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月也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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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我是你的丈夫,即使一群魔鬼化成和你相似的形状.而你站在他们的中间,我也能凭丈夫的感觉把你闻出来;即使将你埋在八尺厚的地狱里,当我从你的坟墓旁走过,哪怕上面没有任何标记,我也能知道你被埋葬在哪里……

李丽萍如逆水行船的纤夫,深深弯下腰咬紧牙关,以一个女人的臂膀,拼命拉扯住半瘫换的吴家,生的艰难爱的依恋,对几年的名义媳妇与做人良心的信念和报偿,至今已在她的心里留下了道道年轮。此刻,她从街上买菜回来,刚跨进大门,她吃惊地差点叫出来,可她的脉搏停止了,心脏不再跳动,迈开的脚步僵住了。她先看到了吴刚坐在大理石地板上摆弄着玩具,接着又看见一双擦得捏亮的皮鞋,踩在一个空铁罐上。那个穿皮鞋的人坐在吴大妈常坐的安乐椅上看着孩子玩。

李丽萍哆嗦着向来人挪去,那个人的皮鞋总在她眼前闪亮。

等那人一抬头,她似乎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脉搏在急速地跳动,心也像跳上来塞在她的喉咙里,她呆望着那个斜坐在椅上跷着二郎腿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周身的愤怒和绝望使她痉挛起来,她咬紧了牙齿。

“你比过去美丽动人了。”他从头到脚地打量着李丽萍说,“身材的确不错,该肥的地方肥,该瘦的地方瘦,该翘的地方翘,该圆的地方圆,你那肉全部长在奶子和屁股上,长在女人最值钱的地方呀!怪不得胡丽珍看了你很久时间,才辨认出是你。但我不一样,我是你的丈夫,即使一群魔鬼化成和你一样的形状,而你站在他们的中间,我也能凭丈夫的感觉把你发觉,即使将你埋在八尺厚的地狱里,当我从你的坟墓旁走过,哪怕上面没有任何标记,我也能知道你被埋葬在哪里。”姜阿基看到李丽萍胆怯而惊慌,就摊开四肢更加泰然自若地躺在椅子上,熟练地点燃一支香烟,不断地从那张大嘴里吐出一串又一串烟圈儿,然后用那熏得发黄的手指抖一抖烟灰,收住笑容耸起眉毛上的一只红红的小肉瘤说:“怎么样,郑娟芝。”

李丽萍厌恶地看着她,恐惧和痛苦使她哽咽着说:“你……

到这儿……干什么来了?”

“找我失去的心肝破镜重圆。给我拿茶来。”姜阿基眯着眼睛望着她。

“你这是用什么口气对我说话。”李丽萍恼怒地叫道。

“丈夫。”姜阿基仰仰头答。

“放屁。”李丽萍气愤得从嘴里弹出两个字。

“一夜夫妻百日恩,我要与你恢复旧情,胡丽珍是我生命的绞肉机,她折磨得我够呛。她那么粗俗劣迹斑斑,只有用残暴的手段才能制止住她,她那放荡不羁的生活造成了我多少可怕的灾祸,一直把我拉进了牢狱。她是我生命的煞星!你不明白一个男人落到她的手中,他的精神生活会怎样呢?一个男人同一个既放纵又鄙俗的妻子结合,这必定是劫难呀!娟芝,我宝贝的娟芝,我要挣脱她罪恶的樊笼,投人你纯洁的怀抱,用侮过自新来重筑爱巢。”姜阿基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耸了耸肩,握住她纤细的玉手。

李丽萍怒不可遏地把他的手一甩说:“这是怎样的爱巢?用谎言,用蒙骗,用别人的眼泪来重筑,告诉你我够了。你走吧!”

姜阿基看着她厌恶和冷漠的神态,“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可怜巴巴地说:“娟芝,你咋这么狠心,你不愿来抚慰拯救我?——我深沉的爱,凄楚的悲苦,疯狂的祈求,你怎么都无动于衷?娟芝,我日夜思念的娟芝,求求你给我爱吧!看在孩子份儿上复婚吧!”他装腔作势地哭泣。

李丽萍无动于衷地说:“你根本就不应该到这里来!”

“谁敢阻挡丈夫看爱妻。”姜阿基忽然站起来像狼一样半眯着眼睛盯着她,似乎恨不得啮碎她。

“我和你早已一刀两断了!”

“你真是狗咬皮影子——没有一点味儿。娟芝,你……”他双手反剪在身后踱着步,两眼像电灯炮似的扫着房里的四周说,“食品柜里有人参、蜂皇浆、中华鳖精。”他又踱到窗边看着院子说,“院内那两个水池里有甲鱼、螃蟹这一切养肥了你。”他踱到她的身边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她又说,“瞧,你脖子上的金项链亮闪闪,穿金带银。哈哈哈……荣华富贵……哈哈哈……

贵人多忘事,把自己的丈夫也忘了。”

“你给我滚,不要在这里罗啰嗦嗦。”李丽萍恼羞成怒地喊道。

“我愿意在这里坐多久就多久,光荣的烈士妻子。”姜阿基讥笑道,“尽管我没有啰嗦,但只要我高兴,我可以啰嗦。我可以打呼噜,可以打喷嚏,可以笑,可以哭,这是我的特权。”

“你的特权?!”李丽萍带着难以描摹的不屑神情冷笑一声。

“我的确说了这话,烈士之妻,”姜阿基重申着说,“男人的特权就是下命令。”

“那女人的特权又是什么呢?臭流氓,你给我滚开!”

“服从,崇高的烈士妻子。”姜阿基继续着,“你那位倒霉的被炸死的丈夫,应当把这个道理告诉你,如果那样的话,他也许至今还活着。我真希望他没有死,这个可怜的人!”

李丽萍脸上掠过了各种各样表示痛苦、轻蔑、困窘的神色。

起先她想故作镇静,还是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当姜阿基提到九泉之下的英灵,使她立即思念起吴善伟。这不禁使她情绪激动,怨愤交加,悲从中来。

然而眼泪这种东西决不会渗进姜阿基的灵魂,他的心是不透水的,在姜阿基的眼中,眼泪既是软弱的标志,也是对他的威胁默认,能给他带来更大的愉快和兴奋。他现出极其满意的表情看着李丽萍,他请她痛痛快快毫无保留地哭一场。他说:“郑娟芝,你哭吧!据专家们判断痛哭这项运动对于健康好处极大,既能扩大肺活鱼,洗净面孔锻炼眼睛,又能平息火气。你放声哭吧!”说完了这番俏皮话,姜阿基伸了一个懒腰斜靠在沙发上洋洋得意地哼着:

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

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

不必费心地彼此约束,

更不需要言语的承诺。

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

对你我来讲已经足够。

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

只愿你的追忆中有个我。

李丽萍脸气得煞白嘴唇发抖,真想冲过去按他几拳。吴刚扑过来亲呢地抱住李丽萍的脖子,并把姜阿基给他上了发条的玩具汽车给李丽萍看。她从孩子手里夺过来扔到一边,吴刚哭了起来。

“吴刚,叔叔抱抱你。”姜阿基眨着狡黠的小眼睛说。

“姜阿基,别碰他。”李丽萍怒不可遏。

“妈妈带你到卧室里看小人书。”李丽萍一把抱起吴刚,将他送到楼上卧室里。当她走下楼梯时,姜阿基迎上去抖动着眉毛上红红的小肉瘤道:‘’这孩子年龄大约九岁,是我亲生的吧!

狗娘养的,连个姓儿都没有丁点儿带上。娟芝,我后悔了。”

“那个郑娟芝已经死了。”

“别这么说,别以我的过失给我这么大的惩罚。你干吗回避呢?你应该成为我的结发妻子,也是为了这宝贝孩子!”

“姜阿基!够了。”李丽萍大喊一声,憎恨地看着他。

姜阿基讥笑着说:“别害怕,我的美人儿,最打紧的是你两条修长洁白的腿会把男人招惹过来,你可以多嫁几个丈夫,如果不太难的话,你也能嫁给陈正华这样既有地位又有金钱的厂长。”

李丽萍更加觉得自己的血压在升高,她强打精神地说:“我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划过夏夜天际的流星,令人感伤的短暂,人的一生中有很多岁月是不可回头的无奈。错,也许错在命运的安排与相遇。错,也许错在你我相遇时,我的迷惘与无助。我不想再载着这沉重的负荷,请你远远地离开我,你走吧,走吧!”看着姜阿基仍嬉皮笑脸的样子,她以命令的口吻说,“姜阿基,请你立即出去!”

姜阿基犹豫了一下。李丽萍的耐性容不得任何延宕,她抓起一把勺子,指着门命令他立刻出去,否则就要把水泼到他的身上。

李丽萍扔出去的小汽车玩具正好碰到了一个人的脚上,一勺水泼在来人身上。

来人是陈正华。在这样一个中午,而且在这种场合,看见陈正华到来,李丽萍觉得大地都要从她脚下滑走了,她羞得无地自容,一阵抽搐使她透不过气来。

陈正华弯下身捡起砸到脚上的玩具,拍打身上的湿水,迷惑不解地看着这两个人走了进来。

“对不起?陈正华。”李丽萍脸上浮。起一丝歉意。

“都怨我给孩子拿来一大堆玩具,没有这些她也不会发这么大的火。”姜阿基也在一旁搭讪道。

“你是……”陈正华用那厂长才有的洞察秋毫的眼睛眼视着姜阿基。

没等李丽萍开口,姜阿基走上前来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叫姜阿基,原来和李丽萍住在一个村,来时她的舅妈让我给她的孩子带来一大堆玩具,结果她把火都发到我的身上。”当姜阿基说着这废话时,脸上露出一种拙劣的微笑,更增加了他脸上原有的那种虚伪的甚至狡诈的表情,“好兄弟,吸一支中华香烟,您尊姓大名?”

