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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王，这是为何？”
落欺颜放下茶盏，轻声询问，脸上的神色如常，并未表现出什么惊讶。
“落……姑娘，当年是我没查清楚事实真相就妄下断论，还险些害了你的一条命，我洛鸣寒并非不明事理，贪生怕死之辈，今日前来只是为了向你请罪，要杀要剐，任凭处置。”
每一字都说的铿锵有力，洛鸣寒满脸的自责与歉意匍匐在桌前。
时间不知到底过去了过久，亭中只余风声。
落欺颜把玩着杯盖俯视着地上的男人，眼中的思量一闪而过。
一个人虚伪与否，就算装得再像也会露馅，她很清楚洛鸣寒此番话是否出自真心，只是……这整整四十七刀伤痕与曾经所受的屈辱，难道就因为这一句对不起而算了？？
即便当初他是被人利用了，他的愚蠢也不能为他所做的负责！
她该原谅吗？
能原谅吗？？
这是她听过的最不好笑的笑话了。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可是……我也不打算向你复仇，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对我所做的，若真感到愧疚的话，那最好就愧疚一辈子吧，我要你一辈子都欠我的！”
落欺颜优雅的蹲下身子，柔声在他耳侧说道，脸上的笑意愈渐浓烈。
不杀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理由，因为他是洛寻觞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就算没有血缘，就算他们的关系一直势同水火，但只要洛鸣寒还有良心在，那他就会一直活在愧疚当中，永远不会成为寻觞的威胁，反而会成为固国的一把利器。
“你放心……我不会再起夺位的心了。”
听出女子话中的意思，洛鸣寒自嘲说道。
其实，在得知真相的时候，他就放弃了，就算落欺颜没有活过来，他也不再打算夺位。
他知道这女人的每一步计划中都有个洛寻觞，霍然间，有些羡慕自己这个侄子。
宛帝昏庸的一生，唯一做对的事就是将落欺颜带回了洛国。
“望你能信守承诺。”
“另外，你如此负荆请罪，可是找到了当年毒害你妻儿之人了？”
落欺颜看似无意间却话锋一转，抬眸相问。
从地上站起，洛鸣寒并没有出声，而是快速的点了点头。
“那人在何处？”
其实洛鸣寒早已猜出她会有此一问，所以并不吃惊，只是在犹豫间。
那女人嘴巴紧的很，到现在都不肯说是谁指使的，他生怕落欺颜会一个不高兴当场杀了她，到时所有的线索就都断了。
“放心吧，我不会要了她的命，而且……你想知道的事，我都知道！”
落欺颜勾起唇角邪魅一笑，视线不由自主的移至桌畔放置的长盒上，言语中神色愈渐阴冷。
“你知道？！你知道当年的事？？”
听到女子这么说，洛鸣寒再也淡定不了，有些失态的一把握住落欺颜搁在桌边的手。
凝了眼自己被抓住的双手，落欺颜并未动怒，而是缓慢抽离。
艳阳偏离，斑驳的树荫打照在女子脸上，掩去了她的上半张脸，只余下一张带笑的唇瓣，看得人头皮发麻，很是渗人。
落欺颜眼底的冷冽转瞬即逝，复为平和，勾唇轻声而启。
“我要见她。”
——
在落欺颜提出要求之后，洛鸣寒便立即命属下回府中提人。
这期间，洛鸣寒总是有意无意的打量起桌边的女子，心中升起些许疑惑。
这次相见，老是觉得落欺颜有哪里变得不一样，这种感觉非常强烈，但又找不出是哪里不对。
对于男子探究的目光，落欺颜只当是没有看到，从头到尾都是一副闲情逸致的模样，将桌上的糕点掰成碎末，撒入湖中喂起鱼儿。
“微臣参见皇上。”
见洛寻觞从远处走来，男人立马上前行礼迎接。
接收到其眼中再明显不过的戒备，洛鸣寒自觉的退到了稍远的地方。
而趴在栏杆上喂鱼的落欺颜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谁来了，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看着那些金鱼争相抢着水中的食物，不知疲倦，也许是因为它们从来不知饥饱吧。
只是一味的抢夺，就算死也不会将食物留给别人……
湖中涟漪深深，模糊的倒映着女子那张苍白冰冷的脸，以及那双凶狠如兽的目光。
“你来了。”
洛寻觞刚靠近围栏，便听见女子轻柔的嗓音，而后落欺颜拍了拍手中的糕点碎屑，平和的转过身坐回石桌前，仿若刚才所有的情绪都只是过眼云烟。
“你们还没说完？”
见他们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洛寻觞不禁开口。
