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无处释放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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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说,谢谢叔叔!”摸着他光光的头,我装得一本正经。然而他迅速抓起还在碗中叮叮当当滚动的硬币,对邵美调皮地翻翻眼珠,一矮身,山猫一样跳到一个刚下出租车的女士身边粘住了。一时间,我竟有些尴尬,一种从里到外被拒绝的尴尬。

酒店的灯怪异地闪烁着,间或听得到女性DJ的喊叫。我拉着邵美退回到酒店大门边。女士被跪得满脸通红,只好从坤包里翻出几张零钞放在空碗中。小光头一把捞空碗,手轻翻,利索地插入裤腰里。伶俐的眼珠甩开女士左顾右盼。这会子酒店门口没有人进出,他扬着空碗,歌舞升平之下摆出他那副永远一无所有的穷光蛋的脸。

这几天在读一本有关世界难民和中国农村的书,从我身边吃得好穿得好的朋友们身上,我的确看到了原生态的不平。科索沃、巴勒斯坦、贡镇需要的不是大米面条,棉衣棉裤,口香糖,手提电脑,甚至不是温和的天气干净的自来水;沃伦?巴菲特,世博会,用不着赠送飞机试验中子弹,免费从中学读到大学,克隆一段经典爱情……人类制造了太多的物质。人类越来越富有的同时也越来越萎缩了。我不止一次在我的日记里乱涂乱写:一个国家要富起来容易,一个民族要富起来实在太难。在这个物欲纵横的世界,除了钱,什么都是多余的。

见我不高兴,邵美小心翼翼地说:“要不我们回去了,天看上去要落雨。你的衣服晾在院子里还没有收。”

“那好……真要这样,回去后可别埋怨我。马丽她们一问,你又推得一干二净的,什么都怪在我头上。”我小心谨慎地说。

邵美去找人退票,小光头在台阶上带着眼珠窜来窜去,很敬业。我喊他过来,想再摸摸他的头,他却伶俐地,山猫一样跳开了。

我很书生气地想,小光头堕落到连谢谢也不愿说的地步,已经比一个歌手只会盘算每个音符值多少钱更可怕了。

“开门啊,邵美,是我。”灯亮着,钥匙扭不开,我拍着门喊。

“你累不累噢。”怪怪的语气堵在门边,“不开,就是不开。”

没精神同她闹,我一屁股坐在石阶上。

月色不好,破碎的。一块像两块,两块像三块。马路上,偶尔有汽车跑。灯光打裸着上身的我在墙上,魔鬼一样时大时小。老实说,陪“新大地”的朋友去冠州宾馆签完合同,又赶了半个多钟头的出租车,我是疲惫不堪了,一心一意只想上床。

“你看你越活越过分。光着身,二两白酒一吞,四处瞎胡闹。”正在我为天底下有家不能回的男人想方设法时,门开了,我的‘瑚蒂佩’站在我背后发话,“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爱情?”

我听人说,恋爱成不成功,一是取决于男人会不会喝酒,二是取决于男人酒后能不能保持沉默。感谢酒精挥发得差不多了,我沉默得起。

“宝贝,我就知道你是想给我某种惊喜。如此良辰美景,只有猪才会睡得着。什么惊喜呢?打盆水到月地里给我擦身子?噫,还看得见月影,那就赶快点,飘飘乎洛水之神兮……”

她冷笑一声,扭腰闪进屋子。我回过头,只有门帘傻乎乎地动。

我闷闷地站到院墙边,影子悠长悠长。回头的时候,感觉是它站了起来,我倒了下去。似乎还听到稀里哗啦的响声。我不由被吓了一跳,快步逃到门边,影子不见了,寝室里,邵美女巫一般背靠着《最后的审判》。

这时候,我突然记起上个假期在家中读到的一首诗: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退到石梯上慢慢坐下,我真想骂。谢谢你了,爱情,你不过是下个世纪学生们在课堂上碰到的一个抽象的名词。老师像解释什么叫“珠算”一样对它例行讲解,大不了举的例子生动一点而已。

放眼天下,只有你当你是个宝。

邵美闭着双眼,一脸的安详和美丽,我又想起刚认识她的那个时候,在火车上第一次见到她,她打动我的那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