“我叫陈正华。”他推开烟挥了挥手。

姜阿基装作没事的样子笑道:“陈正华兄弟,您给评评理这有我什么错?她父母去逝,加上她幼年被人侮辱,她舅妈不让她登门了。然而,看见她成了高门大户的儿媳妇,这不又想拉关系,把我也给扯进来了。现在这么多玩具让我拿哪里去?”

陈正华似笑非笑地说:“原来是这么回事。李丽萍,人家出自对你的关心,带来这么多玩具你就收下吧,不说你舅妈,就是为了安安这位先生的心也该收下,人家已经带来了。”

姜阿基见李丽萍怒火了,就急忙说:“我住在长城宾馆,如果找我或者要捎个信给你舅妈就打个电话,我住三0八房间。”

李丽萍不理姜阿基,她看了一眼陈正华说:“我没什么要说的!”

姜阿基装着失望的样子往外走,陈正华故意留住他问道:

“你现在就走吗?”

姜阿基吃了一惊说:“我现在就走。”

听着这些毫无意义的话,陈正华不觉好笑。没等陈正华说什么,姜阿基舒了一口气,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急忙走了。

“这个人真有意思。”陈正华的眼光看着李丽萍。

李丽萍感到陈正华有一股力量在吸引着她,一种热烈而庄严的激情隐藏在她内心,这种激情向着他,并且燃起崇高而猛烈的火焰,把她与他熔合在一起。她很想求助于他的高尚心灵和宽宏大度,直截了当地向他倾吐生活中的悲苦,向他描述她对更高、更有价值的生活的渴求,不仅是向他表示决心而是表达不可抵御的爱意,即使在被别人忠贞不贰地深爱着他的时候,她也那么去爱他。然后她要求他接受她忠贞的誓言,也要求他发誓。姜阿基这个放荡不羁作恶的魔鬼,却在这个时候张牙舞爪地扑向她,时时刻刻会毁掉她刚刚筑起的生活轨道,使她再次陷入搏击和黑暗之中,她想若是陈正华知道她的实情,在他心目中的自己会一落千长,变成令人厌恶的女人,届时他将抛手远去。想到这里,李丽萍眼中充满了泪水,心里痛苦和焦虑起来。她想回避现实忘掉过去,但是她的过去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她越是想把过去掩盖,姜阿基愈是逼近揭示她的真实面目。

陈正华十分惊异地问:“你为什么要拒绝接受这些玩具?”

李丽萍生气地说:“谁要他的臭东西,你不要问了。”

“好了,算了!现在我来了还生气吗?我原以为你是个很冷静的人呢?”陈正华望着李丽萍坐在椅上一动不动,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像宝石一般晶莹,分外透着一股灵秀之气。他端详着她,心里在暗想;她可能就是被我奸污了的幼女吧?他又不敢问她,如果真的是那个幼女,知道他曾经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伤害过她,也许她会把他拒之门外,那么他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啦!想到这里他便弯下身去倒茶。

李丽萍推开他的手说:“让我来倒茶。”

“谢谢”“现在不太热了。”

“行了,这就叫做每一颗饭粒上都写着该吃的人的名字,给谁预备的谁就该来了。”

“你就会逗人。”

陈正华不吱声,偷偷地看了一眼李丽萍,只见她脸色十分严峻。他觉得她越是愤恨,他越是深爱着她,越是想抚慰她,这好像使他有了向女人赎罪时机会,使他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陈正华不声不响地从李丽萍手里接过杯子,呷了一口茶说:

“有什么事让我帮忙吗?”

“没有”“你婆婆呢?”

“在楼上睡着。”

李丽萍恍然大悟,嘴里道:‘’光顾说话忘了照料妈妈,她又该尿了。”话音未落,她拿着痰盂上楼到婆婆的卧室。陈正华怯生生地随后跟了过去,只见她一边用毛巾给婆婆擦汗,一边心疼地说:“我忘记了照料你。”

陈正华看见吴大妈眼里满含的都是苦涩,口水从斜着的嘴角边淌了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细心地轻擦着她的口水,她昏昏迷迷地说;“孩子,我冷!”

“陈正华,你照料一下我妈妈,我去药店。”李丽萍端着痰盂走出房门。

陈正华守在吴大妈的床边,仔细地看着吴大妈尖削的鼻子和颧骨好像蜡做的一样,他伸手在她额上摸了摸烫得吓人,他赶紧弄了一条新毛巾敷在她额上。

吴大妈睁开深陷的眼睛,散乱的目光移向他。突然,她全身一顾地说:“吴……吴善伟,我的孩……孩子……”

“吴大妈,我是正华。”他平静地向她证实自己的出现,“吴大妈,我来看你了。”

“你……你好呀!”吴大妈支撑着想坐起来,嘴里唠叨着思念儿子的话,他忙按住她把粥端起来。

陈正华凝望着她,一种老年丧子的悲哀已满满爬上她的额头,他说:“吃吧!吴大妈,丽萍买药去了。”

好像不曾听见似的,干裂嘴唇紧闭着,两眼直直地瞪着他手中的小勺,好像想说些什么。

“发烧的人应该多吃点汤水。”陈正华体贴入微地说。

吴大妈舔舔嘴上的裂缝依然不知所措。这使陈正华觉得她是那样的无助,一种潜藏着的怜爱之心从他的心底油然而生,他用勺子的边沿轻轻地碰她的嘴唇,她微微一张嘴把粥咽了下去。

吴大妈的脸色渐趋平静,他一勺一勺地喂她,她一勺勺地吃,渐渐地她额头渗出了汗珠,他用湿毛巾擦去她的汗水。她异常服从既不躲闪也不说什么,只是在粥碗空了的时候才开口道:“你回去吧,要是我儿子活着……”她忧伤地望着陈正华。

“吴大妈,若不嫌弃的话,让我做你的儿子吧。”

“你父亲一人在家干吗不来这里?”

“他说外面金屋银屋,不如家里的茅草屋。”

“叶落归根,人老了都是这样想的。”

这时,李丽萍跨进卧室道:“妈妈,药买来了。”便将药瓶放在吴大妈床头柜上,凝望着陈正华体贴入微地服侍着婆婆。就像林森木输血救养妈那样崇高无私,他诚恳帮助人的神态与林森木是那么的相似呀!难道他真的是林森木?

“萍儿,你该去烧饭了。陈正华,你中饭在这里吃吧!”

“不,我隔日来看你,吴大妈。”陈正华说完跟着李丽萍下了楼梯,抑制内心的激动说:“我见了你很难为情。”

“为什么?”

“那天我很冲动地拥抱了你……”

“你因为我那天也拥抱了你吗?”

陈正华微笑凝望着她,想起他们共同拥抱的那个夜晚,忙避开她的问话。李丽萍问道:“你是不是外出了?这几天没有看见你。”

“发了几天烧,在家休息呢。”

“现在怎么样?”

“完全好了!哦,李丽萍,我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

“我知道。”她立刻回答。

陈正华又向她这边挪了挪问、“你知道什么?”

李丽萍望了他脸上兴奋的神情,便说:“还不就是这样,你的绣衣产品又获国际最高奖了。”

陈正华说:“你整天就为我的事业着想。人除了事业就没有别的事。”

“那么是我说错了吗?”李丽萍大惑不解地问。

陈正华忍不住地笑道:“完全错了。我是想告诉你,我姐姐从甘肃到吴庄来玩。”

“那倒不错,我们可以在一起好好玩几天啦。”李丽萍脸上绽出甜美的笑容。

“你知道吗?李丽萍,母亲去世时我还很小。姐姐为了养活我,嫁给一位比她大一半年龄的残疾军人,她又将姐夫的转业费及全部积蓄都投在我的身上,使我创办了这个上规模的工厂。

若不是姐姐也没有我今天的日子。”

“你姐姐真善良。”李丽萍温柔恬静地凝望着他。

“她简直是一个女神,现在又为我的婚事操心。”陈正华痴情地望着她。

“大概你姐也想有一位弟妹吧!”李丽萍似嗔似怒地瞥了一眼陈正华,然后垂下眼皮,两排又黑又长的睫毛埋进了眼圈紫黛色的阴影里,微翘的嘴角抿着一丝傲气。

“和你差不多,总想让我尽快完婚。我喜爱的女人并不喜爱我,我不喜爱的可都喜欢我。一失足成千古恨呀!”

“你有过什么失足?”李丽萍用惊诧的目光打量着他,猜疑他是林森木。

陈正华幽幽地说:“你总有一天会看透的。”

李丽萍十分理解《辞海》上的两个字——“隐私”,便点点头说:“凡不是你愿意吐露的事,我自然不敢强求。”

“我总有一天会信守真实地向你叙述。”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请你相信这话决非虚套。陈正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如果你不相信,等日后科学发达了用仪器测一下坟墓中的正人君子,保准他们五花八门的隐私堆积如山。”

陈正华说:“你真能看出人的实质,比如一位丈夫看见她最喜爱的女人,他能马上回家与妻子讲吗?”

