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奇幻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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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杀气

呼呼破空风声从右边传来。风轻狂怒之中更不思索,张口就是一支寸许水箭向发声处激射而出。虽然在惊恐之中,头脑灵活的他还是猜个大概,自然不客气。

水箭刚刚出口,右手一紧,手中抓着的钟儿就要让对方夺去。风轻听风辨位,左手握拳急捣,右手紧抓不放。啪一声,左拳击空,头顶反而吃了一掌,疼不可言。就势斜斜坠落,正在暗河之畔,右手东王钟并没有被夺去。

急仰头张口,吐出一股水流到头顶而止势,水流倾泻如雨,冲刷浑身上下的腐蚀液。疼得全身肌肉索索颤动,千刀万剐不过如是。从来没有吃过如此大亏的他惨叫不绝,冷气连连倒抽,泪水混着水流流下来,淌落暗河。他咬牙切齿地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找上我?报上名来,让我死也死得明白些!”

几丈外女子声音淡淡地回答:“好吧,你听明白了。龙生九子,蜃化九虫。我是蜃母。”

风轻不明白:“什么蜃母?九……哦,你是九头虫的婆娘?”

蜃母回答:“……九头虫是我丈夫。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蜃化九虫也这样。我有九个各种各样的孩子,号称人间九虫。”

风轻终于明白了。原来她是伏怪、拍魔们的母亲,又是九头虫的婆娘,自己杀了不少伏怪,砍了九头虫一个脑袋,她为丈夫孩子报仇自是应该,怒火稍抑。蜃母说:“本以为你是龙王化身,能够抵挡这酸水河之害,没想到你也不行。你乖乖听话,交出东王钟,我可以饶你不死。你虽然瞎了眼,还是可以活下去的。”

她这句“虽然瞎了眼……”就像一根尖针利箭插入风轻心房,让他全身剧颤。老子要瞎了!老子不活了!杀了这个死婆娘!怒喝一声:“什么狗屁东王钟?草!老子毁了它!”蹲身把东王钟往地上砸。

蜃母急喝一声,飞身扑过来抢夺。风轻眼睛不便,正是要诱她过来。即刻张口就是七八支长短不一的水箭,向估摸中的蜃母脑袋位置射去。却不知道就在扑过来的当儿,蜃母露出真容,乃是一个丈许高、圆柱形、大水缸似的贝壳类生灵,颇类竹蛏。却在下部拥有十几只章鱼脚、鱿鱼须一般的软肢。两条特别粗壮的软肢就像人类的双腿一样支撑着偌大的水缸身体飞快而来。众软肢挥舞打击,轻而易举地击飞他七八支水箭。

风轻水箭射空,脖颈一紧,皮肉疼痛,乃被蜃母滑溜溜的软肢勒住了脖子。玛德什么蜃母?又是妖精蛇怪?风轻急速运气相抗。右手东王钟当锤子乱砸,左手抓住勒脖的软物,歪着头张着嘴便咬。

对于一切生灵尤其是动物来说,口器除了进食、发声,同时也是大自然赋予的一种武器,这一点在食肉动物身上表现最为明显。人类日常已经很少使用这件武器了,只有风轻受到白龙和牛魔王强烈兽性潜移默化的影响,张口便咬,不假思索。

入口的软肢腥臭滑腻,满布粘稠的液体。风轻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下牙齿狠狠地咬合,扯下一块肉来。蜃母想不到他全身皮开肉绽还能强力反抗,吃疼之下只好放开勒脖的软肢。

风轻大喘一口气。还没有动作,他两条胳膊、腰身、双腿同时吃疼,被蜃母的软肢牢牢缠住。蜃母软肢之上还有吸盘,吸扯着他本就七零八落的皮肉,同时又有一条软肢过来,轻易夺去东王钟。

风轻大声惨嗥,热血冲脑,几乎疼晕过去。惊急慌乱中心神失守,牛魔王趁此机会挤开白龙,冲上来牛头猛撞风轻元神,把他撞开一旁。

下一瞬间,牛魔王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千刀万剐般的剧疼,不由得心中后悔,不该在这时刻抢夺风轻身躯。这笨蛋小子让蜃母诱入硫酸河弄个体无完肤全无人样,这一身痛楚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唔,好吧,我不是人,我能承受……

