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爸爸安排我转学了,去北京。在家里收拾东西,竟然这样就要离开了,心中不再百感交集,高中的生活,高中的梦。一切就像泡沫一样飘向远方,破灭了。很高兴最后送紫鹃的礼物她很喜欢。紫鹃让我留下,而我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泪水在眼眶中,不小心打开了随身听,是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混”在北京不安分,也许我和若涵真的有缘分,在北京我们又一次相遇,而这一次相遇却改变了我的命运……
No10 伤心的别离
不知这一天是怎么过去的,到了晚上才发现时间又溜走了。只记得早起,跑操,给紫鹃刷饭盒,偷偷卸下了班里的光驱,中午和她一起在图书馆,下午打球,洗澡。才发现一天已经过得所剩无几了。些许是快乐的,忙碌的。但下来又觉得挺没劲的。安逸的生活让大家都懈怠了,已经有人谈过年的事情了,我却不知道我应当怎么度过元旦。一天过完了,心情浮躁,无所事事,心乱了。于是一天过完了。雨后的空气特别香,雨后的太阳特别亮,雨后的气温特别低,雨后的紫鹃特别美。想想以前,让我心暖;想想以后,让我欣慰;想想现在,让我心软;想想紫鹃,让我心怜。
心伴着流星从空中划过,留下了一瞬耀眼的痕迹。而天狼星依然透着那深深的午夜幽兰。心停摆了,祝自己睡个好觉;同样祝紫鹃。我要用剩余的时间回忆,到了那边,有思念,不要回忆。
没拉窗帘就睡着了,本以为会一觉睡到天明,半夜却忽然惊醒。看到的是传说中的流星雨,我不知道学校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我现在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挺惨的,独自一个人在家里忙着发烧。想起了F4的流星雨,这么好听的歌为什么大家都不听呢?于是只好一遍又一遍的放着。躺在床上看流星雨。祈祷她的幸福,祈祷我的幸福,祈祷那会是同一个幸福。依旧为这一切感动着,默默地被自己的故事感动着。
一切就像一场舞。流星雨是美好的,雾呢?它把眼光挡在了我们的视线之外。困倦和懈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为了她?带雾的清晨,与一年前那个一样,同样初冬的早晨,同样难受的心情,不知道怎么发泄。雾越来越大,像我灰灰的心情。但武汉的雾也是美丽的,值得记忆的。什么都在,什么都听得到,却有什么都看不到。
万念俱空,再走与留之间徘徊。良心已不再重要,以前所看重的一切,也将成为灰烬。背叛了自己;而煎熬的等待,也是痛苦的。也许只剩下了痛苦和愤怒。正如一个即将大去的人不对生活抱有任何信心。真是那为人们所看重的信息垮掉以后剩下的只有痛苦与颓废。有一种日子怎么也看不到尽头,痛苦是享用不尽的,幸福是遥不可及的。不能与别人分享,只能自己挑着。人在何方?我要的幸福又在哪里?
真的只剩最后的一周。心紧张的跳着,脑子乱成一团。要想得太多,忽略一切的心理活动,已经调整得不错了。
爸爸终于下决心要让我转学到北京了,不是因为那里有我的叔叔,而是为了高考。我有点恨爸爸,为什么只剩半个学期了就让我和母校分离?为什么让我和紫鹃分离?
最后一周好好过,让武汉二中记住我。
第一天似乎很开心,挺好的。一起吃的午饭。
第二天有一点不开心,不过调整好了。紫鹃病了,看着她憔悴的躺在病床上,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旁边的高一小女孩还很幼稚,让我想起了我们高一幼稚的时光,无忧无虑的幼稚。龙刀爬出去给她买饼干,自愧不如!晚上紫鹃好多了。
我告诉紫鹃,我要转学了。
紫鹃问我:“你会回来吗?”
我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或许会吧,不知道,但我会很想你。”
“你能为我留下吗?”紫鹃又问。
“怎么可能,我是去读书,不是去寻死。”我说的汗颜不已。
“你走吧,我有自己所爱的人,但好像不是你。”紫鹃忧伤地说。
我的心像被插上一双筷子,疼得抽搐。
第三天,紫鹃本来打算回家养病的,结果留下来陪我了。有点开心吧。开始不上晚自习了,找同学出去聊天。
第四天,是最后的晚餐吗?我在宿舍里开始收拾。似乎大家都知道,好像是龙刀说的。很多人来看我,我感动于这三年沉积的友情时,背后传来两个女生的声音“听说七班有个败类要走了?二中终于清静了。”问题是,我不认识这两个女孩,她们好像也不认识我。
最后一节晚自习,我用了三节课环顾四周,想把这一切都牢牢的印在心里。
想吻紫鹃,最后时刻还是放弃了。
在家里收拾东西,竟然这样就要离开了,心中不再百感交集,高中的生活,高中的梦。一切就像泡沫一样飘向远方,破灭了。很高兴最后送紫鹃的礼物她很喜欢。泪水在眼眶中,不小心打开了随身听,是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最后的时刻,和哥们们出去吃了一顿,很开心。龙刀送了我一顶心仪已久的渔夫帽。高阳为了喝回那自己出的20块钱,吐了,在车上。然后我们下车,不知司机和乘客会怎么想。CS告别赛打出了高水平。
烦躁与伤感。
我离开了生活了十七年的城市,离开了住了八年的房子,离开了认识六年的朋友,离开了恋了三年的女孩,来到这样一座城市。
No11 陈子超给我的情书
因为有紫鹃在我身边,我的离别宴陈子超没有出现,我想她一定躲在某个角落偷偷落泪。
就在我上车的时候,龙刀一把拉住我的手,半天不说话。沉默了几分钟,龙刀意味深长地说:“磊磊,去了那边要好好的!”
我严肃地点点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郑重地拍在我手心里,并在一次紧握我的手,甩了半天都没甩掉。我感觉龙刀像一位牺牲前的战士,正在给我一个巨大的任务,就像托我把什么机密文件一定要转给上级。
龙刀没说话,头也不回就走了。我喜欢他这股二杆子劲儿,看背影,颇有点侠客的味道。
汽车开动了,我打了那封信,信封上明显有点点的泪痕,不用看我就知道,一定是陈子超的。颤抖着打开,彷佛她就在我身边,忧郁的眼神望着我。
磊磊:我现在想找一个人说话,我选中了你,因为你今天要走了。
你应该感到大大的荣幸。你别把这张信纸丢掉,我命令你!要扔也得在看完之后,懂么?哦,见鬼,我怎么对你那么凶呢?看来我的火气太盛了,不要见怪。
可是他们都说我是冷冰冰的人。我没有快乐,没有笑容,没有自尊,没有思想,就像机器人,也没脾气。我是小草上的几滴露珠,迟早要蒸发,悄无声息的。
可是你别试图可怜我。一丁点也不行。
你不许在脑海中勾勒我的样子。我不会让你见到我的。我是一个丑女孩,老师不喜欢我,同学讨厌我。可是我偏偏不知自丑地喜欢上了你。我究竟怎么喜欢上你的呢,你这个虚伪的人。我真是没用,你的一举一动,在篮球场上的身影,甚至抠鼻涕,抓一下头发我都看在眼里。你有没有指着我对别人说:“看那个讨厌鬼。”我的心被伤到了。尽管别人认为我没感情,可我确实难过了。
你到底有没有看!我好不容易才写出来的,你不能把它扔走啊。是不是我注定失败?算了吧,没有愿意听我说话的,我长的丑,成绩也差,怎么会有人喜欢我呢?
我和你在一个班,你是我看得比较顺眼的男孩子之一。不要找我,我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或者就在你的眼皮底下。
我有自尊的——郑重地告诉你!
我真是可笑。为了一个讨厌的你,我居然试图改变自己。小声地说话,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看书,上课眼睛只盯着黑板。嘿,即使这样老师也不会放过我啊,昨天又被老太婆叫走了。可是我没有多话一句话,为的是让自己温和一些,不那么让人恶心一些。我忽然想起一句很可笑的台词:我像一只可笑的刺猬,一根一根地拔掉身上的刺。谁知道我的痛苦?
你知道吗?上次你看信的时候,我偷偷地看你。我是不是很卑鄙啊?
有那么一刻是幸福的。浅浅地弥漫。也许稍纵即逝。
我只想告诉你,我是珍惜的。
你真的对我的改变无动于衷吗?