李丽萍设法为自己隐瞒实情的行为作暗喻的辩护,她说:

“隐私事件就像一副漂亮的变色眼镜后面掩藏着一双有缺陷的眼睛;一身笔挺的西服裹着一具病残的身躯;一脸厚厚的脂粉覆盖上面的斑痕,但这些绝不是虚伪。”

陈正华舒心地一笑说:“我想不到你观察得这么仔细,对‘隐私’的含义理解得这么透彻。”

“隐私?”李丽萍脑子里立即浮现起凶神恶煞的姜阿基,他以她的“隐私”时时刻刻来敲诈她,使她感到胸口像火烧般灼痛,为了减轻自己的痛苦便把话峰一转说,“陈正华,你姐什么时候到这里?”

“大概下个星期日。”

突然,吴刚从楼梯上奔下来兴高采烈地喊道:“叔叔,叔叔。”便亲呢地拉着陈正华一起去摆弄他的玩具。

李丽萍看着玩具又想起姜阿基,她好像被姜阿基逼到了火山上,火山裂开喷出熊熊烈火燃烧着她的灵魂和肉体,她万念俱灰地依靠着窗口,凄迷地望着窗外远处那波浪起伏的湖泊,仿佛喝了带毒的湖水,恶浪从心里滚滚而起,一种钻心的剧痛使她倍感煎熬,泪珠敛聚在她的睫毛上,又顺着她的脸蛋淌了下来,她全然不予理会。

“丽萍,你咋啦?”陈正华悄悄地靠近她,递给她一块洁白的手帕,“都是我不对,勾起了你的伤心事,擦擦吧!”

“李丽萍!”突然,他们吃了一惊,同时转过身来,只见邻居张大娘从门口探进头来说:“李丽萍,一个客人叫我转交给你的一封信。”她把手里拿着的信举了举。

李丽萍以颤抖的手接过信,不高兴地问道:“那客人在哪?”

“他走了。”张大娘缩回头走了。

“李丽萍,快乐些吧,再见!”陈正华说着就朝门口走去。

李丽萍好像还没反映过来,呆呆地望着陈正华沿着一条小径信步走去,小径一边种着一株柳树,一株桃树,花红柳绿灿烂一片;另一边是花坛,长满了一串红、野冠花、君子兰,连缀在一起,组成五颜六色的图案。四月持续不断晴雨交替的天气,春雨刚停,紧随着明媚的阳光就照耀着花满枝头沾满晶莹丽珠的小树,使树底下的小径显得更加清幽。只见陈正华靠着花坛,俯下身摘了一朵花,用鼻子闻了闻它的芳香,便高喊了一声:“丽萍”李丽萍手拿着信不觉渗出了一身冷汗,她跨出门走向绿荫荫的小径,只见他微笑着朝她走过来,仿佛是走向她心灵的宫殿。他双手捏着花朵说:“丽萍,我送你枝头上绽开的第一朵玫瑰。”

李丽萍微笑着向他迎去说:“谢谢,陈正华。”

“你喜欢嘛?”陈正华欣慰地一笑靠近她。

“喜欢。”李丽萍抿嘴一笑。

“让我插在你的头上吧!”陈正华把花插入她的头上,闻到了她那少有的女人温馨。他盯着她充满弹性的饱满乳房,感到了她烫人的体热诱引着他要奋不顾身地投入她的怀抱。他不由自主地紧紧抱住她,他那充满欲望的嘴巴悄移着,从她的头发到前额、眉毛、眼睛,一直下滑到她的嘴唇。

突然,他俩身后有人很响地咳嗽一声。陈正华和李丽萍顿时吃了一惊,他的手当即从她身上移下来,转眼间站在他俩身后的人来到跟前,原来是一高一矮两个男人。高个子手指陈正华的鼻子气汹汹地说:“你小子,滚开!”

陈正华看着那个高个子不解地问:“干吗?”

还没等这高个子做出回答,矮个子马上喝道:“少他妈废话!

滚开!现在该爷爷了!”

陈正华一把抱紧李丽萍护着她说:“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高个子说:“想干什么?玩玩,骚货!你们晴天白日地在院子里玩儿。哼,夜里玩玩不够吗?”高个于说完一把抓住陈正华的衣领。

陈正华用力地甩开他的手,怒向这两歹徒大声质问道:“你们凭什么这样不讲道理?”

高个子说:“理?理值多少钱,理又不能让人玩儿!你给我滚。”

矮个子说:“爷爷就爱玩这漂亮的小妞儿。”他伸手就要摸李丽萍的乳房。

陈正华举起大手,“啪”的一声抽了矮个子一个嘴巴说:

“滚,你滚开!”他又愤怒地冲上去一拳击中矮子,矮子歹徒打了一个趔趄。高个子歹徒突然从腰里抽出一把刀子,他把刀尖直逼李丽萍的脸穷凶极恶地说:“小婊子!你他妈的,给我老实点,要么我破了你!”李丽萍看着尖刀害怕地依在陈正华的怀里。

矮子一只手伸向李丽萍的衣服,他又要去抓摸她。陈正华一把推开他的手厉声道:“你们滚开!”

高个子突然向陈正华扑了过来,他用手中的刀直刺陈正华,陈正华一个猛闪身躲开,趁势一把捏住高个子歹徒的手腕,接着使劲地狠狠一拧。高个子歹徒立即被拧翻在地,紧跟着陈正华又狠狠地踢上一脚,将他踢了个狗吃屎,刀子抛开尺把远。李丽萍忙奔过去拾起刀子交给陈正华。陈正华拿着刀直逼两个歹徒。李丽萍高喊道:“抓流氓啊!抓流氓!”她的喊声极大,当即把两个歹徒吓得拔腿就跑。陈正华边喊边追赶着,一把抓住矮个子。李丽萍气喘吁吁地赶到陈正华的身旁,协助他把矮个子歹徒送往派出所。

派出所民警一瞧矮个子歹徒,原来正是罪大恶极的流氓团伙成员。不一会儿,几个民警押着高个子歹徒也进了派出所。派出所所长伸出双手,一只手握着陈正华,一只手握着李丽萍感激地说:“谢谢你们,抓获了我们侦查二年的两个通缉犯I”陈正华微笑着说:“这是我们每个公民义不容辞的责任。”他说完便拉起李丽萍走出派出所。

他们相依地走在熙熙嚷嚷的大街上。突然,一辆吉普车,“刹”的一声停在他们的身边,李丽萍心里暗骂道:“这驾驶员真是瞎了眼睛!”她抬头一看是林勇,林勇皱着鼻子向她扮个鬼脸,她抿嘴一笑地用手捅了捅陈正华。

陈正华说:“林勇,你来得真好!”

林勇从车窗里探出头笑着说:“陈厂长,我是来接你的。”

陈正华扶着李丽萍上了车说:“林勇,先将李丽萍送回家吧!”

李丽萍回到家关上门,颤抖着手拆开张大娘交给她的那封信。信是这样写的:

郑娟芝:

明天下午六点整在东湖码头等你。

你的丈夫姜阿基

李丽萍读完这信,仿佛又一次被姜阿基粗暴地钉在耻辱架上,顷刻间她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感到自己的心在汩汩流血,灵魂在低低哭泣。她把信撕得粉碎丢进垃圾桶里,手里捧着一朵红玫瑰吻了吻喃喃地说:“天哪,历史总是要让昔日埋下的祸根或迟或早长出恶果。”

钱钱钱,在当今社会上有钱才是大哥,有钱就有尊严,一句话钱是人的主人,人是钱的奴隶。金钱是最公正的了,有钱就可以大吃大喝寻欢作乐。我缺少的不是女人,而是金灿灿的金钱呀!放荡生活从正面看怪迷人的,从背后看又丑陋又憔悴……

下午快六点钟了。姜阿基在东湖码头焦急地等待着李丽萍,他相信她是会来的,但是当他向河岸四处张望时,不见李丽萍的影子就泄气了。时针已指向六点三十分,他靠在一棵树干上点燃了一支香烟,大口大口地吸起来,河上夜雾弥漫,停泊在各处码头附近的小船上灯火的红光因而显得更红,河滨暗沉沉的建筑物也显得更暗、更加朦胧。两岸给煤烟熏黑的货栈笨重而阴郁地矗立在密密麻麻的屋顶和山墙丛中,愠怒地俯视着黑得连它们这样的庞然大物也映不出来的水面,幽暗中隐约可辨的山的轮廓。然而,林立于桥下的船桅和密集在河岸上的其他的屋顶却几乎完全看不出来。夜色渐渐地浓了,姜阿基越是焦急就越是感到窒息般地难受,不禁又琢磨起自己的如意算盘来。

他是怀着一丝希望为了寻找他所失去的东西到吴庄的。

李丽萍被强劲的风驱赶到码头,看见姜阿基在昏暗的灯塔下等着她,为了排遣无聊正用一块木炭在墙上画李丽萍的侧面像,还加上一个大得不成样子的鼻子以丑化,鼻子里塞进无数的金银财宝。

风在林立桥下的船桅中呼啸,码头上孤寂无声,只有云的阴影不时掠过。月亮探出头来时,也不过是苍白一长条,单调得连一个移动的斑点都没有,冷漠地窥视李丽萍,她优郁地看着河面上颠簸的小船,觉到头昏反胃恶心。她憎恨地挖了姜阿基一眼,只见他浑身散发着腐朽和恶臭,她厌恶得不愿叫他的名字,便故意提高嗓子“咳”地干咳了一声。

“娟芝”姜阿基转过头欣喜若狂地喊了一声,“我想你一定会来的。”他凝望着她穿着天蓝色的连衣裙,领口和手腕部饰有像牙色的花边。在裙服的前面一排钮扣像军服一样精确整齐地向下排成一行,给人的印象是刻板过分自制的。这件裙子的朴素似乎在向一个男人大声说,要保持一定的距离。然而,姜阿基却暗自盘算怎样解开这一小排整齐的钮扣,还需要多长时间。

他垂涎欲滴地盯着她高耸的胸脯,仿佛在看一套绝世的古玩珍品。可他一点也不知道,她这具胸膛里已经积满愤怒,稍有点火星就会来一个天翻地覆的爆炸。

姜阿基有意无意的眼神,使李丽萍的愤怒又增加了几分被亵渎的恼火,她愤愤地说:“姜阿基,你喊我来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说吧!”