牛魔王急速运气相抗,免得让蜃母勒断了腰。同时身子一歪,向地上扑倒。他身体砸落在坚硬的地上的时候,缠身的蜃母软肢难免稍微松动。牛魔王趁机挣脱两条胳膊,抓住蜃母一条软肢,张口咬住,再次狠狠地扯下一块肉来。这回不再吐掉,而是吞咽下肚。之后一不作二不休,张口乱啃,状如饿狼。

蜃母又是疼痛又是愤怒,索性软肢尽出,揪住牛魔王便往嘴里送。在她圆柱形身体上部,有两条粗短的“触手”,一个较细,看似触手,其实一只小圆镜似的眼睛,可以前后左右扭动察看,几乎是全天候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比人类的两只眼睛还管用。另外粗壮的那个是一个向日葵花盘似的大口器,恰巧能够吞噬容纳人的身子。

牛魔王虽然目不视物,终究是积年老妖,感知危险的本事不是风轻可比的,刚才因为蜃母迷惑幻化的本事太高,他也没有觉察到不对,但那是隔着风轻的身体,牛魔王元神感知力受风轻身体感知力的影响,这时他占据风轻身体,元神的感知力直接作用于这具身体,自然不同。感觉到蜃母杀气腾腾,他全身寒毛尽竖,急吼一声,不知打哪里生出一股狂猛力道,挣脱出右胳膊,身体一横,挥掌向蜃母独目击去,不遗余力,把体内的太阳金精功劲全部凝聚在这势在必得的一掌上面。掌出,周围空气为之骤然发热!

蜃母骇然大惊,两条缠绕牛魔王身体的软肢急速放开他身体,一条缠扯他右胳膊,一条挡在蜃目之前。牛魔王右掌击中蜃母护目软肢,扑一声肉与肉撞击的闷响过后,炽烈的太阳金精真劲把蜃母那一根粗壮软肢生生击成焦炭。蜃母从口器中发出嘶嘶惨叫,忽然缠绕在牛魔王身上的两条软肢猛然抖摔,把牛魔王掷向洞壁,她自己众肢挥舞,带着东王钟急窜出洞,转眼之间无影无踪。

牛魔王在空中奋力拧身,连连七八个空心筋斗,意图抵消掷摔之势。蜃母掷力极大,势难消尽,他身体横飞七八丈,撞击在洞壁上。本就皮肉溃烂的身体哪里受得了如此摧残?撞击之下剧疼入骨,牛魔王再怎么骁勇强横也忍受不住,顿时昏迷过去。虎视眈眈在一旁的白龙趁机撞开昏昏沉沉的牛魔王元神,占据了主脑位置。

牛魔王无奈退开,兀自余疼未消,迁怒到一旁抢位不及的风轻身上:“废物点心滚一边去!都是你个傻逼傻得不可思议,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当,要不然咱们也不会落到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步。”

风轻与他最不对付,闻言白眼一翻:“老子乐意当瞎子可不可以?你个死牛又好到哪里去?你厉害,刚才干嘛不提醒我?”

牛魔王一窒,讥笑说:“你不是乐意吗?那我干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反正是你的身体!”风轻冷笑:“说好了啊,这是我的身体!以后谁再打我这身体的主意,他就是傻逼特等奖得主、乌龟儿子王八蛋!”

牛魔王不接他话,扭头走开。风轻转问白龙:“喂,老龙,你干嘛?快找路出去疗伤啊。玛德又要演出木乃伊归来了。那个杨知书杨大夫治皮肤杠杠的,咱找他去吧。还有我的眼睛……不会就这么瞎了吧?可怜我的火眼金睛、花容月貌……”身体被夺元神退位,这当儿倒是有个好处,身体的疼痛都让白龙承受了,于他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双眼失明的恐怖不知如何也消减许多,应该是白龙和牛魔王虽然也十分惊慌然而并不如何恐怖欲死的情绪感染了他。因此他还能保持几分轻松。忽然想到一事,不禁一惊:麻麻的,好死不死,跟六淫结拜什么兄弟?然后还要自作多情搞什么江南七怪!晦气啊。七怪里头有个瞎子的,不会一言成忏吧?即刻通告天下,改名改名!叫江南七奇也好,战国七雄也罢!