我种了一盆菊花。开了。黄色的花瓣,很嫩。看到她,我会微笑,因为她对我平和地笑着。我忽然发现自己是个多么温和的人。——我说这句话,你是不是觉得可笑。
心情始终是不平静的。我知道自己的付出毫无意义,可我就是有那么笨蛋!
我抚摩花瓣,感受一种清香。这很美好。也许你是一个不错的男孩,能够把我的东西看完。你看我写的乱七八糟的“情书”有什么感受?折磨还是烦躁。或者只是粗略地瞟一眼就塞进抽屉里让它坠入黑暗?你把我的“情书”保存起来了吗?即使想把它撕掉,也别让我看见。让我微笑一会儿吧,感觉真好。
我把菊花撕裂,她叫都没叫一声,也许这是她所期望的。黄色的细小的花瓣琐碎地飞舞在半空中。阳光会从缝隙里面闪进来。
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孩子,敏感的。
我希望你可以闻到菊花的清香,然后露出满足的表情。
这是我第一次真心祝福别人。
我发现自己很喜欢看男孩子,会精心挑选一些有个性的。像我这样的女孩子做这种事,会不会很滑稽?
磊磊,你很像我哥。你的身材,发型,包括你的每一个动作,真的好像好像。哥对我很好,好久没见他了。真想他抱抱我。
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我好恨自己,为什么要love上你。我好恨你,世界那么大,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恨死你了,你对我那么坏,我居然……
你这个混小子!
没错,这句话是真正给你的。其实我有时候看你,觉得你是有些帅。
我第一次那么可怜自己。昨天,你竟然把我忘记了,你竟然和紫鹃在一起,你竟然把我辛辛苦苦搭建的爱之桥推倒了!我真的好痛苦。我是对你动了真情啊。
好想忘记你,可是力不从心。我不知道到底喜欢你什么,我也试着去喜欢别人,可我就是不行,你是一块巨型磁铁,我怎么也逃脱不了。你似乎从骨子里厌恶我。想到这些,我哭了。窗外的风很强劲地抽打着樟树,我看见自己的眼泪被鞭笞到空中,四分五裂。
我口渴。我是双鱼座,一直都缺少水。
你是个好男孩,我在心里是这么认为的。我喜欢看你安静的样子,那些灰尘会安逸地附在你的睫毛上面。
昨晚深夜回家,家里人也许以为我离家出走了,他们当时见到我是有些庆幸的。
我没有离家出走的勇气。
我为什么什么都跟你说?你又不是我男朋友,真奇怪!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和一个男孩子发生那么微妙的关系。似乎什么都是,又似乎什么都不是。我是不会喜欢上你的,毕竟你很讨厌我。
现在班上的人大都买了毕业留言册。我也买了。我知道许多人都不情愿填我的册子。但依然期待他们笔下的话。不出我所料,他们写的都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你自己想”之类的话。你把一张纸都写满了。你对每个人都是这样子的。希望你一直这样。
快毕业考试了,这应该是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了。
我不能影响到你的前途啊。
信撕掉吧。
我迷恋上了碎片飞扬的姿态。
看完陈子超的信,我的心酸了,眼泪如碎片飞扬。
我心里说:谢谢你对我的信任。看你那些忧伤的句子,我忽然有种平静的感觉。一切都变得柔和起来。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把所有心事告诉我听。你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女孩,我希望你相信明天。该放弃的就勇敢地放弃吧,我和你都需要时间。
你的信我会收好的。
我也有一封回信藏在心里,也许你永远都收不到。我把它撕碎,像纯白的蝴蝶一样随风飘走,也许其中的一片会落入你粉红的梦境中。
那清清的小溪
盛有许多迷人的童话
轻轻的风中有玫瑰的舞姿
已随流水飘零
渐渐远去
一个美丽的梦就这样
简单地破碎了
No12 北京的思念
终于到了北京,已经不再是6摄氏度了。
潮水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海洋凝固成一面漆黑的水镜,夏风轻轻吹过,在瞬间消失无踪。
懵懵懂懂地到了十七岁,徘徊在新校园里,心里充满了惊喜,同时,也夹杂着几分惆怅。
妈妈曾说:“要做个乖孩子,北大会有你的位置,有一天,你将会摸摸北大的树,也会沿着未名湖畔的石子路缓缓地散步。”
妈妈说的对,我会好好学习,北大会有我的位置。
初秋的傍晚,别有一番韵味,夕阳留下一抹淡红,在深蓝的底幕布上,焕发出迷人的色彩,校园中的小树林里,两只小鸟在吱吱喳喳地叫着。不远处,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偶尔会传来几声调逗小鸟的唿哨声,我知道,那一定是那个经常到这里来的傻傻的女孩,同班的乔姬蕴在读书。
每天的这个时侯,小树林是她的必到之地,在这里,我经常可以听到读书声以外,还有那首暖暖的歌声——《外婆的澎湖湾》。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小树林也成了我的必到之地,只要时间一到,我就会情不自禁地走进去,听她朗朗的读书声,调逗小鸟的唿哨声,心里特别舒服,尤其是听着“晚风轻拂澎湖湾,白浪逐沙滩,没有椰林斜射阳,只是一片海蓝蓝……”感觉像到了湖边,微风轻拂,自由自在,我就这样一直听着,一天天地听,直到那一天,我看到了一双黑亮的眸子,看到了那个淡蓝色的纸船,看到了紫鹃这个名字。
“今天,天空为我放晴,月亮对我绽开笑脸,月宫是的桂花树影再也挡不住我的视线。于是,我看到了我梦的一切,而你是否也有个北大的梦?”紫鹃抬头问我。
我是有个北大的梦,因为从小我妈妈就告诉我北大会有我的位置。
我更加自信地对自己说:“北大会有我的位置,因为我看到了一双黑亮的眸子。”
我突然想起了曾和紫鹃的约定,要在北大看冬天的第一场雪,我一定会陪她一起看。多少天的等侯,却等来的是我来了北京,而她却还在武汉。
去年的冬天,她还和我一起在武汉看雪。当雪花落下的时侯,紫鹃快乐的像个孩子,说:“我仿佛看到了未名湖里的冰和石子路上的雪花。”但是,我分明看到她眼里有忧伤划过。
紫鹃又接着说:“我很想到北大上学,但是,我已经迷失了去北大的路……我觉得永远也走不到北大里去了。”我沉默,耳边只听到“曾经头饰如花般鲜美华丽,天使已像秋叶般坠落,身后是夕阳无限的灿烂……”
想到这里,我的心开始流泪了,冰冷涌上脊背。
跟紫鹃在一起,她都会给我讲澎湖湾的故事。她说,她的外婆生活在一个山环水绕的小村子里,“澎湖湾”是外婆家附近的一条无名小河,因为喜欢《外婆的澎湖湾》这首歌,所以她把它命名为澎湖湾。她的童年大部份时间都是在那里度过的。她说,澎湖湾里有许多小鱼和水草,那里的水清澈见底;她还说如果有机会,会带我到那个美丽的小村子里去。
时光如水,转眼间过了一个夏天,当秋风撩起了它薄薄的衣衫,当蝉鸣又一次响起,而紫鹃也快毕业了。
我知道,就在这个夏天,我离开的那一天,她对我说:“鱼说,你看不见我的泪,因为我在水里,水说,我能感觉到你的泪,因为你在我的心中。’”
我无言以对。因为我知道我是鱼,她是水,但是,谁又听得见茫茫河水中的那一声叹息。
我问她:“未名湖里的冰和石子路上的雪花怎么办?”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会永远的记在心中,我会笑着看你的双脚踏过它们。”
那一天,我哭了。她也哭了,很久很久……
夏天的相遇到秋天的相离,转眼而过。我不知道,她什么时侯会来,带我去看她的澎湖湾,但我知道,她终会回来,我已经看到了她心中的澎湖湾,因为我是鱼,我在她心中。
天边,只留一点残星,似乎有歌声飘过耳际,这一切都不只是梦,那是澎湖湾的音乐,有一个叫紫鹃的孩子正在专心地唱着……
远方的紫鹃,你是用你的歌声告诉我,你也已经听见了我的祝福了么?