“娟芝,你把我看得真透,你给我的教诲真是好极了,所以我总是惦念着你。”

“那又怎样?”

姜阿基望着沉默不语的李丽萍,他又说:“我的心肝宝贝,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囚犯_个混蛋、一个浪荡鬼。我的娟芝!姜阿基把你的忠告拿去当狗吃了。我受足了报应,操他娘的,坐了牢不就是出来又鬼混了吗?可金钱是最公正的了,有钱就可以大吃大喝寻欢作乐。放荡生活从正面看怪迷人的,从背后看又丑陋又憔粹呀。现在我一分钱也没有了,连桌布、衬衫和毛巾都卖掉了,再也过不成快乐的日子了!美丽的蜡烛熄灭了,只剩下肮脏的油脂捻儿往我鼻子里直灌烟。胡丽珍这骚货娘们笑话我,债主天天逼着我。”

“还有什么?”李丽萍说。

“久别重逢的老婆,我确实愿意走正道。我来见你内心充满悔罪的忏悔.你希望我当上正正规规的大店主,可是我没有店房,我必须租房子;我没有餐具,我必须有餐具;我没有冰箱,我必须有冰箱;我没有彩电,我必须有彩电。我太需要一笔钱了。钱钱钱,在当今社会上有钱就有尊严,一句话钱是人的主人,人是钱的奴隶,我需要一笔钱!所以,我约你出来。请你原谅我!难道一个人走过一段弯路就永远走不上正路吗?难道一个人有过一次过失就永远有过失了吗?亲爱的娟芝,我需要一笔钱”“够了,你不该有痴心妄想了!”李丽萍大怒地喊。

姜阿基装出庄重坚决地说:“郑娟芝,我不得不告诉你,你不给我钱,我就要孩子,父子俩充当流浪汉。”他说着耸高眉毛上的小红肉瘤。

李丽萍愤愤地高嚷:“你以为我是一架不懂爱与恨的没有感情的机器?能够容忍别人把一口口面包从我嘴里抢走,再把一滴滴生命之水从我杯子里抽掉?我憎恨你,姜阿基,滚开!”她用一种仇恨蔑视带着威胁性的神气对他说,“你是个腐化分子,身上带着世界上所有的罪恶。你永远也得不到宽恕,滚远一点吧!”她转身就想走。

“那你走吧。你费尽心机要给你贫苦的身上,戴上贵族的假面,遮盖自己出身卑微的事实。郑娟芝,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等着瞧吧!”姜阿基狞笑着挖苦起来。

李丽萍看到姜阿基满脸的凶气,拔腿就要走,但被姜阿基叫住了。

“你今天可以掉头就走。”姜阿基说着现出穷凶极恶的样子,接着又压低嗓门添加一句:“郑娟芝,你回避现实。”

“那个郑娟芝已经死了。姜阿基.忘掉她吧!”李丽萍气得满脸通红地说。

“连你变成李丽萍后自己都没忘掉郑娟芝,我怎么又能忘记提供给你的丈夫——我,财富和美色,带来上层社会关系的妻子呢,再说忘掉你,就等于忘掉了荣华富贵幸福快乐的生活,哼,我才不是傻瓜呢。金雨洒遍全身的郑娟芝,除非你和我一样贫穷,我才会忘掉你啦。”

李丽萍咬牙切齿地说:“现在你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一分钱。”

姜阿基纵身一蹦讥笑道:“你真是鲤鱼跳龙门。你跳过龙门,难道我做丈夫的不能分享一点。”

“我们之间的关系从你欺骗了我的那天起,就已经一刀两断了。”李丽萍心头涌起一股浓浓的仇恨和怒火。

“我承认骗了你。可现在你在干什么?你隐满事实,变成了一个纯情、贞洁、善良的好女人,还成了吴家财产继承人。”姜阿基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姜阿基!”李丽萍愤怒地喊了一声,声音在河岸上回荡。她抬头仰望天空,弓形的月亮被乌云遮去了一半,似乎向她投来困惑忧郁的一瞥,随后又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黑暗紧紧地裹着码头,她麻木地坦立着,耳朵又响起了仇人的挖苦、刻薄、冷潮热讽的言语。

“你这人也真可以的了,一下子就捞了一大把,而我却只能一辈子瞎转游。我现在得拜你为师了。”姜阿基面带忧伤而又残酷的微笑着,他故意拿一个被伤害了的女人作耍子,他那双小眼睛圆瞪着,借着小船上发出的灯光,好像是从墓穴深处射出的鬼火。

“你就这样无情地折磨一个不幸的人吗?难道你还要在她遍体鳞伤的伤痕上再撒上一把盐。”李丽萍的语气中夹带着幽怨和委屈。

“我可不懂得同情和怜悯,只后悔白白地放过了你。”姜阿基铁青着脸道。

“那是我自己的过失没有认清你,所以至今还在吃苦头。”李丽萍仰望黑暗的天空不禁潸然泪下。

姜阿基看到她无可奈何的样子,从心眼里感到高兴,他说:

“你是知道的娟芝!在我的生活中不缺少女人,缺的只是钱。钱还没到手就用光了,在这方面我是很不幸的。”

“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李丽萍冷漠地说“把你所捞来的钱财分给我一半,我将对你感恩不尽。”姜阿基一双小黑眼睛发出阴险的凶光。

“什么意思?”李丽萍愤怒地吼道。

“意思很明白,你现在不是李丽萍而是郑娟芝,孩子不是姓吴而是姓姜,要我保住这个秘密得付出代价。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姜阿基冷笑了一声。

“你这个可恶的吸血鬼别异想天开,永远别想从我身上吸去一点血,死掉这颗心吧!魔鬼。”李丽萍以坚定的口气回答了姜阿基。她觉得他越站得久越让人透过他那张脸,看见他心中一团黑气往上升。李丽萍把目光移向远处河面上被船上灯火映红的水面,一浪高似一浪地掀起血潮似的浪花,溅落在小船的四周响起了狂野凄厉的哀号、听起来叫人伤心,她心情沉重地转身就走了。

姜阿基想拦住她,但他担心太急了会把这出戏演糟,便忍住了。

李丽萍急匆匆地走着,黄沙上“沙沙沙”的脚步声不断传进姜阿基朵里。他凶神恶煞般地向她远去的背影咬着牙齿,从牙缝里渗出一股钢铁般强硬的声音:“郑娟芝,你这只隐藏的金丝鸟,我总有一天会把你连同那黄金做的鸟笼都弄到手。”

天下雨了,李丽萍蹒跚地在坎坷泥泞的小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家里走去。路旁两边的一排树木被一个劲儿地往一边吹着从不改向,一个小时里树枝几乎一次都没有朝反方向倒去,树梢一直紧绷着往北弯着。仿佛它们弯着腰异口同声地发出“呜呜呜”的呼唤,乞求老天的恩赐不要让强力的风暴折腾它们。

李丽萍凝望着一排排的树木,羡慕它们在遭到狂风暴雨的肆虐时,彼此间都是同病相怜的伙伴。而自己呢?太孤苦伶什了,她担心自己的希望不能实现,最近她享了那么多福,还得到陈正华深深的爱,难道运气已过了顶点,如今必然要走下坡路了?她一阵晕眩,一个趔趄精疲力竭地走着,突然摔倒在泥淖中……她挣扎着从泥水中爬起来,抹去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可是雨水混合着泪水灌进了她的灵魂,使她陷入深深的泥淖觉得无处立足,踉跄了几步又瘫坐在泥淖中无人搭救她,甚至拉一把的人都没有。她深深地意识到她的生活十分孤单,她那希望的爱情之火被狂雨浇灭了——苦难降临了。她痛苦绝望地抬起半睁半眯的眼睛仰望着倾下的狂雨呼唤:“陈正华,求你不要远离我,因为苦难临降了,没有人有力帮助我。你要引导我走出我心中的泥淖,帮我清除我身上的一切污物吧!吴善伟,我真想跟随你远去,可是妈妈和可爱活泼的孩子抱住了我,捆住了我跨进坟墓的脚。我名义上的丈夫,望你在冥冥之中保佑我吧!”突然,她在朦胧中看见姜阿基靠在一根电线杆上,并且总是恶狠狠地盯着她嚷道:“你想改名吗?郑娟艺,你是一个道德品质败坏的放荡女人,假媳妇,假正经,掠夺了吴家的财产,如今又想伸出你的一双毒手,去掠夺陈正华的一切钱财。哈哈哈……

哈哈哈……我要你给我钱,钱!我决不会让你鳗鱼一样滑溜而过。……哈哈哈……哈哈哈……”李丽萍觉得他如此损伤了自己的心灵,简直像一把带毒的利刀插进她的心窝。她忍着剧烈的疼痛发狂地冲过去,伸出双手朝他脸上抓去,企图要挖出他那双毒眼珠。可她的手撞到的却是坚硬的电线杆,指头碰破了直流血。忽然,她清醒过来原来是恐怖的幻觉,是姜阿基的幽魂。她大胆起来顶着风雨快步前进。

李丽萍湿淋淋地回到家,“咔啦”一声打开大灯,在房间里东张西望,想在明亮灯光下,通过每件眼熟的东西悦目的外表,找回一点勇气和慰籍。突然,她听到了吴大妈房间里传出了痛苦的呻吟声,她忧心如焚地跑进舆洗间,急忙脱下湿衣换上一件睡衣奔进吴大妈房间。她一见李丽萍就问:“到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孩子?”