占据了他身体的白龙忍疼蹲在水边,几乎没有鼻形的鼻子张翕,把河水乱嗅,活像一条离家迷路之犬。元神回应风轻:“这条暗河忒古怪了,怎么流的是腐蚀人的酸水?我还想从这里游回老家呢。咦,是了,那边应该有一口酸水温泉。”

风轻惊呼:“千万别!现在可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你还是老老实实出去找杨知书大夫治伤为好。快点啊,老子不想当瞎子!”

呼呼呼,急速的破空声传来,三条人影落身山洞。“啊,这里居然有一口温泉!太好了我喜欢……啊!鬼啊!”一个女子声音传来,正是离春。她在外面欢然说话,边说边入洞,陡然看到洞内一身淋漓惨不忍睹的白龙,吓一大跳,尖声大叫。

走在她前面的玄祖看到白龙,同样心中打忽,满脸怜悯,念一声:“南无阿弥陀佛。”

最后面进来的是流波慧。她惊呼:“风……大哥,你怎么变成这个模样?”这时候的“风轻”虽然面目难辨,但气息如旧,这时候因为白龙主身,散发着龙族的浓烈气息,流波慧轻易感知。

离春花容失色:“你说什么?他……他是风轻?不是的,你认错人了,他怎么可能是风轻?”

玄祖霜眉紧皱,紧盯着白龙,胖脸儿一脸凝重:“他不是法河。但也应该是法河。”白龙哈哈一笑,说:“本王白龙是也。风轻那小子死了!流波慧,以后你就跟着我吧。”白龙从来没有变化人形,没有自己的声调,上一任是谁占据风轻这具身体,他就继承谁的声调。这时候开口说话,声音洪亮粗犷,宛若牛魔王,与风轻的声调迥然不同。离春小脸煞白:“你是妖怪?风轻死了?怎么死的?被你吃了?”

流波慧惊讶:“大哥你变成这样子很难看啊!”

白龙目不视物,全身上下到处疼痛,哪里有心思废话?气势汹汹道:“小妹你跟着。其他人滚开,本王没空理你们。滚!挡我者死!”凭借非凡的感知力快步出洞。

玄祖横身拦住,沉声道:“且慢!这应该就是法河的身体,你怎么……这是夺舍大法?”白龙更不打话,七八支水箭从口中激射而出。离春和流波慧慌忙闪避。玄祖身躯转动袍袖一拂,一股狂风从他袖下生起,轻而易举地扫落七八支水箭。

白龙怒吼一声:“死贼秃让开!再不让开,老子吃了你!”扑上来拳打脚踢,同时脑袋扭动,张大嘴巴,作啃咬吞噬之势。

玄祖会者不忙,进退趋避如电。一边应付白龙的攻击一边细心端详着对方,口中喃喃自语:“难怪了……“忽然暴吼一声,声如霹雳,震得洞壁嗡嗡作响,两女掩耳不迭。只听玄祖作佛门狮子吼:”风轻!回来!”

白龙眼睛坏了,全仗耳朵听风辨位,可以说整付心神全部系于两耳之上,闻声打一激灵,心旌摇摇,听到玄祖三人来到的风轻正激动得想要蹦出来而不得,趁此良机撞开白龙元神,重夺大位。

他双膝落地,跪倒在玄祖面前:“师父,救我!”这一声师父发自肺腑,情真意切,绝无半点敷衍。双膝落地,破损的皮肉磕碰着,马上渗出血来,疼得他身子打摆子似的哆嗦着。

离春目瞪口呆,双手掩嘴:“风轻,真的是你?你怎么……”

玄祖想扶起风轻,又怕碰到他溃烂的皮肉,双手到半途又缩了回去,悯然轻叹:“你先起来。这一身伤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轻起身,一面龇牙咧嘴强忍着疼痛,一面交代了经过。离春在旁,他不好意思说让蜃母幻化成姮娥所诱,改说成钟无艳。毕竟前不久离春方才有托付终身之意,如果得知他痴迷他女,宁不难过?与钟无艳姐弟情深自然说得过去。

离春不知他有所隐瞒,看他体无完肤,连番动手之下各处受了牵扯的皮肉隐隐渗血,黑褐焦红,斑驳陆离,可怖之状无法形容,忍不住心为之颤,泪为之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