No13 新学校风波
我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好孩子,尽管做了一辈子警察的父亲一直望子成龙。
我在叔叔的带领下,拿着转学证到北京文新中学入学了。我一直以为北京是首都,北京人应该素质很高,最起码要比武汉人有素质。可没想到,北京这所中学的一些男学生确让我对北京人的印象大打折扣。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这句话一点都没错,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高三第二学期开学的第三天就和班主任的儿子韩大纲打了一架,原因很简单,就因为他说我和乔姬蕴同桌是为了要和她好,还说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之类的话。
我很生气,一拳就击碎了他的眼镜……这时,我听见乔姬蕴尖锐的尖叫,当我抬头看她时,也看见漂亮的英语老师站在教室门口瞠目结舌。
第一堂英语课我被驱逐出了教室,在校长室里等候最糟糕的判决。叔叔也被请到了校长室,他对校长说:“这孩子刚从武汉来,有点不服水土,希望校长能给他一次机会,不要让他退学。”说完就老泪纵横。
“呦,这怎么话儿说的?您这不是成心吗?您是说他不服水土啊?有你这么说话儿的吗?敢情等他服了水土,打碎的可不是眼镜儿了,这眼睛珠子都掉了……”校长扶着眼镜说。我最反感北京人说话,一句话的事情,他们就非得扯出十句二十句的,罗咯啰嗦,粘里吧唧的,比唐僧还能说。叔叔又是抱拳,又是鞠躬,连连道歉,就差没跪下了。
校长还是网开一面,说鉴于我平日的表现还不错,不取消我的高考资格。然后责令叔叔带韩大纲去医院检查眼睛,并且说,有问题就治疗,搞不好还要负刑事责任,没问题就算了,给人家配一副新眼镜。
叔叔连连点头。
一个小时候从医院回来,叔叔说他一点问题都有,只是破费一百多块钱给他赔了副眼镜。
父亲不是轻易掉眼泪的男人,在我的记忆里他只哭过两次,一次是奶奶去世,一次是爷爷去世。我想叔叔一定和我父亲一样,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之人,只是他为了我,不得已而哭之。我在学校的恶劣表现一定深深刺痛了他的心,我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很懊悔。
“二叔,这是什么事儿啊,您怎么能哭呢?”回家的路上,我问他。
“啥事儿啊?我不哭行吗?我不哭,就该你哭了,二叔看你也没那个水平。”叔叔一点都没生气,反而笑嘻嘻地对我说。
“二叔,您怎么还笑呢,今天看您哭,我就想至于那样吗?”我说。
“嘿,叔啊,不是真哭。”叔叔狡黠地说。
“这还不真啊,眼泪哗哗的,声音凄厉。”我说。
“你忘了吗,叔是干嘛的啊,是演员啊,这演员啊,不管在哪里,要泪得泪,要汗得汗,就那校长,我要连他都摆不平,那就不是演员了!”叔叔笑呵呵地说。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回到教室,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向我行注目礼,只有两个人除外。一个是韩大纲,他好像一直在等待我的出现,目光里满是挑衅和期待;另一个是乔姬蕴,她低着头盯着桌上的一本书。虽然我有些失望,可是我依然觉得低着头的乔姬蕴是我遇到的最漂亮的女生,依然希望坐在她旁边。
乔姬蕴有时也大声说话,比如每次数学考试结束的时候,她就会提高嗓门问我:“磊磊,为什么你的数学那么好啊?”
我喜欢乔姬蕴用这种崇拜的语气跟我说话,对于一个男孩来说,有什么比得到自己心仪女孩的崇拜和肯定更可贵呢?可是,当我告诉她,我很多敏捷的数学思维都来源于她的时候,乔姬蕴就有点生气,噘着小嘴转过头不再理我。其实,我并没有撒谎,自从和乔姬蕴同桌,我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可是,就在我要接受惩罚的时候,一向崇拜我的乔姬蕴居然没有抬头看我。
两个星期后,我基本上适应了北京文新中学的生活,甚至无需叔叔的叫唤就能准时在六点起床。洗脸、刷牙,喝婶婶熬的红豆粥,然后开始一天的学习。叔叔还像往常一样,吃完早饭就会去什么影视公司,婶婶要去海淀税务局去上班。叔叔让我中午自己做饭吃,他说生活就像是一道数学题,有时加减,有时乘除,但目的都是为了结果正确。毫无疑问,这个结果就是我要在这里做好一切学习准备,然后骄傲地冲刺大学。
韩大纲是我在高中时代遇到的最强大的竞争对手。无论是在考场还是在绿茵场,我俩像一对前生没有了结的冤家,永远狭路相逢短兵相接。我无法不接受他的挑战,我有什么理由不出拳就自动出局呢?
已经是模考前的第三天,教室里倒计时的粉笔字醒目张扬,像是示威,像是期待。韩大刚为的小眼睛依然散发着咄咄逼人的光芒,乔姬蕴瘦弱的脸颊更加消瘦,身边每一个人都在摩拳擦掌磨刀霍霍。
常听父亲说,不打无准备之仗。
我赶到距离学校不远的一家书店去卖复习资料。就在我匆忙挑完几本书来到收银台的时候,有个熟悉的脸庞一下子吸引了我。
我看到在武汉的书店遇到的那个美丽的聋哑姑娘了。
很明显,她也看到我了,惊讶的表情之后,是一双惊喜的眼神,很亮。
这一次,我无所适从,只是浅浅地一笑。她也笑了,浅浅的酒窝很美丽。
她大方地走到我跟前,优雅地打着手势,说哑语。我看懂了他的意思,她是问我怎么会在北京。我告诉她我在这里上学,准备高考。她听了很高兴,拿出笔,在还没结账的书的扉页上写了几个字:“我叫若涵,我们真是有缘分,你叫什么。”并且留下了她的OICQ。我无法形容我的兴奋之情,我说:“我叫小磊。”
那天,我欣喜若狂,早就无心复习冲刺了。
和若涵相识真的有很大的偶然性,但就是简简单单的偶然性,却让我的生活从此变的炫丽多彩。就象别人所说的“缘,妙不可言!”我们也是一样。
打开OICQ,一切就好象上帝的安排似的,一切都是那么偶然。
第一次和若涵聊天,说真的,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和其他的网友没什么两样。只是她的回话速度比别人快些。但渐渐的我发现了她的与众不同。屏幕上她的每句话,就好象一个好友在你身边的问候,交流,并不象其他人那样的古板无味。若涵常常用心来写OICQ空间里的那些日志,用真诚的心去照亮周围的人。记得那次的聊天主题,是关于网恋的,我记不清自己都说了什么。只是记得那天挂在OICQ上的除了我和若涵外,还有高阳在。
那天高阳好象有点反常,一脸无奈,无精打采的,连回话速度也迟钝了很多。一问才知道,原来他失恋了,梁婧和他分手了。是真是假不知道,但总觉的高阳一定很伤心,作为朋友,我说了一大堆鼓励的话,但好象效果不大。
若涵在网的那一头觉察到了我的反常,在聊天窗口问我:“你怎么了?怎么这么慢,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只好把高阳和梁婧的事告诉她,并把高阳和我的聊天记录复制给她。要不是若涵在一旁帮我,我是无法劝说不羁的高阳的。
若涵确实高我一筹,我说了一大堆,越说高阳越消极,而她才说了没几句,但每句都能击中要害,我把若涵的话发给高阳,沉默了一会儿后,高阳明显情绪好了起来,对我说:“爱情不能左右我的生活,我该怎么活就怎么活,放心吧。”若涵的话起到了明显的效果。
这就是我和若涵的第一次交流。很普通,但又不怎么普通,因为自从那晚起,我的OICQ好友名单中多了一个名字“若涵”。
我和若涵也开始了我们漫长的爱情故事。
№ 14“穷小子”妹妹
自从那天后,若涵好几天没再上线。
脑子里很乱,无心学习,我一直期盼着若涵能上线,能鼓励我好好学习,哪怕就一句,我肯定会专心的复习功课。
那天一早,连早饭都没吃,就上线想去看若涵有没有在线。
可惜没有。心里有点失望,就这样白白等了一天,连晚上做梦时,也梦到自己的OICQ敲门声响了。
第二天晚上,若涵终于上线了。
这次聊天没有上次那样的拘束,多了份活泼、轻松的气氛。若涵发给我一道数学题,问“假设1连续加到500,实际等于多少?”还要我在30秒内做完。当时我以为她想考我数学,说真的我也真笨,竟然会上当,去学高思那样用公式算答案,竟没看出那一道EQ题。本以为自己答案是对的,直到若涵告诉我答案,我才知道自己想错了。真为自己的笨而感到沮丧。后来我也找了到EQ题回敬了她,也让她尝到了做不出的感觉。
就这样我和若涵差不多每天晚上都聊OICQ,了解她的生活,站在她的角度体会人生的价值,聊自己的感觉一一在键盘上展现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真实,我几乎忘记了她是一个哑女。
我是网上最受欢迎的人物。
我说我不是丑女,更不是美女,他们说只要你不是狼外婆,就够美。我说我是美女,因为我比狼外婆漂亮,他们笑,说我有个性、很另类。我说我很普通,我不会像善良的穷小子那般,进了宝库却什么都不会拿。我很贪心的,我会拿到我需要的一切,就算到饿死在宝库里也不会丢掉手上的财宝,包括爱情。
也许上帝会惩罚贪心的人。
我仍用“踏雪问梅”这个名字在网上出入自如。
若涵问我,“你的名字是不是含有某种特殊的含义呢?”
