理手续吧,这学生我们留不了。”
美丽倔强地一扬下巴:“不留拉倒,我还不愿意在这呢,什么破学校,每次都让我考倒数第一。”
蔚青城皱起眉头,薄唇轻轻抿了一下,示意性地瞪了美丽一眼,对面前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的老师说:“学习差和调皮不是草率开除一名学生的理由啊,就算开除了岑美丽,这里还是会有倒数第一名,还是会有调皮的学生。”
老师先是为这话诧异一番,接着更生气了,从教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家长:“现在是你家的孩子犯了错,不是老师和学校犯错,这位家长,你这种认知首先就是错的,小孩子不能这样教育的。”
“正是因为我们不会教育小孩,所以才把她送到这里来。”
“……”老师愣了一下。
他说:“我给您说个道理,您听听我说得对不对。岑美丽带违规品来学校,同学抢她的东西与她发生争执,男孩子先动手,女孩子为自保还手,结果误伤了男同学,事情是这样的吧?”
老师要开口说什么,他抬起手掌做出打断的手势,继续说:“您认为问题的源头在于美丽把违规品带入学校,我认为问题在于男同学的欺霸行为。美丽可以不把违规品带入学校,男同学的欺霸行为就会因此消失吗?肯定不会。他总会有别的理由去欺负女同学,对吗?您觉得将手机等没有杀伤性的违规品带入学校更严重,还是校园欺凌事件更严重?”
“同样严重,道理不是这样讲的!”
老师打算狡辩,蔚青城继续制止她的话,说:“我们换一个角度来谈,您认为带违规品和欺霸行为同罪,那您是不是也会认为穿着比基尼的女孩子走在街上被强奸,女孩子就要和强奸犯同罪?就因女孩子没有尊重市容市貌擅自穿得过少。”
他指了指站在窗边的岑美丽,又指了指桌面上的Apple Watch,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接着说:“带违规品来学校是岑美丽的错,但,并不意味着她带了违规品,别人就可以欺负她,我愿意为美丽带违规品这件事道歉,毕竟东西是我送给她的。但回到家我同样会教育她,如果下次还有人抢她的东西欺负她,就还手把那个人打到趴下。”
“你这样的教育会助长她的暴力倾向。”
“是的。”他坦诚地点头,“原来岑美丽的家庭环境一直不好,我想老师你也是非常清楚的,但是从今往后会很不一样,只要不打死,我们赔得起。说句难听的,就算打死了,也不见得我们赔不起。在作为一名好学生之前,我首先要教会她做一个自强勇敢的女孩子,希望你能理解作为家长的心情。她学习好坏在我们这种家庭里,并不重要,但懦弱会成为她一生的羁绊。”
他讲话的速度不疾不徐,好像这些话在他心里已经演练过千百遍,淡定从容得仿佛校领导在跟这位老师谈话。
老师看出他的态度十分坚决,并且没有半点低头的态度,只好说:“我不认同您这种教育方式,还是等岑美丽的姐姐过来吧。”
蔚青城不做异议,点头后起身,把美丽叫过来,让她给老师认错。
认错这种事,在岑美丽的就学生涯里比写作业的次数多太多了,她门清得很,就是不情愿。每次看到姐姐来了又跟老师赔笑脸又是低头认错,最后还要按着的脑袋强制性认错,她内心都是十分抗拒的。
她也不是不能认错,只是觉得,错和爹一样,都不能乱认。
今天的情况有点不一样,蔚青城的道理让她心服口服,她也很痛快地跟老师认了错,说自己不应该带这东西来学校。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这样简单地结束,蔚青城要求那名男同学对美景道歉。
小男孩也是个有脾气的主,死活不认错,加上父母都是学校领导,态度也十分嚣张,非要自己爸妈来。
男孩的父亲算是比较讲理,在办公室里直接训了自己的孩子,母亲却十分护儿子,等丈夫的话都说完了,才对蔚青城说:“是我小孩不该先动手,但岑美丽把他挠成这样肯定是说不过去的,万一落下疤痕要跟随一辈子,这个我们还是要去医院。”
蔚青城痛快地答应:“可以,那我们就一起去,顺便给我妹妹检查一下尾椎骨。她一直在揉屁股,万一落下什么病根也是耽误一辈子。另外,我们顺便要看一下心理科,推搡过程中如果男孩子有袭胸行为,给我妹妹留下心理阴影,对她未来的发展发育都有极其恶劣的影响。”
自己的姐姐在面对这种时刻,从未如此强势勇猛过,如果换成美景在这里,她肯定又要被姐姐恨铁不成钢地扇几巴掌。反正不管和谁打架都是她的错,姐姐总是会先揍她。
蔚青城像什么呢,就像……就像理想中的父亲,尽管她的父亲,只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工人,从来没这般伟岸过。
她站在蔚青城的身侧,小心翼翼地挽住他的手臂,怯怯地探出脑袋去看主任夫妻俩。
蔚青城坚实的手掌一把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刻不容缓道:“走吧,现在去医院,别耽误时间。你们男孩子皮糙肉厚的,我们家的毕竟是个小姑娘。”
美丽心有犹豫,却只能乖乖听话,因为屁股真的很疼,但不至于不能走路。