“到湖边随便走了走。”

“你不应该丢下我们独自一人出去。”

“我错了,妈妈”李丽萍发窘地说。

“这没有什么错。萍儿,我只是说别单独一个人外出。”

李丽萍还想说什么,吴刚跑到她们的身边嚷嚷起来了。他从邻居家里抱来了一只小猫,并高兴地要耍给大家看。当小猫“咪咪”的一叫唤,他就吓得大哭起来。大家都被他逗笑了,看见他调皮的样子,使李丽萍暂时忘却了苦闷,她亲呢地在他脸上拧了一把说:“调皮鬼!”

“长得真像他的爹,吴善伟小时候也是这样调皮。”吴大妈宠爱地抚摸着孙子说,“把小猫送回邻居家,我的好吴刚。”

一听到吴刚的名字,李丽萍心中一阵痛楚。“萍儿!”听见婆婆的叫声,她悄悄地向婆婆走去。婆婆示意她走近些,从皮包里拿出了一叠钞票送到她的面前说:“把它锁到保险柜里,共有三万余元,一部分是死鬼的抚血金,其余是美国妹妹邮来的。”

“妈妈,这么大的一笔款子,我可是很粗心的。”

“你总比我的记性要强吧!而且这家你得当。我老了瘫痪在床,难道还什么都得由我不成。”

李丽萍没话可说了,她小心地接过了钱上楼去了。她把钱一放进保险柜,眼前就浮现起东湖码头姜阿基对她的威胁,她明白姜阿基是想把她作为一个缺口来掠夺这家的钱财。她周身一阵寒噤,立刻锁上保险柜,又回过头提心吊胆地环顾四周,好像姜阿基那凶狠的目光一直在盯着她。他的目光是那么犀利和咄咄逼人,同时又是那么凶狠和充满敌意,使她无论醒着还是睡着都忘不了。她不知害怕什么竟关上了所有的门窗,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在脸上不断流落,此时她几乎万念俱灰,掌灯孤坐,想起今后的路还很长,不知还会遇到怎样的艰难险阻,她一个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在刀风剑雨的世界里找寻一块立锥之地,如何既能够绕过暗礁和险滩,又能不葬身鱼腹真是难上加难啊!

哀哀怨怨,凄凄切切,想一会儿,流一会儿泪,悲痛缠绕着李丽萍。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了解她的窘境,吴大妈把她当做模范好媳妇,陈正华只知道她是李丽萍,对她寄于无限的同情和爱恋,但是他们都不知道她的底细。而姜阿基却把她当做一个提钱玩偶,执意要利用她的苦难玩弄她的一生。这些人中没有一个人了解她的心事,而真正了解她的知心朋友却在九泉之下。想到这儿,一种恐惧感包围了她。

姜阿基从东湖码头直接回到旅馆,他在失望中还怀有一线希望,他对自己的鬼主意有着十分的把握。

姜阿基把燃着的烟蒂扔在旅馆大门外,走进昏暗而热闹的舞厅,看见一间情人包厢,小巧玲拢彩灯大展,一张可伸不可伸的大沙发还未拉开,但见胡丽珍与一个胖男子头发散乱衣裤不整,胡丽珍双腿掰开正骑坐在胖男子的大腿上,而胖男子则双肩环接着胡丽珍的腰。姜阿基挖了他们一眼自言自语道:“今晚胡丽珍肯定能得一笔钱。”他就像一个在动刀前总是摸摸绵羊的膘的屠夫一样,仔细打量她身上的每一块肉。他对胡丽珍已经不感兴趣了。胡丽珍向他投过一瞥,他满不在乎地掉过脸,爬上楼梯快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姜阿基今天很沮丧一点也不顺心,他六神无主地走进房间用力关上房门,漫不经心地把外衣丢在椅子上,松了松领带,拖着疲乏的身子一头栽在床上。他靠在枕头上仔细地打量着装饰粗俗,不知有多少人住过的房间。房间布置得似浓妆艳抹的胡丽珍,表面华丽但实际却粗陋不堪,旧家俱、旧花布以及各色油漆涂抹而成的墙壁。

房间里的每个黑暗的角落都散发着胡丽珍的汗臭味,而且就像她想用香水去掉身上的汗臭味徒劳一样,用打扮和装饰来消除房间的臭味也是白费力气。姜阿基为了使烦躁的情绪平静下来,点燃了一支香烟,大口大口地吸起来,不大工夫房间里布满了烟雾。在缭绕的烟雾中,他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和胡丽珍迥然不同的脸,这是郑娟芝那可爱的粉红色的脸,由于他的原因她永远离开他成为寡妇。想到这儿他就直直地躺在床上,望着屋顶棚上雨水浸渍后留下的块块奇形怪状的黄斑,半天也不转动一下眼珠,那情形就像是全世界所有无法解释的种种莫名其妙的秘密都在这块黄斑中,郑娟芝的脸在那上面一闪一闪的。

这时烟雾散了,那脸庞在眼前消失了。在他面前出现的是胡丽珍的脸,她刚刚进来看着他那紧绷着的脸,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

姜阿基吃了一惊,躺在床上在烟灰缸里掐灭烟头。胡丽珍走到镜子前脱下那闪闪发亮的舞装。

姜阿基又点燃了一支烟。

“见着了吗?”胡丽珍把衣服挂到壁柜里,穿着露胸的内衣,仔细地打量着姜阿基面部的表情。

“与我想像一样,她六点多到了码头。”

胡丽珍拿起椭圆形的香水瓶往自己身上喷着香水问:“她说了什么?”

“拒绝和我合作,我对她真有点害怕。”

听见姜阿基的回答,她暗暗地笑着说:“姜阿基,你真可怜,一辈子谁都怕你,可你现在却怕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活见鬼!”

“胡丽珍!”姜阿基恼羞成怒地嚷叫起来,“别侮辱我,不然我会干出叫你不痛快的事来。”

“你能干什么?顶多不就是要我的命吗?”

“大概我不得不这样干了。”

“赌棍输了以后,他总是会说这种话。”

“住嘴!”

“不吱声了,行了吧!”胡丽珍将洗面奶擦磨在脸上,满脸涂着雪白的泡沫走开了。

姜阿基却跑过去抓住胡丽珍,把她搂进怀里,她像一条活鱼似的挣扎了几下,但终究没法摆脱姜阿基同着的胳膊。

“怎么啦,生气吗?”姜阿基哄着胡丽珍说。

“和你生气还不是找死。”

姜阿基在胡丽珍脸上咬了一口,她惊叫起来就狠狠地打了姜阿基一个耳光。

吃了这一耳光,姜阿基反而谄媚地笑起来说:“你的赏赐,使我永远变成了你的俘虏。”

“那你为什么要摇着尾巴到郑娟芝那儿。”

“挨她的骂别有一种乐趣。胡丽珍,这乐趣你是体会不到的,我的心肝!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嘛,一切都为了钱!”

“你梦想的那些财富到不了你的手。”

“为什么?”

“因为它在郑娟之手里。”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想捞一份。”

“要是为了爱情,女人可以为男人牺牲一切。然而她现在把你视为仇敌,她一文钱也不会给你。”

“那我要像仇敌似的去取我的那一份,设法将孩子弄到手诈出她的钱。”姜阿基边说边起身从对面柜子里拿出一瓶酒,他还没有转过身,胡丽珍拿着酒杯站在他面前。

姜阿基看见胡丽珍把一只杯子放到桌上,井睁着一双醉眼看着自己,便微笑着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

“再去拿个杯子来。”姜阿基往杯里倒着酒说。

“今天没有心情喝酒。我不为任何人分担痛苦。”

“谁说我痛苦?”

“可也看不出你是幸福的。”

“你向谁学的拿我的痛苦开玩笑。”

“你的行为教会我一切。”’姜阿基把满满一杯酒递到胡丽珍的面前,遭到她的拒绝。他把杯子硬按到她嘴上,她踉踉跄跄地挣扎着想把杯子推开,但是他抓住的她的头发硬给她灌了下去。

胡丽珍头晕目眩呛得难受咳嗽起来,酒像喷泉从她嘴里喷出来,溅了姜阿基全身,看见她的狼狈样,姜阿基笑了起来。

“笑什么?姜阿基,你与李丽萍和好,可是钱财的念头在你的心里滋长成了摆脱不了的罪恶。正因为这缘故,假使你把她弄到手,她紧闭嘴巴根本不掉进你的圈套。你打算怎么办?”