踏雪问梅,可以说最开始的时候是我在网络上为自己披上的一张面皮,完全没有刻意因素的存在,只是因为性之所至。名字不过是人的代号,网名不同样也是如此吗?但是我渐渐的却越来越喜欢上这张面皮,因为我觉得它和我的性格实在切合。
为此我还学着网络上很多人的习惯为我的名字胡诌了首藏名诗:“踏歌歌人世,雪舞舞天际;问情情何堪?梅语语空泣。”当然,此首藏名诗既有对我生活志趣的言述,也有对自己曾经经历的感慨,也算是对我网名的一种诠释吧。
其实无论你叫什么样的网名都无所谓,关键的是在你自己,你的心。网络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最纯粹的,也是不该带任何的表演成分的,尽管很多时候我们会说网络也是个舞台,但是那演的不是别人,是你真实的自己。网名是什么样的角色呢?仁者见仁罢了,毕竟大家交的是心,不是面皮。所以有时候有机会存在的话,和网络行的朋友见个面,我从不喜欢告诉对方真实姓名,我更愿意对方男的叫我踏雪,女的管我叫问梅。因为我觉得这样更真,它是属于我的,真实的我。
整整两个月,仍没有在网上找到紫鹃,我失望至极,要知道三个月能使穷小子变老,连同我的爱情一起饿死在宝库里。
我怕了,在网上到处贴满“寻人启示”。
第二天,我的E-mail信箱里载满了问候的话语,惟独没有她的,我删除了所有邮件,仍然等候她的话语能从从网线那端爬过来。
第三天,信箱仍是满满的,还是没有她话语,第五天、第十天,信箱里的邮件越来越少,仍不见紫鹃。
一个月后,我打开信箱,里面只有一句话:“Hello,你的网名很不成熟,如同1+1=2一样简单。”
我知道紫鹃又回来了,第二天,她说想聊聊,但心情很糟。
“你失恋了?”我突然问。她苦笑,看着OICQ上我留下的惊讶的表情符,她没说话。
我很快地,好像又近乎迫切地打出了一连串的问号,又是重击感叹号。
她停顿了好久才疲惫地在键盘上敲下这段话:“网络的惟一好处就是能将失败者变为成功者,我想他是穷疯了的那种人,但不包括爱情,当他在山贼的宝库里拿了财宝和爱情时,上帝惩罚了他,他丢下财宝捡起爱情想逃,却饿的筋疲力尽,要知道,爱情也是有保质期的,当他醒来,发现它已经过了期,变了味,爱他的那个女孩离开了他。但他还是偷尝了过期的爱情,又苦又涩,这就是单恋的味道!”
我在这边沉默不语。
好久,紫鹃说:“知道为什么今天我的心情不好吗?因为我发现我爱的人饿昏在宝库里,又弄丢了女孩的爱情,虽然他走了,但我还在等着他。我看你的网名——踏雪问梅,可以说那是一个理念公式,既要踏雪又要问梅,如果我把网名改成‘寻花问柳’,你会怎么想……”
我像是被别人撕破了虚伪的面具,露出血淋淋的面孔,又找不到东西遮掩,这足以使我疯狂。我无力地敲出一句话:
“别说了,行吗?我很累!”
“对不起,我的话太激烈,刺伤了你,你的性格和你一样,浑身遍体是尊严和面子,如果当时你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哪怕只有一句,我都会跟你走,但你却没有,而且很大度的祝我幸福!”紫鹃在她的话后缀着一个满脸紧张又在滴着汗珠儿的表情符。
“你还是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不是吗?”我问她。
“那不是幸福,是痛苦,是煎熬!”她发来的表情符很痛苦的样子。
“也许试着接受,那便不是痛苦,不是煎熬,而是幸福!”明知道自己在劝慰自己,心却痛的四分五裂,我说,“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我想现在我该想的是他为什么像缉拿凶犯一样四处找叫紫鹃的女生,而且一找就是两个二月?”她突然回过来问我这么一句。
我慌了,因为我还没有想好掩示的理由。许久,我对她说:“因为他很迷信,是算命先生说他和叫紫鹃的女生在一起就不会相克!”
她笑了,说我很像他。我慌里慌张地打出一句话:“我们做兄妹好吗?”她沉默。
“我很希望有一个会讲穷小子故事的妹妹!”我发过去一个笑得很甜的表情符,也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
我留了叔叔家的电话,下了线。
半夜,紫鹃来了电话,可我已经睡下了。
她说出乎意料我的电话竟然不是热线。我说除了你以外,我没有给任何女同学或女网友留下电话,她在那边惊讶的哇哇大叫,说我不仅性格像他,连声音也极像,我又慌了,语无伦次地说道,“妹妹,我是你哥哥!”
她调侃的笑着:“当然,我想你一定脸红了。”
我又羞又恼,她便唱歌哄我,给我讲她的“爱情史”,说她为了那个男孩改变了太多,她说我很难想像她有多在乎他。
我在电话这边哭得稀里哗啦。我说我感冒了,她嘱咐我要吃药。
“我的穷哥哥,很晚了好好睡个觉,明天网上见!”她的话轻松而自然,挂线的声音似乎都能让我感觉到她在电话的另一头是多么的洒脱,心里轻轻一颤,我在电话这边轻轻地吻了她。
我回到网上,信箱的邮件又是满载,甚至在网上到处可以看到朋友们代我发布的寻找紫鹃的Advertising,我很感动朋友们对我的支持和帮助,我在大窗口打上:“Hi.all!”的字眼,然后躲到窗后和紫鹃密聊。
紫鹃说我做任何一件事都是惊天动地,整个网络都像挖宝藏一样找一位叫紫鹃的女孩。我说因为我比狼外婆漂亮。
紫鹃大笑,然后对我说:“哥哥,你能帮我找找他吗?”
“不能!”我很肯定地回答。
“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失去他了!”
“我可以试着找回。”
“可他已经受伤害了,他担心自己不够优秀,不够帅,这样你还是不会完整的!”
“没有挽回的余地?”
“没有!就像一个人犯了错被判死刑一样!”
“你好像很了解他?”
“不……不……这只是我的想法而已!”
“见面好吗?”
“不……”
“为什么?”紫鹃有点激动。
“我怕你!”
“你是谁?”紫鹃越发激动了,接连敲下几个问号。
“我是小磊!”我终于按捺不住,破口而出。
“也许是我太激动了,总把你当成他,而你只是我的哥哥。”紫鹃失望的说,他并没有觉察到,其实我已经止不住我的泪。
紫鹃真的对我很好,每天都会准时地在网上陪我聊天,还会在电话里给我唱歌、讲故事,然后会轻声说:“我的穷哥哥,很晚了,睡吧!”我就会轻轻地吻着他,然后安静的睡去,我很幸福,虽然我曾经是高傲的王子。
接下来的两天,我没有在网上见到紫鹃,我急切地有些害怕,怕紫鹃离开了我。
第三天,紫鹃来了电话,她说很想我。我问她这两天去哪儿了!她说她的男友从南京回来了。
“你还爱着他?”
“从来没有,但他为我付出了太多,我感激他,也应该补偿他!”
“我祝福你们!”我几乎窒息地说不出话来。
“你不想挽留我吗?”
“想,但我是你穷哥哥,只要你幸福!”
“可我不爱他!”
“你应该试着去爱,知道吗?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我忘不掉我的穷哥哥!”
“那只是一个梦,也许穷小子早就饿死在宝库里。去吧!找一个爱你的人总比找一个你爱的人好,祝你幸福,忘掉你的穷小子吧,也许他不是你要的人!”