下台阶的时候,她又忍不住揉屁股,蔚青城站定在原地,看了看她一副委屈的样子,向下迈了一步,弯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上来,我背你。”
美丽从善如流地往他身上一趴,心里默默发誓,以后找老公,一定要按着姐夫这个标准找。
几个人走到校门口,男同学的父亲改变主意了,和蔚青城重新聊了一会儿,大意是小孩子之间有矛盾很正常,一看两个孩子都没有什么大问题,就不要耽误他们的课程,让他们快点回学校继续上课,其他问题,按着校规处罚警告就可以了。
蔚青城礼貌地拒绝了,他愿意为男同学的脸承担治疗费用和后续治疗费用,但是岑美丽受到伤害这件事,作为监护人,他们也应该有合理的交代。
最后,男同学的父亲提出让他的儿子在全班同学面前向岑美丽同学道歉,并保证再也不欺负她和其他任何同学。
蔚青城询问了美丽的意见,小姑娘大人有大量地点头同意,让事情在向更复杂的方向发展之前停止。
蔚青城送美丽回教室,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美丽点点头,跟着老师进了教室。美丽听完对方的道歉,和他握手言和,随后回到座位,收拾好自己的书包走出教室。
“姐夫,我们去哪啊?”
一定是姐夫看自己被欺负了想让自己放松一下,那她就可以提出去吃肯德基、喝星巴克、逛动物园还有打电玩,多么令人振奋的一天啊。换作美景在这,估计她回家要跪洗衣板的。
老师跟出来询问情况,蔚青城提着美丽的书包,严肃且认真地说道:“我刚才考虑了一下,这里的就学环境并不是很适合我妹妹,我们会尽快办理转学手续,在此之前,打算给她放个假,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
美丽眼珠瞪得老圆,模样像极了姐姐美景惊讶时的表情,想不到姐夫是这么有性格的人,一言不合就转学,当初为了送自己来这里,妈妈还找了关系花了钱,姐姐知道了,会不会把他俩一起清蒸了……
心中虽然有无限疑问,但此刻坚决不能打姐夫的脸,她沉默地配合一切。无奈,老师并不放他们走,还提出要美丽的姐姐来学校一趟,不然,不让美丽跟他离开。
“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她真的姐夫,秉着对岑美丽负责的态度,还是要她姐姐或者妈妈亲自来一趟。”
于是,他们又辗转回到办公室,被严格看管起来,美丽小声地说:“姐夫,我们逃学失败了……”
老师第8次拨通岑美景的手机时,终于打通了。
美景上午的考核刚结束,接到学校的通知后一路狂奔出校门打车直奔美丽的学校,恨不得这出租车化身筋斗云,让她一个跟头翻到那两个祸害的身边。
美丽说:“姐夫,你信不信,我姐一会儿冲进来说的第一句话肯定是,太对不起了,梁老师,又给您添麻烦了!”
蔚青城撇撇嘴,看着老师拿给他的属于美丽的日常作业,心中一片哀云飘过。
这上面就没有几个题做对了,基本都是老师批注的红叉,不过,她倒是很有绘画的天赋,作业本的背面画了很多抽象的线条人物,有一页,竟然还临摹的是毕加索的名作。
美景很快来到学校,果不其然,冲进来以后,看都没看他俩一眼,直奔老师,满眼焦急道:“太对不起了,梁老师,又给您添麻烦了!”
说完,她扭头看向蔚青城和岑美丽,狠狠地剜了两人一眼。
“完了,咱俩摊上事了,今天跪洗衣板有小伙伴了……”
蔚青城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并没有意识到美丽所谓的小伙伴正是自己。
美景听老师把前因后果详细彻底地交代了一遍,决定先给老师道歉,然后跟老师请一下午假,把美丽带回家教育。所谓教育,就是一顿胖揍外加跪洗衣板,还要罚抄成语字典。
三人一路默默无言地走出学校大门,今日的美丽不同往昔,天塌下来还有姐夫这个大高个顶着,她挽好姐夫的胳膊,想着待会只要挨揍,就往他身后躲。
学校还在上课,街道上除了偶尔有车辆路过,安静得不像话。
天气并不是很热,太阳却火辣辣得仿佛跟地面上的人有仇,不晒死几个不罢休。
美景叉腰站在路边,气呼呼的,这是愤怒要爆发的前兆。
她深吸一口气,说:“你们两个,严重影响到我考试的情绪。”
“考试的题不会做就不会做,说什么情绪不情绪的。”蔚青城十分无情地插刀。
“你闭嘴!”她咬牙切齿地看着蔚青城,特想一脚把他踹到太阳上去,“你这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从小没为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烦恼而烦恼过,随随便便就决定替我们小老百姓家的小孩转学。你可知道,为了让她上这个学校,我妈求了多少人?家里穷得都要揭不开锅了,还要拿钱送礼,才能让她进来这里!你看看,你看!”她从蔚青城的背后抓猪仔一样一把将岑美丽拎到两人中间,扯着她肥大的校服,气愤道,“因为没有钱又怕她长高长胖,到时候还需要重新订校服,我妈连校服都给她订了大号的。我们家已经够难了,你根本体会不到我妈的那份心!”