他可不觉得这俩人有什么旧事可叙的。
“我只是在等个人！”
落欺颜勾起唇神色很是从容，让人瞧不出是何心境。
等人？
洛寻觞这下就更疑惑了，他怎不知落欺颜在洛国还有要等的人？？
“她来了。”
还没等其多想，便听到洛鸣寒盯着远处低声开口。
闻声，落欺颜不慌不忙的眯起了双眸往亭外的方向望了过去，果不其然，只见一个身着粗衣褴褛的女子被侍卫压着往这边而来。
记忆中那个绝色妩媚的女子，如今已被折磨的不成样子，披头散发的跪在所有人面前，若非那双凌厉的丹凤眼，她都险些认不出了。
“兰芷……是吗？”
抱起桌上的木匣，落欺颜起身漫步至她身前，柔声开口。
毫无意外的，当女人听到“兰芷”这个名字的时候，全身不禁狠狠一颤，不可思议的抬起了头，而在看清面前之人时，吓得更是惊慌失措。
“鬼啊！你……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可能！！”
兰芷用力的摇着头，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望着落欺颜的眼。
当初，她不是被洛鸣寒杀死在青玄宫了吗？？
自己可是亲眼看到侍卫将她的尸体扔去乱葬岗的。
怎么还会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目光凉凉的盯着兰芷那副像是活见鬼的样子，落欺颜也懒得与她多说什么，直接抬手捏住了她乱动的下巴，沉声道“我不会杀你的，相反我还会放了你，将这个带回去给你的主子！然后……”
倾身靠近女人耳畔，落欺颜眸光骤而变得阴冷如魔，故意压低了嗓音缓缓开口“告诉他，很可惜，这次他又失手了！”
说着，她便将手中的木匣扔在了那女人的脚边，盖子应声而开，里面放着的不是别的，正是那日从落欺颜身上取下的黑箭。
上澜翳，我没有死，你是否很失望！
扫了眼脚边之物，兰芷自然知道落欺颜口中之人是谁，不屑的冷哼一声，嘲讽说道“贱人，我主是不会放过你的，你算个什么东西？连给我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呵，趁现在能活一天是一天，只怕到时候没机会了！！”
身为月澜的人，她兰芷从不惧怕生死，想要从她口中套出情报，简直痴心妄想。
此刻，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结成冰，浓烈的杀气让两个男人都大惊失色。
洛寻觞暗叫不好，可还没等他开口，声音便堵在了喉中。
站的稍远的洛鸣寒更是惊惧到了极点，他眼睁睁的看着不远处的女子全身散发出如血液般刺目的红芒，是他这辈子就算在战场上都不曾见过的恐怖杀气，如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空中没有一丝风动，就连飞禽的叫声都寻不到，静的仿佛全世界都死了。
兰芷双目瞪得犹如铜铃，全身不可抑制的狂颤着，根本移不开视线，像是被面前的人控制住了般，恐惧的连声音都失去了。
面前的落欺颜安谧地凝视着她，神情森冷嗜血，浅色的眸中泛着薄红，有着可以预见的风暴，额间显现出的印记让兰芷一点都不陌生，反而异常的熟悉，因为那是……
猛地，落欺颜伸手一把掐住了兰芷的脖子，狠狠按向背后的柱子，锋利的指甲直接刺穿了女人的皮肤，温热的鲜血自指缝中汩汩溢出。
“再说一遍！！”
落欺颜嗓音寒澈阴沉，眼中有着能焚烧一切的怒火。
体内狂躁喧嚣，恨意骇然，几乎要吞并了她仅剩下的意志，虽然极力克制，但还是快要支持不住了，她丝毫不怀疑下一刻自己会将这个不要命的女人撕成碎片！
“怎么……这，这就生气了？落欺颜……从一开始，你就只是我主脚下的阶梯，死不足惜！！”
“额！！”
兰芷一边承受着痛楚，一边用像是看猫猫狗狗般的可怜眼神看着面前几近疯狂的女子，一张狰狞扭曲的脸上满是肆意的快感。
落欺颜胸口起伏汹涌，目眦尽裂，一滴滚烫的液体自眼眶中滑落，终于，连最后的一丝理智也不见了。
“欺颜，不要！！”
见女子欲下狠手，洛寻觞想也没想便扑上前去。
他并不是见不得这个叫做兰芷的女人死，而是落欺颜这次只要一旦下了杀手，她便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虽然不清楚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恩怨，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落欺颜的恨来源于这女人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