“谢谢!我的穷哥哥,你很像他!”紫鹃仍然很自如地说。
我躲在房间里偷偷哭泣,也许这就是缘分。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我的白雪公主从我身边逃走了。
一个月后的平安夜,紫鹃给我发来了E-mail。
穷妹妹:
我很感激你,我的穷哥哥,我找到了我的幸福,也许你说的对,找一个爱你的人总比找一个你爱的人好,我和我的男友很幸福,我会好好的爱他。至于我的穷哥哥,我希望他会幸福,因为曾经我是那么执迷不悔的爱过他,再见了,我的穷哥哥,也祝你幸福。
紫鹃2008年12月24日
我在网上延续了她的穷小子故事从此戒网。
我想告诉紫鹃,你的穷哥哥就是你的穷哥哥,你没找到他,他却找到了你,为了爱情,他拼命的逃出了宝库找到了他的白雪公主,却不能告诉她,她就是曾经那个高傲的公主,穷哥哥的白雪公主逃走了,他向她招招手说再见,穷哥哥叫小磊,紫鹃……
直到网上的友情开始升华,我和若涵的友谊从网上走到了网下。
我和若涵的故事还在继续,我们共同谱写着美好的未来。我相信我和若涵的心是想通的,我甚至想能有若涵这样的女孩做女朋友,这一生都足够了。
若涵在OICQ发来一段话:“耳环是假的,不要紧,只要耳语是真的;口红是假的,不要紧,只要唇印是真的;项链是假的,不要紧,只要爱心是真的,所以我说,网络是虚拟的,不要紧,只要你是真的。”
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已经爱上她了。
No15 爱的表白
突然想到紫鹃生日那天我讲的故事,禁不住咯咯笑了。
其实这种美好的时光自我来北京后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是一间装璜得十分优雅的咖啡厅,有着一个同样好听的名字“枫叶茶吧”,舒缓的乐曲悠悠地荡在每一个角落里,听得出是Lady GaGa的Kandy Life,清清淡淡的,给人一种拢不住的感觉,就仿佛是从另一个遥远的空间里传来的,又如同是静夜里的风吹过荷畔,寂寂地带一点空鸣。桔色的小灯散着暖暖的光,所有的一切,轻柔的像一个楚楚的梦……
若涵就坐在我的对面,黑发轻轻垂下来,散落在窄窄的肩上,大眼睛在咖啡袅袅升腾的热气后面,雾一样的濡湿。好半天她都没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用银色的小勺搅拌着面前那杯酽酽的清咖,似乎想要从小小的杯子里面读出什么东西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意识到若涵是一个哑女,她是说不出话的。
我第一次经历这样一种交流,而面对面坐在这里交流之前,我们经常用网络交流,时间久了,我竟然忘记了她是个哑女。
“若涵,音乐好听吗?”我首先打破沉寂。
她微笑着点点头,看看我的眼睛,她低下头去。
我突然想到,我必须要不停的说话,否则有会陷入沉寂。
“抬起头来。若涵,你今天高兴吗?”我深情地望着她。
她微微笑了一下,白晰的颊上浮现出两个小小的梨涡,里面盛满了甜蜜,同时又略带点忧伤。
“遇到你的那一天,是我第一次到那个书店。”我呷口咖啡说。
若涵点点头,纤细的手指着自己胸口,然后微笑着点头,她的眼睛告诉我,那天她也碰巧也是第一次。
“第二次在遇到你时,我们今天才坐到了一起,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最幸运的人……”我说。若涵吐吐舌,娇羞地转过脸,然后微微一笑低下头。
我没有说话。她浅浅地抿了一口咖啡,顿了顿。她的眼中越来越浓的那种雾一般的神情,也许她回想起了我们初遇时的样子,而且沉浸在一种温柔的心绪里。
本来我想说,只要你愿意,我会用全部的感觉来爱你,只爱你单单的一个人。
但我没开口,因为我怕我的唐突惊扰了她湖水一般的宁静。
“你怎么会来北京?”我问她。
她愣了一下,然后深深地望向窗外。暮色在不知不觉中笼罩了这座城市,在清爽的晚风拂过的时候,又不知有多少动人的故事静静地发生。夕阳落红,细柳低垂,清淡的音乐如晚归的雁群,在暮霭里轻飞……
若涵从挎包里取出一个本子,还有一支粉色的圆珠笔在上面刷刷地写着,写好好后推到我面前。
我看上面写着:“我妈妈病了,在天坛医院住院,我退学来北京照顾她。”
我笑了笑,把本子推给她问说:“你们家没有别人了吗,为什么要退学呢,你爸爸呢?”
她很快又刷刷地写说:“爸爸和妈妈离婚,家里只有我和妈妈。”
我有点不好意思,说声对不起。她马上笑笑,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我终于鼓起勇气吞吞吐吐地说:“若涵,自从上次遇见你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着你。后来我们在网络上相处了那么久,我每天都想知道你在做什么,想知道你好不好,这样我才能安下心来学习,否则就像少了点什么,心神不定的样子……”
若涵明显羞涩了,她的头越来越低,纤细的小手握着笔头划着纸,有一点点紧张。
“若涵,你爱我吗?”我的胆子越来大,步步紧逼。
她不写字,也不看我。这时候,咖啡早已冷掉了,她纤细的手指抚弄着乳白色的杯子,大眼睛里滚动着的泪,在暖暖的灯光下烁烁地闪了一下,又悄悄地退去了。
她轻轻地摇头。
“可是,若涵,知道吗,我爱你。”我说。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写说:“我是哑女,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我不在乎,我爱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坚持说。
音乐换成了from Titanic的《My Heart Will Go On》,忧伤的旋律深深浅浅地回荡着。她把长发轻轻地拢了一拢,又甩了甩头,象是要把什么困扰着她的东西抹去,她微微地笑了笑,含着泪对我笑了笑,清秀的脸上浮现出恬静又略带点忧郁的神情。
“在我拥有梦的时候,我会好好的学会珍惜和把握。至于结果,恐怕已经不是我能够左右的了,我宁愿听凭自己的感觉。爱与不爱,我想我不会逃避的,不管怎么样的结果我都会承受,真的,能够认识你,是我的幸福。我之所以对你说这些,因为我已经没有能力再隐藏起我的情感了,它已经迫不及待地向跑出来……”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们都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只有伤感的音乐在秋夜的风里脉脉地弥散着一抹馨香。冷掉的半盏咖啡在寂寂的灯下孤独的静默。这可能就是爱情的滋味吧,有着类似咖啡一样的情怀。音乐将我们的氛围无限放大,梦也因此变得更加具体而真实。只要有梦就总会有感动吧,浓缩一世的美丽,在生命的韶华里,那些极美却极易碎的时刻更需要用全部的心去珍藏,那些温柔的眷恋与热切的渴求,无论是已经过去还是即将来到的,都值得用整个生命去把握。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她的左边,我了解她的痛苦和无奈,所以我不想让她痛苦和无奈,也许保持距离,才是保护她的最好的办法。车站到了,她望着公交车上的转向灯,而我扭过头去。
正要对她说再见的时候,她拥入我的怀中,我听不到她的抽泣声,但我可以感觉到她滚烫的眼泪。
繁华落尽,仍旧静静的一个人,守住一颗心,一个梦,一段在默默飘雨的夜晚才会涌上心头的往事。怀一份感念,怀一线温柔,美丽的网络带给我们的淡淡如歌的岁月,已经慢慢地写进了长长的一生……
No16 棒打鸳鸯
午饭时,我拧着只鸡腿走进教室,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理所当然地发问了:
“嘿,磊子,今儿怎么吃鸡腿了?”
“你们猜。”
“一定是交嘛好运了吧!”
“肯定有美眉问你电话号码了!”
“是收到嫂子的信了吧?”
“要不就是出门遇见贝克汉姆,体彩中奖了!”
我提着鸡腿说:“不就一腿儿吗?至于吗!”
“嘿,什么叫一腿儿啊。”
“就是,跟谁一腿儿啊?”
“哈哈……”
我没理他们,埋头啃着鸡腿。心想,一群傻逼,敢情我这鸡腿来路不明。
啃完鸡腿,准备把骨头扔出去,突然看到我的课桌上放着一朵白色的花。嗅一嗅,香气扑鼻。我欣喜地把它捧在手中,不经意间却发现晶莹剔透的花瓣上写着四个字:心亦流转!