“小猫咪,你不懂得我一番苦心,她越是在我面前扭动着身体,我越是恨不得挤出她的肠子来!这就好比是一次出牙,我精神上越是感到疼痛,我越是使劲地磨。”他说话的表们很痛苦,烟蒂冒出的火星在夜色中拼命地燃烧,一分钟,二分钟……七分钟……

胡丽珍猛然冲到他面前,把半截烟蒂扔得好远说:“你很痛苦。”

“难道我这辈子将注定没有钱路?我要抓住李丽萍的钱。”

胡丽珍抚摸着他痛苦的双颊,把杯子送到他手里。

姜阿基定睛看着她那炯娜多姿的身材。几年来,他的吃喝全靠胡丽珍的肉体。他捏了捏她的脸蛋,又灌起酒来,酒一下肚,他情不自禁地把胡丽珍拉到跟前边喝边问:“今晚赚了多少钱?”

“五百元。”

“你的胆真大,大白天在舞池里乱搞。”

“现在社会上时兴自由,不说有些青年人找对象朝秦暮楚,就是那些结了婚的有了孩子的不也在闹离婚吗?和他们比起来我还算是清白的,再说卖淫是等价交换嘛!”

“你说得对极了宝贝儿。”

“你不是要陪伴男人离开我几天吗?”

“我暂时要跟胖男人走。”

姜阿基一直在揉着她的嘴唇,由于他的触摸使胡丽珍感到有一股电流通过全身,她陶醉在姜啊基的怀里说:“从这儿到杭州、苏州、上海、然后再去深圳……”

“那我怎么办?”

“我走到哪儿,带你到哪儿。”

“不,小猫咪。”

胡丽珍心中一沉,咬了一口正抚摸着她嘴唇的姜阿基指头。

姜阿基猛地抽回手松开她说:“你这是干什么吗?”

“那你为什么说不字?”她像个孩子一样赌着气,含含糊糊地说,并且显示着自己的愤怒。

姜阿基亲热地把她拉过来靠在自己的身边,向她诉说他留在吴庄的必要,利用过去的爱情和孩子再一次接近郑娟芝。这样他们到处游荡的生活费就会有着落。

“可别为了你生活的安定,而抛弃了我的爱情。”胡丽珍表示了自己的不安。

“你太幼稚了!如果我要抛弃你,不等于让正到家里的金色小鸟又‘噗’的飞走吗?我和李丽萍有什么共同之处?她和酒不沾边,对唱歌跳舞一点不感兴趣,更不会卖弄风骚,要她这头死猪有什么作用?我需要的是你,亲爱的丽珍。”

胡丽珍撒娇地用指头往他的额上一样说:“你呀!抱着极低下极狭隘的动机亵渎爱情,轻易玷污了郑娟芝的身体,又要她的钱,是多么卑鄙的行为。”

“不卑鄙有钱吗?”姜阿基笑哈哈地搂着胡丽珍,接着又把酒杯放到她的嘴边,她不愿喝,但他硬灌了她几口。

“你待在这儿要干什么?”胡丽珍又问。

“利用郑娟芝的弱点决定我的命运。”

“姜阿基,我担心你为了弄钱被她勾过去了。”

“又是傻话,你还不相信我?”

“你这个贼孬种吗?有奶就是娘,无钱就是敌。叫我怎么相信。”

“相信结婚证书吧!它已把我变为你合法丈夫了。”

“有了大红结婚证,即使你有什么鬼主意我也不怕。”胡丽珍这个女人的脸上任何思想和感情都是匆匆而过,瞬息即逝不留一丝痕迹,它们你追我赶,迅若流水,以致在她的眼里仿佛始终保留着对它们的飞速逃逸感到惊奇的神色。

“你卖淫跟着胖男子走了,那么我比敬仰的人生榜样索黑尔于连的下场更加悲惨。毕竟于连死了之后,他被断头机砍下的头颅,还被特尔小姐抱在怀中。也就是说于连死了之后仍裹在辉煌灿烂的爱情光环中。”

“你能同于连相比吗?你有顽劣难驯的性格下流的品行,狠毒的心肠以及邪恶的欲念。”

姜阿基半晌不作声,斜着眼睛伸出舌头舔舔嘴唇,仿佛在盘算着怎么将吴家钱财弄到手。一会儿,他又灌了她两口酒把她按在床上,亲吻着她又说:“给我办点事吧!小猫咪。”

“什么事?”

“向胖男人索取些钱财,让我在这房间再住几天。”

“你想干什么?”

“如果我离开这房间住到其它的什么地方去,我刚刚算定的好计划就会被打乱。”

“要多少天?”

“十天,八天就够了。”

“让我向胖男人索取住宿费。你呀,从襁褓起一切邪念、罪恶和淫欲就在你身上溃烂,直到通过一种可恶的痛症发泄出来。”

“别开玩笑,我的小猫咪。”姜阿基把她搂到怀里扯开她的衣服……

他那凶残的脸在她的眼前一闪,使她记起在自然和必然所爱的东西之间,横亘着凶神恶煞的他,横亘着财富、阶层、习俗的辽阔地带,横亘着肮脏、罪恶、欺骗的泥潭,她天法再沉默……

最近,李丽萍很容易显出伤心来,每时每刻觉得姜阿基这个腐朽的恶魔伸出蛇似的毒舌头,啃咬着她滴血的心,吸干她幸福的甘泉。

李丽萍忧心忡忡地依着窗口凝望着天空,天一会儿有阳光一会儿阴沉沉,太阳忽儿露出脸忽儿钻进乌云像一盏探照灯。一只乌鸦飞了过来,飞得很低能看见它的两个收拢在腹下的黯红的瓜子,“嘎”的一声,叫声像冰一样破裂着,使她感到灾难的来临。她万分懊悔在路边饭店行为上的不检点酿造了恶果,使姜阿基手里紧紧地担着她的隐私,施加给她既无法摆脱又不能漠视的威胁。姜阿基揭开她的隐私,吴大妈真相大白,把他们寡母孤儿逐出家门咋办?她万念俱灰地看着患了重感冒的儿子吴刚。

吴刚一动不动地待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心情悲痛地看着他的母亲,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难受,莫不是为了他?他隐隐约约地感到自己是有罪的。亲爱的小乖乖,正是在这种忧郁感情的深处看着她的母亲。

他的母亲李丽萍一方面已经萌发了对陈正华的爱;一方面是对姜阿基的恐惧;另一方面是害怕每时每刻可能坠入无底深渊的生活。要是这孩子是姜阿基的,那她就没有出头之日;要是这孩子是罪犯林森木的,他们要回这孩子怎么办?要是吴大妈知道这些年来养活的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她该受到怎样的打击呢?想到这些,她不寒而栗,看见多灾多难的孩子,激起了她的怜悯和母爱,她吻着孩子的额头热泪滚滚,于是她抑制住自己用微微发颤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儿子的头说:“妈妈糊涂了,带你去野外散散步。”她说着拉着吴刚走下楼梯。突然间她听到陌生人的声音不禁又惊慌起来。

李丽萍提心吊胆地抱着吴刚跨进大厅,她的估计不错,有四五个妇女在里面坐着喝茶。吴大妈和她们聊天,她站在门口惶惶不安地看着这几个陌生的妇女。

女人们一见到李丽萍,吱吱喳喳的讲话声和笑声立刻停止了,大家都望着她。一碰上她们的眼光,李丽萍就低下了头,不声不响地向前挪动了两步。

吴大妈为了打消她们的惊讶,打破她们的沉默,介绍说“这是我的儿媳妇……李丽萍。”

“李丽萍,多么文雅的名字。”一个姑娘说。

“看上去真像电影明星。”一个姑娘也小声说。

“但是这电影明星却扮演了悲剧。”吴大妈的话又使气氛变得严肃起来。

李丽萍走上前向客人们问好,吴大妈把陈正华的姐姐介绍给李丽萍:“林美华,哈哈哈,真有意思,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

“家里的人叫我阿华。”林美华走上前向李丽萍自我介绍,并简单地介绍了其他几个姑娘:“这是陈美芳,这是吴仙花,这是林仙灵,都是我的夫家邻居,也是我的好姐妹。”

李丽萍看着林美华那红啧啧的脸上,嵌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一米六0的个头和略显丰腴的体态,就像山里的嫩竹笋那般诱人。李丽萍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她和姑娘们一个一个相见,但她的视线久久离不开林仙灵,只见她上身穿着一件白色带暗纹的衬衣,下身穿着是浅灰色直筒裤,脚上穿着白色半高跟皮凉鞋,由于她拥有一副修长而曲线优美的绝妙身材,她这种普通而大方的穿着更使她引人注目,如鹤立鸡群。

林美华看见李丽萍怀里的吴刚,就走过来抱过吴刚.亲热地吻起孩子的小脸蛋,其他几个姑娘也围上来逗他,都说他太像李丽萍了,简直像模具制板出来一样。

吴大妈把客人交给李丽萍道:“萍儿,我已答应陈正华了,你今天陪他们去普陀山游玩。”

“妈妈,吴刚病着。”

“患点感冒没关系。吴刚过来,奶奶带你去散步。”吴大妈说着拉着吴刚跨出门槛。

这时陈正华兴冲冲地跨进门来道:“女士们出发吧,船已安排好,大家上路吧!”

