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林风参与了九优项目，在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对我抱怨。九优是杜总推荐的项目，和老骗子的公司类似，也是一家疑点重重的企业。杜总又吸取了之前的项目，这次连尽调他都亲自上阵，企业业务彻底被云山雾罩起来。
“我就不明白了，一个给办公室换绿植的公司敢号称是先锋环保高科技企业，还估值九亿，写字楼绿植就是全归他，能有几个钱，哪来的九亿市场。”在项目后期，林风明显有点激动。任凭我怎样劝说，林风还是抑郁得连饭都吃不下了，人随着项目推进日渐消瘦。
“菲儿，我要走了。”林风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正在大口地吃着炸酱面，每次和他吃炸酱面我都有一种我们是在搭伙过日子的错觉。
“去哪儿啊？”我故作镇定地问。
“我要去美国读个MBA，月底就走。”
“为什么突然要走？”我鼻子中的pH值明显小于7，但尽量做到满不在乎，强迫症般地数着碗里的黄瓜丝。
“不走不行了，公司决定投资九优了，还要投一个亿啊。我绝不会在九优项目上签字的。我没办法说清楚九优的问题，但这样的项目我是不能接受的。我现在能理解苏樱之前的压力了，我只能找借口离开青上了。这是我能保全自己原则的唯一选择。”
“你换一份工作不就行了吗？”我仍抱有幻想。
“我很难和我家里人解释，我不能说耿总不好，也不能说公司不好。他们都希望我在青上多历练几年，耿总的人品他们也信得过。还好这次有这么个机会，有人推荐我去康奈尔读MBA，我也想学点东西。”
“能学点东西也不错，康奈尔也是好学校，你去吧。”林风过于平静的语气让我有些生气。我盯着碗里的黄瓜，这碗的黄瓜可真多。
“我下周五的飞机，你那天要是没事去送我吧。好吗？”从林风那清澈的眼神里，我看不出他此时的心情，他对我到底还有没有留恋呢？
“你打车走呗，我家离你家好远的。”我赌气地说。
“这不是给你机会嘛。”林风苦笑了一下。
“那告诉我时间，我去接你。”今天的面好怪，一点儿味道都没有，“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昨天看的，是一个俄罗斯的古老寓言。有一个穷人，听了很多守财奴的故事。他就很生气，心想这些人真笨啊。为什么不去挥霍呢？我要是有这么多钱肯定不会像这些人一样吝啬的。魔鬼听到了穷人的心声，很高兴，就来找他。魔鬼给了他一个钱袋，说这里面有一枚金币，取出来之后呢，里面就会再出现一枚，穷人可以一直这样取下去。但是穷人必须把这个钱袋扔掉之后才能花取出来的金币。当然扔掉之后，也就不能再去取金币了。穷人拿着钱袋很开心，就这样没日没夜地取金币。开始的时候他想，取一天就可以了，到晚上就把钱袋扔了，然后去大吃一顿。可是到了晚上的时候，他数了数取出来的钱，还不够去买一座城堡。他想那还是忍一忍吧，饿一天，明天继续取钱吧。可是到了第二天晚上，数了一数，还是不能买一座大城堡。他就想，那再忍一忍，晚一点再挥霍吧。于是，他就这样不停地取金币，直到饿死了。”
“你给我讲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啊？”林风不解地看着我。
“我怕你饿死在外面。”我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什么啊？菲儿，我会回来的。”林风抓住我的手，“你等我，好吗？”
在林风临走前的晚上，我们一起吃了晚饭。地方是他选的，叫忆多瑞站，又是个奇怪的名字。这是一家设计得很别致的西餐厅，晚上有乐队表演。我们选了一个离表演乐队很近的沙发座。
“菲儿，随便点，我请客。”林风递过菜单，“他家的牛排三文鱼都不错，甜点也很好吃。”
“既然都好吃，那就都点吧。”我毫不客气地说。
“你还真会给我省钱啊。”
“干吗给你省钱？以后都没机会吃你的了。”说完我鼻子又有些发酸。
“机会有的是啊，你还可以来美国吃我的啊。你什么时候想来，机票钱我出，可以了吗？随时过来，咱们还得去百老汇看歌剧呢。”
“你在那边要是遇上更好的人了，别错过。”我举着菜单，挡住自己正在流泪的眼睛，“人在他乡自己过太不容易了，如果能有个人照顾你其实也挺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你要是遇见个更好的，就能把我忘了吗？”林风认真地看着我，那是我见过的最亮的眼睛。
“如果有一天，林志玲出现在你家门口，说想做你女朋友，你会不同意吗？我应该不可能去拒绝拿着花跟我表白的周渝民吧。好在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和被雷劈死一样小，所以大多数时间我们只不过是在伯仲之间犹豫不决。在我能够选择的有限男性中，你是最好的，我不太可能遇见比你更好的人了。也许是咱们交往的时间太短了，我连你有什么缺点都不知道。”此时我的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对了，你有洁癖，他还有什么缺点吗？”
“嗯，let me see，不爱吃青菜算吗？”林风做出讨喜的表情，想哄我开心。
“当然不算了，说点实际的嘛，比如我吧，缺点就很明显，馋懒奸猾，全占了，说话气人，做事讨厌，自以为是，刁蛮任性。”
“那确实。我想想我啊，我占有欲比较强，比较专一。这算缺点吧？”
“缺点，大哥，我们在讨论缺点，专一还能算缺点吗？”
“我喜欢看小说，尤其是网上的奇幻小说，这个算缺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