我矜持而淡漠地抬起头,看到一双深邃眼睛。本以为无所谓的,却突然间有一些感动。整节课被这款款的栀子花香所包围。心事,便无声地滋长。
下午没课的时候,我一个人到图书馆后面的小公园,一路追随着花香,我看到了那满树的栀子花。在午后的阳光下优雅闪烁的,却是一种旋律和一个怀抱吉他的好看的男孩侧影。
我以为那样的情景是可以入画的:大朵的栀子花点缀着的幽雅小径上,身穿浅灰色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的少年把流水般深深浅浅的音符撒向天空。我怔怔地愣在那里恍若入梦,却听到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哇!真香!”紫鹃美丽的身影燕子般飞到我身边,调皮地把一朵白色的栀子花放到我的嘴边。我抬起头,笑笑,眼中是爱的目光……
我的心莫明地涌动着一丝无奈。
我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栀子花,花瓣上写着的字:心亦流转。
我猜想它是谁放进来的。我一个箭步跑出门外,一眼就看到了美丽的若涵。她笑意盈盈地向我招手。教室里沸腾了,女孩们双手捂着眼睛偷窥,几个男孩趴在窗子上流口水。我想,这样一位近乎完美的女孩,是几乎所有男孩的梦中情人。
我尴尬地笑笑,把手中的骨头装进裤兜。我抬手做了一个“我爱你”的哑语。她笑了,美丽的像白色的栀子花。上课铃响了,她转身离去。
课堂上,我的眉宇间就有一种甜蜜在流淌。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我飞奔到校门外,若涵站在夕阳下,两颊有淡淡的汗珠儿。
我们坐在栀子树下,望着那条通向公园门口的小路,整个身心都像熔化在午后的阳光里。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栀子花的香气低低地弥漫着,像粉色的雾,散发着爱的味道。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条铺满鹅卵石的空空荡荡的小路。
我摘下几朵栀子花,在地上摆成了个“(”的现状,然后在里面用粉笔写上了若涵的名字。
太阳慢慢地向西倾斜,鹅卵小径上出现了一对长长的影子。
“若涵,我们相爱吧。”我轻声说。
若涵点点头,依偎在我的肩膀上。
夕阳西下,我们手挽手走出小公园。长吻后离别,当她长长的身影在我的视野内消失的时候,我的心就慢慢地,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一如落幕的天空。
以后的日子,每当放学后,我便会欣喜地赶到小公园,准时而隆重。只是,她不会说话。我静静地说,她静静地听。花香静静地流淌,爱情静静地飞扬。这一切,是否可以入画呢?
我花了三天的功夫画了一幅油画。用大朵妖娆葳蕤的栀子花作近景,不远处是面目清秀的男孩和长发披肩的女孩。铮铮淙淙的琴声仿佛正从男孩修长的手指间溢出。女孩的一袭曳地白裙与白色的栀子花相呼相应。她静静地托着腮,目光落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远处的夕阳红使这一切寓静于动,充满诗意。
我对若涵说:“画的名字叫《栀子花开》”。
看得出若涵很高兴,情不自禁地竖起大拇指。
她打手势对我说:“谢谢你,我很喜欢。”
还未来得及好好欣喜,此后我的世界开始落花流水,无限无限的悲伤将我淹没。
我不知道我和若涵的爱情究竟是怎样的轰轰烈烈。可是家里已经闹得轰轰烈烈,学校已经闹得轰轰烈烈。
爸爸在电话里咆哮:“叫你去上学还是叫去谈恋爱啊?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妈妈在电话里哭泣:“送你去北京,就是让你去好好读书,北大有你的位置。”
二叔度着方步笑说:“嘿,我说小磊,文新中学没女孩了吗?你怎么就找个哑女啊!你让我有点鄙视你了。”
班主任拍着桌子大喊大叫,桌子上的粉笔都跳起来舞来:“早恋!你像话吗?!”
乔姬蕴努着嘴说:“早知道你吃里爬外,我就不给你鸡腿吃了,我们今天换座位。”
只有善良的美丽的若涵什么也没说,她的眼泪伴着栀子花在风中飘落。
所有人每时每刻都关注着我和若涵的一举一动,我随时都有被揭发和告发的可能。
深秋飘着细雨的傍晚,我在小公园又遇到了打着伞的若涵。她在离我很远的地方站住了,我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她跑来紧紧抱住我,嘶哑地哭了。玻璃雨伞落在在地上,激起了我的心底湿漉漉的忧伤。
回到二叔家里,他早就举着电话等我了。
依旧是父亲的咆哮声:“你要和那女孩分开!你要专心!马上要高考了!”
我没说话,紧紧攥着话筒,想要把它捏碎。
“你怎么也哑巴啦?你看你那点出息!信不信,我去北京找你!”父亲吼着。
痛心中,我挂断了电话,心里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嘿,小磊,怎么不跟你爸讲话啊?怎么啦?感情和哑女在一起,你也不会说话啦?”二叔嬉皮笑脸地嘲讽着我。
“网线我给你掐了啊,你爸说了,以后你甭想上网,别在搞出个聋子来。”二叔说。
我愤怒地转身,飞奔上楼。
No17 脆弱的抗争
连日来,放学后飞奔到二叔家的方向,我不敢再看校园门外有没有若涵的影子,不敢再望公园的门口,我只能看到我那双阿迪达斯运动鞋,鞋带狂舞着,似我疯狂地起跑。
闭上眼睛,眼前都是她幽怨的眼睛,我的心在煎熬中慢慢苍老。
周五最后一节课。放学后我慢慢度着,心里想着她的样子。
习惯了看鞋带,却无意中看到了她白色的裙边。
抬头,果然是一双凄凄哀哀的眼睛。
“若涵……”我惊讶地叫道,心中有惊喜。她望着我的眼睛,很沉着,然后转身跑开。我伫立在风中,看她飘逸的长发,心被一根无形的线有力地撕扯着,痛得颤栗。
一直喜欢听赵传的歌,低沉的就像流沙,让人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悲伤不能自拔。
在她离开我之后的无数个夜晚,带着满心的疼痛关闭门窗。在赵传的沙哑中点上一枝烟,面对凝固的空气自言自语。我想告诉她我的迫不得已,告诉她我也难忘曾经。那一刻,我没有泪,只有恨。
我明白,当我在喧嚣的街上震惊于她眼角那一泓清泉时,我知道我已不属于自己了。
冥冥中注定我们相逢,注定我们相知,注定我们相爱,但不知是否也注定我们离开。
我想带着她离开这里,去我所在的城市,开始我梦寐以求的打工生活:每天下班回到家里,看到那张温柔的脸,善良的眼睛,看到可口的晚餐,看到可以让我们相拥而坐的沙发,看到一个温馨的家。
在网吧里,我什么都不用心担心,这里是属于我的自由空间。
若涵果然在线,只是OICQ头像换成了一个分裂的心。
我还没说话,她就发来一个悲伤的表情。
她说:“一周时间,我都在公园门口等你,可等不到你。我知道你开始躲避我了,我们的缘分也许到此终结了。”
我说:“我最近在复习应对考试,请你不要多想,我不会离开你。”
她说:“过两天天我母亲出院,我们要回武汉去了,我们不会在相见了,祝你在北京快乐。”
我说:“你走了,我就没有意义在这里了,我也要回武汉,我要和你生活在一起,我打工,我们永远也不分开,好吗?”
她说:“不!”
我说:“为什么?”
她说:“你要好好读书!再说我也不想被婚姻束缚,因为我不能保证自己能让你爱你一辈子。我更不忍看到你日后会因我而受伤!”
我说:“因为你是哑女,你永不选择婚姻?”
她说:“也许!”
我说:“也许会选择?也许不会选择?”
她说:“我是残疾人,对你这样的健全的人,我有选择的权力吗?”