路旁遮明的青松,四野上一望无垠的葡萄架……初夏时节,各色花都开了:红的、紫的、粉的、黄的,像绣在一块绿色大地毯上的绚丽斑点;成群的蜜蜂在花丛中忙碌着,吸着花蕊辛勤地飞来飞去。

他们一行六人怀着万分喜悦的心情快步到了码头,乘上去普陀山的轮船,辽阔无边的海面上风很大,驱散了闷热的暑气,渡轮乘风破浪向普陀山疾驶,船上站立着快乐的陈正华、李丽萍和林美华等,还挤满了去‘朝山进香’的男女老少。船到中途普陀岛的秀丽景色已依稀可辨。陈正华突然惊异地指着前面的高耸浪花说:“女士们,请看‘莲花宝座’。”

“莲花宝座!”林美华惊喜地拍手叫道,“为什么叫‘莲花宝座’?”

陈正华道:“这里有个传说,观音娘娘的‘莲花宝座’,只要有谁对她不敬,她就会把你围圈在水里,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陈正华话音刚落,船身剧烈摇晃,大家显得六神不安头昏眼花。林仙灵战栗着说;“莫非我们也碰到此事不成?”她不顾大家的阻拦,随着人群拥出船仓,回过头来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陈正华,可嘴里却喊道:“美华姐,你们出来吧,风浪好看极了。”

陈正华拉着李丽萍挤出了船仓,站立在颠簸的船板上,望着辽阔的海面,陡然突出一个浪头起伏翻卷,真像一朵莲花涌起,悠闲地飘浮在海中。再仔细一瞧,原来“莲花”处在三座小岛之中,海水有三种颜色组成。李丽萍沉思良久,恍然大悟地对着陈正华说:“是三种海水相撞才突起这座‘彩莲’的呢?”

陈正华皱了皱鼻子,李丽萍又想起林森木脱口而出:“你是不是犯过强奸罪?”

李丽萍这一句问话,人们的眼光“刷”地一下全集中在陈正华的身上,他通红着脸痛苦地摇摇头,而她也由于自己在公共场合失言而后悔莫及道:“陈正华,对不起。”她一激灵连忙转过话题道,“彩莲’是不是三种海水相撞而成呢?”

陈正华含笑地点了点头,整了一下李丽萍技在肩上的乱发,深情地问道:“你害怕吗?”

李丽萍摇了摇头,友好地撩了陈正华一眼,心里想只要陈正华守护在身旁,恐惧和痛苦就像飞蝶似的离她而去。只有同他——吴善伟的化身一起,自己才过上充实而愉快的生活——

至少有七八年时间,她没有遭人践踏,也没有弄得古板僵化,没有混迹于低下的人群中,也没有被排斥在同光明、健康、高尚的心灵交往的一切机会之外。此刻,依在他身旁仿佛吸饮着源源而来的幸福清泉。她兴奋地说:“我同你这一个独特、活跃、博大的心怀在一起,什么事我也不害怕了。”

陈正华深情地看着她,整了一下被海风吹散而掉在她前额上的一撮长发。“丽萍,我很幸运能给你勇气和力量,赶走恐怖与慌张。”他转过头看着那些念着“阿弥陀佛”边向海里丢硬币的人们笑着说,“你看他们那么执著呀!”

李丽萍回头看着丢硬币的人们,也不觉一笑。

突然,林美华狂喜地拍手高嚷道:“海浪平息啦!船也平稳啦!嗨,我们坐过了观音娘娘的‘莲花宝座’了。”

船平稳地行驶着,船后分出一层一层的浪,扩散出一层层的波纹,像拖着一条白尾巴,很快到达了目的地。他们兴高采烈地踏上了海大佛图的土地。

李丽萍在这里一时忘记了苦闷,和姑娘们混得很熟,她又变得活泼了。岛上奇峦叠嶂树木葱郁,沙滩细软碧涛拍岸,是避署胜地游玩的好地方。不一会儿,李丽萍和她们非常融洽了。

在她们的欢声笑语中,李丽萍忘记了自己的忧愁,她感到自己窒息中产生了希望,青春重新焕发出来,她甚至忘了她是吴家的儿媳妇。此刻,她像一只蝴蝶展开翅膀,忽这忽那,忽东忽西悠然地飞着。她那美丽、深情而充满青春活力的眼睛,一看到陈正华就不知所措充满羞涩,她那浑身的孩子气也立时收敛,并忧虑地把目光转向另一边。

李丽萍神情的变化总使陈正华心潮起伏,但是这翻腾的心潮在他严峻的脸上不露出丝毫痕迹。他担心自己会说出一句不当的话,会使这快活美丽的天使,突然变成一尊雕像,因此他避开李丽萍的视线,尽量和其他姑娘聊天。

他们随着一些香客三五成群,手持散发着袅袅轻烟的檀香,口中念念有词地向大小观音毕恭毕敬地磕着响头。他们越过了一些善男善女,来到了雄伟壮观的普济寺。

一踏进庄严的普济寺,就会有耳目一新之感。苍翠茂盛的古树和高耸的红墙交相掩映。屋顶上的玻璃互相反射出耀眼的光,果然气派不凡。殿里端坐着观音像,顶上高悬着现代霓虹灯制成的“佛光普照”四个大字。香客案上红红的幽烛被换成了塑料制成品和小红灯泡。寺里人头攒动,多数人是在念着“保佑丰衣足食。五谷丰登”之类的话。林美华带着同伴跪在观音像前虔诚地说:“观音娘娘保佑我们生活一帆风顺,保佑姑娘们一个个找到如意郎君,保佑弟弟陈正华生意兴隆,财气旺盛,找一个贤妻良母。”当她说了这一类话时,她们虔诚的眼光看着站在一边观看的陈正华,林美华拉拉他的衣襟示意他跪下。

“生活好要自己去劳动,一个泥菩萨岂能帮忙?姐姐,我们走吧!”陈正华笑着说。这一席话引起了许多虔诚者的反感,得到他们一个个白眼。陈正华不宜争辩知趣地闪到一边。

李丽萍这会儿悄悄地离去到了荷花池旁。突然,一只蝴蝶飞来停在她的头上,打断了她的思路。她轻轻地将蝴蝶抓住,放在手里欣赏了一会又将它放掉,让它自由地飞向天空。她随着蝴蝶的飞转,欣赏着大自然纤尘不染的水、空气、白的云朵和千姿百态的野生花草,仿佛这些都散发出一种清新甜柔的气息,李丽萍弯下腰摘了一朵荷花,高兴地插到自己的发髻上,慢慢地坐在一块光滑的岩石上,她平伸双腿两只胳膊在体后撑着,又尽可能地往后仰靠着身子。这样她全身柔美的曲线和胸前那一对轮廓诱人的乳峰更加突凸。突然,她觉得有一个人来到她身后站住了,回头一看是陈正华,她的手脚就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起来,荷花也掉到了地上。

陈正华弯腰拾起了荷花,眼睛深情地凝望着她。她急忙转过身看着河里那婀娜多姿的荷花,有的彬彬有礼,有的盛气凌人,有的一枝独秀,有的孤芳自赏……荷花瓣上还有许多晶莹的水珠在流动。

陈正华不声不响地向她挪动了几步,小声地问:“往发髻上插着插着怎么又把它扔了?”

“没有,我随便看着。”

“你看头发上怎么样?”

“你……”

“这儿是野外没人看得见,李丽萍,谁能看到你戴上花而说三道四?想戴就戴上吧。”

“你理解错了。我对花没有特别的兴趣。”

“瞎说!要是没兴趣,你为什么把它摘下来往发髻上插,而不把它扔到池里。”

“你是不是怜惜它了?”

“我为什么不怜惜它,看到你忧虑不安,它都蔫了。”

“你这么怜惜它,那你就把它别在衣服扣子上吧!”李丽萍说着走到陈正华面前。陈正华望着她一双智慧的锐眼嵌着两道浓密的向上翻卷的睫毛,每眨一下都像把扇子一样呼扇呼扇的。

他不由自主地说:“李丽萍,你真是个超脱的女人,从你不露痕迹的装饰上可以看出你是个有内涵的人.光洁的面颊没有半点岁月蹂躏的痕迹。”他说着不知不觉地把花戴到了衣服上,“瞧!

你的命令我服从了,行了吧!”

李丽萍没有回答,缓步在荷花池畔。

“想什么?”陈正华沉默不下去了。

“这荷花盛开多幸运,毫不畏惧地向整个世界倾诉自己的心声。”

“是啊,李丽萍,越是为荷花盛开感到骄傲,看到湖水就越是痛苦。”

“为什么?”

“深邃的湖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接受着荷花的盛开和凋谢,接受着对它那清澈湖水的污染,可是它却一直保持着沉默。

它上面即使泛起一些波浪,也不会揭示它的秘密,反而会把它覆盖。”

“人生有时也被埋藏在深渊之中呢?”

“你说得很好,刚才当你和姑娘一样兴高采烈的时候,使我想起了你那被暴风雨拍打过的不平静生活过去了。”

“那今天?”李丽萍颤栗起来。

“今天和这湖一样平静深沉,可是这蔚蓝色的水下,不知有多少愿望被压抑着啊!”