“所以呢?”蔚青城慢条斯理地将美丽的衣领从美景手里拯救出来,不急不躁地耐心说道,“你母亲的这份用心,并没有换来年少无知的小女儿的用心读书,不是吗?我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长这么大也没因为你们这些小老百姓的烦恼而烦恼过,但这并不是我主观上可以决定的,客观上我的家庭让我没办法感受到你所谓的那些烦恼,当然,主观上我也并不想感受。”
美景:“……”
他说:“或许从前你的家庭举步维艰,但从今天开始,你们不需要那么辛苦。我可以把你们一家老小都养得很好,包括你乡下的外公和你家那条狗。”
“你?”美景无奈地摇头,“你连擦地都不会,将来这个家我躺下来,我们一家老小包括我乡下的外公和我们家的狗哈哈指不定会成什么样,别说举步维艰了,估计步子都举不起来。”
她知道蔚青城的嘴巴厉害,已经做好接招的准备,等了半天,却只等来平平淡淡、冷冷清清的七个字:“我现在会擦地了。”
美景走在前面,蔚青城跟在身侧,美丽则穿着肥大的校服跟在后头无聊地东张西望,心里不断地询问自己:我是电灯泡吗?这就是电灯泡的意思吧?
“我不同意给她转学,突然改变环境对她也不好,万一融不进去新的学校怎么办?学习会更差。”美景躲在公交站牌的后面,尽量不让太阳照到自己。
蔚青城回头对美丽勾勾手,待她走到自己面前,有条不紊地把她反转过去,拉开书包拉链,抽出一个本子随便翻了两下,发现没有自己要看的,就换了一本继续翻,直到翻了四本,才将手里的作业本递给岑美景。
美景跟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没打算接过来:“干吗?在公交车站给她辅导功课吗?你感受过什么叫对牛弹琴吗?如果没有,你可以给我妹讲讲练习题,你会深有体会。”
“对你一只牛弹琴,我已经很累了。”他一箭双雕地把姐妹俩一起损了。
他翻到作业本的背面,一页一页地在她眼前展示:“音乐要弹给喜欢它的人听,而不是弹给牛听,牛有牛可以做的事情,比如,挤奶或者耕地。牛会干的事儿,音乐家干不了,为什么一定要强行给牛弹曲子,还要怪牛听不懂呢?”
美丽吸了吸鼻子,心想,我怎么成牛了……
“你妹妹可以临摹世界级大师的画,你看到了吗?”
世界级大师就画这玩意?美景拿过美丽的作业本,连着翻了好几页,她看着那画都很抽象,不觉得美观在哪里,不过鉴定画作这方面,蔚青城肯定是行家。
美丽实在太顽皮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指的就是她。她除了惹祸和骗吃骗喝,美景实在没办法用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去看待她,要不是因为她长得和自己像,美景一定会带她去医院化验一下,看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爸妈亲生的。
“她的班主任不喜欢她,又和教导主任有了矛盾,你觉得她还有留在这里的必要吗?并不是你一味地去道歉,别人就愿意原谅你妹妹。她在这里,只会继续受排挤,继续不爱学习。”
美景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仰天笑了三声,把作业本一把塞进岑美丽的书包里:“作家大人,你确定你真的了解我妹吗?你确定她真的在学校受排挤?她可是他们学校的一霸,打遍附近八所学校无敌手的小太妹!”
蔚青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身边的美丽,此刻的她看起来是何等乖巧无害。
虽然她总是嫌弃自己的妹妹,但并不代表别人也嫌弃,母亲不知道在她的小书包里搜出来多少情书。这小姑娘就是年轻,不然,指不定在学校里引起什么样的血雨腥风,和自己小时候一样,傻傻的,不懂爱情,纵然被不少人追,也没搞对象,一心一意地扑在调皮捣蛋上。
美景说:“我妈肯定会特难过。”
他问:“如果她转去更好的学校呢?”
“更好的学校?公立的进不去,私立的念不起。”
“哦。”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睫毛微微垂下,平和道,“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而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