我说:“当然有,就如我有选择你的权力。”
若涵沉默了,我在耐心地等待,不会儿她好像下线了,头像变成了浅灰色。
从网吧出来,意外地碰到二婶儿,她手里提着两大包蔬菜。耳边似乎又鸣响着父亲的咆哮,我无处躲藏。二婶儿看出了我的急迫,还没有待我作出反应,她就先笑眯眯了。她让我回家吃饭。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接过了她手里的包,二婶儿亲切地看着我,她的眼神仿佛在告诉我,她不会告发我,至于二叔告发我与她毫无关系。我在心里感激二婶儿。
还没吃饭,父亲就打来电话,二叔拿起话筒伸向我,我迟疑了片刻接上了。
“你和她分手了吗?”父亲开门见山,让我粹不及防。
“我为什么要和她分手?这和我上学有什么关系吗?”我生气了,大声说。
“你这个兔崽子!我供给你上学你就这么回报我的?”父亲暴躁了。
“你想要我干什么?”我问父亲。
“我想让你好好读书!”父亲吼道。
“我在读书,并没有逃学。”我迎接着父亲的愤怒。
“这就够了吗?你以为这就够了吗?作为学生,你还想逃学是怎么着?”父亲吼道。
“那还要怎样?!”我的声音越来越大。
“要你和那个女孩分手!专心学习考大学!”父亲很激动,我想象不出父亲此时的样子,但我能感觉到他的急切和愤怒。
“我不和她分手,而且我也能考上大学。”我在做最后的抗争。
“你这个兔崽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父亲明显动怒了。
“我不和她分手,我还能考上大学,我向你们保证。”我重复道。
“那你就别上了!我供你也是白供,以后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你自食其力去吧!”父亲大吼道,然后挂了电话。
二叔在一边看电视,但他的耳朵好像还在对着我。
放下筷子,我直接上楼。
回到学校,我不再熟悉这里的味道,一切都变得陌生了,包括老师和同学的眼神。
我很留恋放学那段路程,因为它给我带来很多回忆。
在公园的门口遇到了若涵,她在等我。我拉起她的手向远处走去,我不知道什么人的眼睛此时正在盯着我。
我们走向街头,她的目光落在在了一对看夕阳的老人身上。老头推着轮椅上的老太婆伫立在夕阳下合影成一张美丽的风景画。她的目光痴痴追随着,羡慕的表情。我明白的她的意思,我愿意和她长相厮守。处于热恋中的男孩也许婆婆妈妈粘粘乎乎,但似乎热恋中的女孩不一定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虽然我豪不怀疑她对我的爱,但这份爱太过内敛太过清醒。我恨不能驾驭一双魔鬼的利爪扼杀掉她的理智。
沉默,可怕的沉默!
想她很快就要回武汉了,我想做短暂的告别,我要让她快乐,并且将我们美好的时光,哪怕是短暂的美好一同带走。我们去郊外爬山,山不算太高,我们手拉手爬到山顶。
她打着手势用哑语对我说:“你这样拉着我让我感觉就像小时候玩过家家,爸爸和妈妈要一起去买菜,然后一起做饭给孩子吃。”
我问她:“你愿意和我一起做饭给孩子吃吗?”
她摇摇头:“我总是扮孩子。”
第二天,若涵果然没来,我想她可能陪着她的母亲回武汉了。
No18 今天是“愚人节”
一个月以来,我瞒着若涵的故事一直和紫鹃在网络上谈情说爱,但我心里却只有若涵。
冬天了。早上起来铁树银花,一个白茫茫的世界。
伸伸懒腰,于是赋词一首:
冬晨风光,千里薄雾,万里寒霜。听门外北风,呼呼作响,窗下残草,顿失容貌。牙膏用尽,开水断绝,欲与室友借肥皂。须暖时,看阳光普照,分外逍遥。
食堂如此多“椒”,引无数饿狼竞折腰,叹强壮大哥,龙腾虎跃,瘦弱小妹,不逊风骚,一位帅男,不顾形象,只知抢饭敲破缸。俱往矣,数君子人物,还在睡觉。
“又迟到了!每次都是你!这儿可是学校,不是你家,你丫想几点来就几点来吗?这都多少次了?!”在班主任朱老师吐沫星子的轰炸下,我溜到座位上,脸红得像只大苹果。
“再迟到罚你丫的一周值日!听到了吗?”朱老师咆哮着。
“她?不迟到才怪!除非冬天下雨,圣诞节变成了愚人节……”幸灾乐祸的韩大刚笑道。接着是一阵嘲笑声。
我条件反射地从椅子上蹦起来:“丫的都笑什么?迟到算什么?明天我一定比你们来得都早……”刚刚讲到关键的地方,只听道:
“你丫反了?!不像话!”朱老师的怒愤打断了我。
一整天,我都在为第二天的早起下决心,做准备。而黑夜穿着礼服很快就悄然降临,看看日历,明天是12月25日——圣诞节了。
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的,尤其是睡觉的时候,对我来说早起绝对是一种痛苦。躺在床上,我悄悄许下心愿:圣诞老人帮帮我,我可不想迟到,不想被同学笑话,不想……梦中圣诞钟声响起了清脆的调子,天上下起了香草冰淇淋口味的snow,snowman……
“天!又晚了!我又要迟到了!”我从床上跳起来,眼前是朱老师愤怒的脸。
穿上衣服,背好书包,就要往外冲。
二叔杀过来,堵在门口,把牙刷戳到我脸上:“刷牙!”万般无奈,接过牙刷,绕过二叔就往门外溜。
就这样举着牙刷跑到班里,班里只有乔姬蕴一个人,看到我的狼狈样子,她笑得前俯后仰。惊异地看看手表,还有一分钟就上课了,我长出一口气。
“人呢?都哪去了?”我把牙刷塞进书包,慢腾腾地问乔姬蕴。
乔姬蕴指指对面的黑板:“今天交一百元钱。”
“啊?怎么还交钱呢?”我都傻眼了。
“你昨天下午走的早,没看到黑板上写的吗?大家都回家取钱去了?”乔姬蕴翻着书说。
这时,朱老师来了:“咦?人呢?”她望了望黑板:“谁写的啊?”
话间刚落,韩大刚从门外跑进来,喘着粗气。
“怎么这么晚啊?人都嘛去了?”朱老师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韩大刚小声解释:“我……回家取钱去了。”
“取嘛钱啊?谁告你要交钱的?”朱老师目光指向了一边怪笑的郭文强。
郭文强感到不妙,解释说:“我……我,老师,今天不是愚人节吗?我本想开个玩笑的,以为没人信,谁知就都……”
“嘛?愚人节?谁说的?开玩笑!”朱老师又开始咆哮起来了。
于是郭文强将手指指向还在一旁为没迟到而庆幸的我:“是小磊说今天是愚人节的……”
他这一举动吓了我一跳:“我?”我一脸无辜。
努力回忆,事情是这样的,前天郭文强问我:“愚人节是哪一天。”
我骗他:“12月25日。”本以为是个玩笑,没想到世上竟有郭文强这样的大“愚人”,他还真不知道愚人节是哪一天,并信以为真了。
这一天,我观赏了每一位同学迟到的惨像,你可以想象朱老师的脸。
朱老师好像受到了莫大的愚弄,她当着同学们的面不给我一点面子,先是羞辱我小小年纪谈情说爱,后是痛斥我无视课堂纪律,无视于学生守则,无视于学校制度,于是“挥泪斩小磊”——勒令我退学,并且马上叫父母来,否则开除。
朱老师明知道我父母在武汉,就算坐飞机也不可能马上来。
于是我退学了。
那天下着大雪,站在窗户前看外面雪花纷纷扬扬,一室的静谥。
含泪走出校园,走了很久很久。
路上出现一个人的身影,骑车疾驰而过,我知道是乔姬蕴。我的心顿时莫名地感动起来。
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送我。自从和若涵的事情大白于天下的时候,乔姬蕴就没给过我好脸色,我们经常吵架,吵了一次又一次。有时候我就会想:为什么我们不能做一对真正的心灵相通的朋友?为什么偏要做这特定意义上的朋友呢?
她刹住自行车,手里拎着许多吃的东西。照例是我接过自行车载着她,按照她的指示来到她租住的房子。她放下东西,脱掉大衣,然后平和地冲我笑笑:“看见这么美丽的雪花飞舞,突然很想来送送你……”心中的柔情又一点一点被她唤醒,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我也冲她笑笑。她插上电炉笑着说:“过来烤烤吧。”我们都没有提到若涵,也没有提到经常吵架的事,一场大雪冲淡了我们之间那种微微的尴尬情绪。
我还记得初入这所中学的时候,和她之间的一点小故事。
一个偶然逃学的时候,上晚自习是没人管的,我跟几个同学常常溜出去看电影。那晚看完电影回来,几个同学非要嚷着去逛夜市,乔姬蕴因为瞌睡得要命,坚决要求一个人陪同她回宿舍。我便站出来说:“走吧,我陪你回去,明天我们还要上课。”她一看,知道我是新来的学生,于是就犹犹豫豫地看了我一眼,和一个不熟悉的男孩走路,我能想象出是一件很难提起精神的事。
那是个春天的夜晚,有点风,当我们往回走的时候,风一点一点地加起来,摇撼着树枝,这使她很害怕,脚步不由地匆促起来。她怕我觉察到她的紧张,突然回过头问了一句:“你见过风吗?”多么奇怪而有趣的话,说的又一本正经。
我笑着向她大声说:“风在空中走,我们在路上走…….”
