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然醒来时候,日头正盛,当真是正对着脸的曝晒,悦然抬手遮住了眼睛,迷迷糊糊地忽然感觉不对,一下子跳了起来,满身的灰尘还来不及拍去,就急忙寻找自己的队伍。
清醒了,睁眼了,便证实了自己刚刚尚在睡梦中的不对感觉,心下更加得慌乱,满满当当地想着完了完了,这是已经午时了呀,他们人呢?
火堆还在,艰难地维持着自己残有的几颗火星,偶尔吐出一口黑烟,没等一眨眼便胡乱地被风吹散,安水,无措,窕窕,妩笑和车夫都在各自的地盘睡觉,没见醒来的样子。
悦然惊讶地准备去叫醒他们,却听到后头传来一声轻呼:“你怎么醒了?”
悦然认出了那是硝华的声音,转过头去,看着他抱着一捆柴火步履匆匆地走来,硝华快步走到他面前,把柴火啪嗒啪嗒几声全数摔在了地上,左手抬起抹着额上的汗咽着气,不可思议道:“你居然醒了?我刚刚可是把你们几个轮番推了一遍,却都醒不过来。”
“醒不过来?”悦然讶异道,“这怎么可能,还有,你的手怎么了?”
“我的手?”
悦然道:“小时候我可是经常去砍柴抱回家烧火,这姿势改怎么抱我熟悉得不得了,你这姿势很明显就是不小心伤了右手,怎么了,被野兽袭击了?”
硝华道:“一条不知好歹的狼,解决了,不碍事的。”
悦然哦地敷衍得应付了一句,忽又抬头看着四周该是昏过去的同伴,结结巴巴地询问道:“他们,他们是一个个被打晕过去了么,要紧么?”
“我查的时候没有受伤痕迹,应该不是被伤了。”
“那就是迷药,”悦然笃定到,“大夫,你有没有什么药,能让他们清醒过来,这么睡着,要睡到什么时候?”
“迷药千千万万种,每一种都有自己的解药,亦或是根本无需解药,到了时限药效自然会消失得彻底;而药亦是毒,他们或许是被迷药迷昏,但我根本都查不到他们因何迷药而致昏迷,更别说制出解药了。乱试药只会害了他们,万一药理相冲,合二为一误打误撞成了毒药,那麻烦可就大了。”
悦然皱了皱眉,很是沮丧道:“那该怎么办?”
硝华亦是叹了口气,踢了踢脚下拾来的柴火,说道:“可不见我都把柴火给备好了么,我们也只能浪费些时间。我方才查探的时候,虽然叫不醒你们,但是却发现你们睡得极浅,若是迷药,料想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迷药。”
悦然瞧着硝华如常的面色,有些字句在心里头酝酿了许久,久得都能酿出一壶酒,他看着他坐在昨晚安水的位置上,有一根无一根地往火堆里头随意丢着柴火,他又思及了昨晚言论,才闭着眼一狠心,把话给问出来道:“大夫,为何他们都中了迷香昏迷,我也是许久后才醒,为何看你的样子,半点都没有收到干扰?”
硝华往火堆里扔柴火的手停顿了一会,纤细的手指在粗糙的树皮上摩挲,他反问道:“你在怀疑我什么?”
“不是怀疑,”悦然急忙解释道,“是疑问。”
硝华看着他,极为冷漠地哼笑了一身,那声音简直是贴着鼻翼擦出来的声响,复又别过脸去,专心致志地往火堆里丢着柴火。
悦然急急忙忙解释道:“其实,我。”
“告诉你也无妨。”
悦然顿住了,他似乎真的没有想到硝华会给他一个解释。
“你们也是知道的,我出自上琅虞家,是个三代的旁系弟子,却落得垂青,能拜了现任家主虞阖为师,”提及虞阖,硝华的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崇敬,就像是在黑暗里膜拜火种,在大地上叩首金乌,那般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成了人性的一部分的崇敬,“虞家上琅,冰雪封山,却能庇佑百草万灵得以蓬勃,不过是因为上古的司药神飞升前留下的火种,我们称它为曌焱,虞家自古尊曌焱为圣物,历代圣女掌管此物。而师父,确实是个万古难出的天才,他竟将曌焱纳进了体内合二为一,若说世间有神,怕师父,便是唯一的那个神了。”
“神?”悦然狠狠地吃了一惊,心底下也是不由自主地颤抖,仿佛人对神的膜拜,亦是本能的一般。
神这一说法,地方或许不屑,但天方五国,却是以之为信仰,每一任的王上每天比的进行大祭,祈求羽化而飞升的创世大神们,保佑国家兴亡,百姓安康;但凡大的天灾人祸,都得下一场罪己书状告于天,状告世人。
神是信仰,是他们比之律法条文还要信服的存在。
悦然原本听得很是认真,却发现硝华没有了讲下去的意思,便不由地开口询问道:“于是呢?”
“于是?”硝华继续道,“不忙,且听我说完,你们外头人盛传虞家人多长寿,可活百年千年之久,其实是误传,我们虞家人,不过是因为长久地个灵草神药结伴,身体强健得许多,说句百毒不侵也是不为过的。更有甚者能得以家主的垂怜,得以传授些神力,不光炼药这一面得以突破瓶颈,身体也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硝华轻轻地笑了声,说道:“比如我。”
“我接受了师父赠与我的神力后,自然是感觉得不错,但是从那以后,我便不在做梦了,你们昨晚,可是梦到了梦靥?”
悦然有些支吾,但还是点了点头。
“自然,我也是,我被困在了个梦靥里头,可是因为我已经长久地不做梦了,所以我很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不过是个梦靥。梦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以为的真实不过是幻境,而你听到的那些靡靡之音,却是真实。”
“梦靥还能逃出来?”悦然很是欣喜地询问道,“怎么才能逃出?”
硝华默不作声地朝他挪了一点,使劲儿往他小腿上掐住一块肉。
悦然吃痛,却紧紧地闭着嘴巴把疼痛的惊呼声丢到肚子里。
硝华冷眼看着他,说道:“疼痛才是最好的清醒办法。”
悦然含着泪怒瞪着他,却还是赞同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