听了陈正华的话,李丽萍脸羞红了,她明白陈正华正极力探索她内心的秘密,他大概想用感情的火星把她那充满痛苦的秘密揭示出来。她冷静下来强压住了起伏的情感,但感情总是要爆发出来的,要把它永远的埋在心里非常困难。

“怎么啦,为什么又不说话了?”陈正华问。

“我在想你这些富有哲理的话,我的生活如湖水一样,每时每刻把自己推向这幽深黑暗的湖底,而要从这里面出来是艰难的。”

“这是你的疑虑,李丽萍,如果你愿意可以从地狱进人天堂。

但需要一个人的有力帮助。他了解你心里的痛苦并且决心解除它,并能把你生活之灯重新点燃。”

“我不知道这有力的帮助指什么?”李丽萍天真地望着他,用深情然而是痛苦的眼光直视他的眼睛。

陈正华为了打破不安的气氛说:“爱情,神圣的爱情就是生活最有力的帮助。”

听到从陈正华嘴里说出来的“爱情”两个字,李丽萍就像毒蛇咬后毒汁渗进了她的血管似的,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就是这个“帮助”毁了她的前途。今天“爱情”又在考验她了。突然,姜阿基那凶残的脸在她眼前一闪,记起在她自然和必然所爱的东酉之间,横亘着凶神恶煞的姜阿基魔鬼,横亘着财富、阶层和习俗的辽阔地带,横亘着肮脏、罪恶、欺骗的泥潭。她再也无法沉默下去了,以低沉的声音说:“那个‘帮助’早就失去了,现在只剩下痛苦的记忆了。”

“我有一句话想说,你会见怪吗?”

“行啊,你说吧!”

“把对爱情的记忆永远从心中忘掉吧!”

“陈正华!”

“李丽萍,你所需要的爱情我给你。”

这是李丽萍渴望听到的话,但听到了又不安起来,脸色突然变了,手脚上冒出了冷汗。他给了她一种极度的欢乐——一种宝贵而辛辣的欢乐;是纯美而又夹杂着痛苦的欢乐;像一个渴得快死却尝到了甘露的人的欢乐。她的脸焦急不安涨得通红,五官在微微抽动,眼睛发出奇异的光芒,她刚想开口说什么。

突然,林仙灵的声音使他俩吃了一惊,她跑来找他们了。李丽萍看到林仙灵,就像内心的秘密被人知晓了似的使她很慌忙。

李丽萍刚一迈步,陈正华叫住了她:“我等着你的回答,李丽萍。”

李丽萍什么也没说强自镇静地走到林仙灵面前,林仙灵已给大家弄好酒饭。正在等他们一起去。

在一起吃饭时,陈正华仔细地打量着李丽萍脸上庄重的表情,总觉得她那严肃的目光在什么地方见过,难道就是被他伤害过的幼女吗?那幼女不会有她这样的优越条件吧。突然,林美华摘掉了陈正华衣领上的花问:“这是干什么?花戴在女人头上的,你戴上可不配。”说着她就想往自己头上插,但是陈正华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说:“弟弟衣服上戴的花,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能戴到姐姐头上。”

林美华手里拿着花困惑地睁眼望着自己的女友,当林美华的视线一转到李丽萍的脸上,李丽萍就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帘,羞涩的表情在林美华心中留下了一个难于解开的谜。但是林美华没有把事闹大,把花插到林仙灵的头上,引得大家哄然大笑。

林美华打趣地说道:“让我们为林仙灵小姐找到如意郎君子三杯酒!”大家三杯酒下肚脸都红红的。林仙灵给陈正华敬酒,没有一点拘束,把赞扬领导的话全拿了出来。

陈正华举杯一饮而尽,望着李丽萍笑着说:“在这里我不是厂长,你们别说那些称赞的话。”

林仙灵然红着脸忙改口说:“那就祝你财源滚滚,生意兴隆发达,挑选个好媳妇。”

林美华一把就把她拽坐下去,大家也都乐了。

陈正华笑了笑说:“没事,说我选媳妇就选媳妇,你们有啥自管说。”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放松了,又是敬酒又是打围还划着拳打杠子。

林美华扫了大家一眼说:“别看人家都说我是企业家有多大能耐,其实我就是胆大,上学时我就敢逃学。不信你们看那些过去当班长啥的现在没有一个能挣大钱的!”

陈美芳意味深长地说:“真是没错,这年头不能太老实了,我原来就当班长,后来工作又给个小组长工会委员啥的,可工厂关闭了,还不是下岗在家。”

林美华呷了一口酒说:“我胆子倒不小,贷款十几万元办厂,可我咋做咋赔,为啥呢?”

陈正华笑着说:“姐姐,你别把自己也赔进去了,要多看书掌握市场信息。”

吴仙花说:“我看到报纸上以人工加工鸡蛋,结果我一年就赚了二万多。”

大家说说笑笑的,喝得很痛快,一会儿就喝下两瓶。

天渐渐地暗下来,陈正华微笑着望着李丽萍说:“天气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晚上观音会显身海滩,施舍出她的‘佛光’,欣赏后再走吧。”林美华果断地说。

他们朝荷花湖畔走去,只见一个赤身的男人把一片片深绿的荷叶铺在地上,抱起一个洁白如玉的女人躺在荷叶上,还把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轻轻地放在女人高耸的两乳中间。展绿叠翠的荷叶上怒放着洁白泛光的美女,男的在一旁像欣赏精致的艺术品。

姑娘们看到他们俩如此的放肆困窘了。李丽萍一看惊慌失措,那男的不是别人正是姜阿基,女的不是胡丽珍而是一个不知名的女人。李丽萍马上转身匆匆地向海滩走去,这对光天化日之下不知羞耻的男女披上衣服,手拉手走到她的身边。姜阿基看出了李丽萍焦虑不安的神情狞笑着挖苦道:“光荣的烈士妻子,你钱财滚滚,求观音菩萨保佑施舍给我们一点,保准你生活平安无事。”

李丽萍恐慌得浑身额粟着,向后踉跄地退缩了几步,林美华和女友们赶上前问她:“李丽萍,刚才这对狗男女同你讲了什么?”

“狗嘴吐不出象牙。”李丽萍慌慌地说。

“呸,呸!这两个人真不要脸。”林美华厌恶地看着他们两个远去的身影说。

“他们这样寻欢作乐,还不是毁了自己的一生。”林仙灵说。

“这像什么样啊!你瞧,充当别人的情妇还恬不知耻。”

“对我们来说是别人的,而对她说就是她自己的。”

吴仙花的话引得大家都笑了,但是李丽萍只是悄悄地听他们的说笑、她不时地偷偷望望逐渐远去的姜阿基他们。

“你想什么?妹子。”林美华见李丽萍沉默不语,便问她。

“什么也没想。”李丽萍接着回答。

“骗人。”林美芳接过话来说,“笑着笑着怎么突然沉默了。”

“这还用问吗?我知道丽萍大姐的心事。”吴仙花说。

李丽萍满面羞涩用惊疑的目光看着吴仙花,只见她嘴唇上那神秘的微笑,好像她真的知道李丽萍的心事似的。

陈正华立刻问道:“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李丽萍的心。”

李丽萍看着吴仙花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说了一声:“你说呀,吴仙花。”

吴仙花迟疑了一下说:“大概大姐想起了自己的蜜月。”

吴仙花的话像箭一样刺痛了李丽萍的心,但是她忍受住了面带一丝苦笑说:“你说得对,吴仙花。我的生活是在寻找往事的回忆,不管它给我的是快乐还是痛苦。”

听了李丽萍的话,大家都沉默地看着她。此时,她满眼泪水像珍珠似的在闪烁。

“大家去千涉沙海滩看‘佛光’吧!”陈正华添了一句提醒大家,驱散了尴尬的场面。

李丽萍除了碰到姜阿基他们心情很扫兴外,其余人都兴趣盎然地来到千涉沙海滩。海滩上人山人海,簇拥着点燃香火,空中弥漫着使人心旷神怕的清香气息。大家俯卧在柔软的沙滩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黑黝的海面。忽然,远处的海面上亮起一片柔和的银光,大家不约而同地叫起来:“佛光!佛光!”随着波涛的上下翻卷,“佛光”原是海中鞭毛藻受到震动便会发光,成千上万鞭毛藻便构成了岛上独特的夜景。

大家陶醉于这优美的风景之中。陈正华情不自禁地把李丽萍拥进自己的怀抱,李丽萍突然感到自己靠入了一个幸福的港湾,仿佛依赖着他魁梧的躯体支持着她处理每一件事,应付每一个人,特别是姜阿基。他像春风似的抚摸着她的脸,捏了她一把鼻子。突然,她不由自主地往他的鼻子上一瞧,心里忽地又想起林森木。他不会是林森木吧,听他刚才解释的“佛光”,就知道他是个知识渊博的人。

晚上八点多钟,李丽萍挂着家里的一老一小,轻声催促陈正华回家,大家只好离开了留连忘返的普陀山,但普陀山那美妙迷人的秀景,却深深地烙印在大家的脑海里。

李丽萍不愿意回到自己的房间,不情愿再次跨进吴家,踏进门槛就意味着回到了一潭死水之中。但又不得不抛弃这宽广的大海和阵阵晚风及欢乐的人群,回到那令人窒息的房间,吴家毕竟是她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