在学校谈恋爱的时光是很美丽的,我在一夜之间突然都变得文质彬彬,而且美于辞令。大多数的时候,她是理性而富有激情,而我则是盲目而又热情。校园多姿多彩的生活给了我们的爱情一次美丽的大包装。
自从与若涵东窗事发后,生活显出了它的原汁原汤。我和乔姬蕴性格上的冲突越来越大,每一次争吵,都是一次伤心的过程,吵一次痛苦就会深一层。
我要走了,要离开这所学校了,而她即将失去我这个冤家同桌。我们都感到痛苦,但谁也不愿意说出分手的话来。我知道,她和我都还眷恋着学校里的那种柔和而细腻的爱情。但我多想和她坦白地说一说:以前是以前,为什么不能把以前和现在分开来说呢?
“我还没吃饭呢。”我坐在电炉前,微笑着对她说,我今天怎么那么多的笑,带着点温和与宽容。
“好吧,给你下碗面条。”说完她就笑了起来,“拿什么下呀,我这儿早就弹尽粮绝了,好几天都在食堂吃饭。”
我沉默,陪她一起傻笑。
“知道你会说饿,你的牙刷还在书包里呢,所以我买了这些。”她指了指桌子上她带来的东西,几包方便面。
屋里很快就弥漫了方便面的味道,这样的气氛倒很像学校的生活呢。冬日长长的夜晚,我们常常饿得难以抵挡,就用电杯煮方便面来充饥,他可没少到同学寝室蹭方便面吃。一边吃,一边还要抵挡四面八方众姐妹的调侃。
她拆开一包瓜子,也凑在电炉边,看我吃饭。我心中仍在想那个纠缠不休的问题:“我们如果只做精神上的朋友,肯定会比现在愉快得多。”我很快就吃完了,在学校就培养了快餐的习惯。
“这场雪,不为什么下得人心里怪怪的。”我坐直了身子,脸色也凝重起来:“这使我想起了去年下雪时,我们曾在武汉的校园里漫游了一下午,学校广播里又一直放着《为爱痴狂》的曲子,我和紫鹃携手踏雪、唱歌,唱尽了关于雪的歌曲,那真是一段美丽又浪漫的时光。”乔姬蕴不语,听着我慢慢地讲。恍然明白为什么刚刚看到她在路口疾驰而过时,心中也曾浮起那首曲子的旋律.。
“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她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我抬起头来看她,在她眼里,我看到了真诚。
“也许我们的浪漫该换成另外的一种方式。.”她慢慢地说,仿佛在考虑怎样措辞。
我对她笑了笑,用一种极柔和的声音说:“你不要说了,我明白。”然后我轻轻地将她抱在怀里向她道别。她的眼中有点点的泪光在闪烁,我的眼泪也已经流了下来。
我们都有所感动,为我们的理智也为我们美丽梦想的结束。
我们站了起来,走到窗前,雪花打在窗上扑扑有声。
她回过头来问:“我们还是好朋友,是吗?”
“为什么不是?”我答得肯定而愉快。
No19 再见了,北京
时间不多了,我就要离开北京了,莎莎是乔姬蕴的好朋友,她不希望我伤害她,最后她只想问我一句:“你在曾经至现在有没有真心的爱过乔姬蕴?”
“没有。”我真诚地回答。
“你真的没有吗?”
“真的,一分一秒也没有,也许在哪一秒钟曾经心动过,但很快就过去了。”我说。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她上床?”莎莎的直言不讳让我惊讶,我有点不好意思。
“你别把话说反了,是她要和我上床好不好?那天老师发给大家避孕套以后,她偷偷地看了半天,然后就请我去她的宿舍。你要不要看看,我的避孕套还在书包里呢。我曾经对她说过我很花心,是她自己不相信的,是她自己太天真、太幼稚。我是个男人,18岁,已经发育了,我无法拒绝那种诱惑,而我只是想玩玩而已,当时我以为她和我想的一样。”我说。
“你这个人真可怕。”莎莎没好气地瞪我一眼走了。
“我可怕?我敢打赌,你的避孕套早就没了,而姜勇的一定在书包里!”我喊道。
我后来才听瘦子侯强告诉我,乔姬蕴听着从莎莎口中源源不断转述我的话,脸色苍白的像雪。她这个没被爱过却一心爱着我的傻瓜在听到莎莎的话后脸上竟没有一丝表情,眼眶热了一下,背着莎莎,没让它落下来。
“不值得,真的不值得。”我对瘦子侯说,“眼泪本不值钱,但在某种意义上比钱更有价值,是的,不能让自己的眼泪流得毫无价值,曾经的一切在现在看来,好像都是过眼烟云,心中的痛不能言语,只想说爱与不爱,其实与我无关。”
“爱过不是错,错的只是不曾真正的懂过这份爱。”瘦子侯说。
认识瘦子侯缘自于乔姬蕴的介绍,瘦子侯是乔姬蕴的干哥哥,彼此的相识似乎没有带上我所幻想的一丝诗情画意,也没有所谓的“缘”的浪漫邂逅,有的只是真实与平凡。
后来直到我进入这个班,走向她的座位,坐在她身旁。以前从来不和乔姬蕴接近的瘦子侯几乎是每天都来我们座位前瞎侃。刚来的时侯我不太爱说话,他无视于我的存在一直跟乔姬蕴聊,我总是在一旁静静的听,听他侃侃而谈,我知道瘦子侯在向我示威,要让我明白她已经名花有主了,警告我不要打她的主意。每次瘦子侯离开的时候都要恶狠狠地瞪我一眼。
渐渐地,我开始暴怒起来,我不惧瘦子侯,我向来都认为感情这东西真不是可以勉强的。于是有一天,瘦子侯得意地离开,我就悄悄凑到乔姬蕴的耳边说:“我可以追你吗?”
乔姬蕴一愣,脸刷地就红了,我似乎都听到了她怦怦的心跳声。她镇定了一下说:“别傻了。”沉默了,我总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可是事实却不是。回到家,当我打开课本时看到她的纸条,心中的热流被莫名的勃起,我知道自己完蛋了,她是喜欢上我了,于是我默认,因为心中还有若涵,还有紫鹃。或许没有理由,我只为那莫名的情感与冲动。
这种倒追的事情在学校里并不稀罕,所以我答应了她的第一次约会,捧着两本小说走在马路上,看见她在远方正向我招手,我并微笑着走过去,一起来到北京中华世纪坛旁边的桥洞,穿过桥洞,就来到一片绿草坪。
她看见我一直拿着书,开始说话:“你也喜欢看书吗?我还以为你不喜欢看书。”
“你怎么会这么以为的?”
“因为你上课的时候从来都拿着课本,而我们都捧着小说。”
“真的吗?我还以为自己是最不专心的一个人。”
于是有了共同语言,我们越谈越投机,越谈越高兴,时间就这样在我们愉快的谈语中悄悄滑过。
直到今天,她的梦彻底的醒了。
她红眼圈儿,堵在我面前开口就说:“喜新厌旧,爱慕虚荣……”反正什么难听她说什么,我在一旁不停的解释也无济于事,她转过头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我呆呆的站在那里,心里很不是滋味。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很少见面,有时碰面也不说话,她开始对我渐渐的冷淡。雨夜里,我独自一个人淋着雨走在河边的小路上,滴滴哒哒的雨点拍打着我,亲吻着我的每一寸肌肤。
有一天,瘦子侯突然跑来我们的座位对她说:“姬蕴,你知道吗?小磊有新的女朋友了,昨天那个女孩来过学校,而小磊扔了你的鸡腿拿着她的栀子花。”听着瘦子侯的话,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心里很不是滋味。当时我我想我们是彻底的完了,她是那么的爱我,可我一点都不珍惜。没有人看见,昨夜又一颗流星划过墨蓝的天空,没有人相信,今宵又一朵昙花绽放它短暂的笑容。
往事只能在时间的岸边流逝,永远不能阻挡我生命的航帆,因为我不能回顾我所受的伤害,当讽刺的言语已让我铭刻在心时,偶而想起,只感慨,爱与不爱,其实与我无关。
那天我没有给二叔和二婶儿打招呼,一个人来到了武汉。
忍不住回头再看一次我生活过的地方,有一丝莫名的留恋。把这里的一切。回忆、伤痛都装在脑海中全部带走,最后一次回头。恍惶中我看到了若涵的那张清澈的笑脸,我终于忍住眼泪没有让它再流下来。我很满足的笑了,坚决的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