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高道李真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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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孤独的修行(5)

说着,无根口对着掌心,轻轻吹了一口气。眨眼工夫,他的手上已多了两颗金灿灿的橙子,正是那树上挂着的果子。

几个道友看得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连李真果也感到吃惊。

突然,张至意惊呼起来,原来他的怀里抱着一棵大萝卜,还挂着泥土。大家把目光投向脚旁的菜地,看见有一个小坑,应是大萝卜被“挖”出来留下的。

张至意如见鬼魅般地大叫道:“无根道兄会使隔空大挪移妖法!”

李真果在道教典籍中有所了解,这是奇门遁甲中的一种法术。一般道行高深的人才能有此神术,也是属于“炼气”的一门玄术。疯癫老道教他的“虚空吸气法”,与无根所示的隔空取物法术有些类似。即空手一抓,就可以抓来一个物体。只不过区别在于,他抓的是气,无根抓的是物。

“无根道兄,你这功夫是哪学的?可否教我们?”几个道友纷纷道,对无根的功夫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叫‘乾坤大呼功’。”无根神秘地一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有一天,方丈派我去青城山采药。结果我从土里挖到了一本书。那书上什么都没有。很怪。然后,我就睡着了。这一睡就睡了七七四十九天。等我醒来,我就‘呼’什么有什么了。”

道友们像听天书一样,惊讶之情自不必言表。

无根瞟了一眼李真果,故意道:“我这本书才是真正的无字天书。”

无根言外之意是,李真果那本《张天师玄门符秘籍》根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无字天书。

“无根道兄获此无字天书,得到神意所授高深道术,真果佩服。道贺了。”李真果拱手道。

一只画眉飞来,在枝头上婉转地鸣叫。

无根得意地一笑:“李真果,你信不信,我把那树上的鸟呼过来?”

话音刚落,树上的那只画眉已被他攥在手中。几个道友惊呼起来,都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在场的人瞠目结舌。转瞬之间,画眉身上的羽毛一片片掉落,被一只无形的手拔得精光,连那像画的一样的鸟眉也没有了。小小的、裸身的画眉在无根的手中哀哀地叫着。

“出家人不能杀生,你怎么能伤害它?”李真果一见,厉声喝道。他万万没有想到,无根竟残忍地把鸟身上的羽毛全部拔掉。

无根白了李真果一眼:“就是掉了几根羽毛,我又没有杀生,怎么就成伤害了?你分明是嫉妒罢了!”

“老君五戒说,一者不得杀生。你虽未杀死小鸟,但你使它痛苦,没有羽毛的鸟怎么飞起来?这等同于杀生!”李真果正色道。

“哼!别给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清规戒律,吓不了我!你没本事就住口!”无根嚣张地说,将手上的画眉扔在地上。

“真果道兄,把你的本事拿出来,看看谁最厉害!”张至意对李真果说。

李真果不发一语。

“怂样!我们走!”无根嘲笑道。

张至意只好和几个道友跟着无根回去了。

李真果弯下身,捧起地上那只已经不能飞的画眉,心痛不已。无根出手太快,他后悔自己来不及阻止。

这以后,戒律学习班的道友们都知道无根会“乾坤大呼功”法术,对无根刮目相看,羡慕不已。无根愈加得意忘形,也常讥笑讽刺李真果。

李真果没有与他计较,只专心于研读道学。

一天清晨,早课的云板敲响。阎永和方丈与监戒仙师一起步入戒律堂,一脸严肃。

戒子们盘腿席地,等待方丈传戒说法。

阎永和方丈在九龙通灵椅上坐下,用威压的声音道:“无根,站出来!”

无根吓了一跳,连忙起身,站到方丈面前。

“背诵《初真十戒》!”方丈威严地命令。

“第一戒者,不得阴贼潜谋,害物利己,当行阴德,广济群生。第二戒者,不得杀害含生,以充滋味,当行慈惠,以及昆虫。第三戒者,不得淫邪败真,秽慢灵气,当守贞操,使无缺犯。……”无根哆嗦地念着,心里预感到什么不妙。

“停!”方丈打断无根,神情威肃,令无根不寒而栗。

“你可知违反道规戒律?”

那威严的声音如雷般滚过无根的心上。无根扑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方丈,无根知罪,犯了三戒。我不该伤害小鸟,损物,更不该用法术把……把妇女的衣服剥掉……”

无根说完,座中众戒子一片哗然。

原来不久之前,无根因家里父亲生病,告假回乡探望。幸老父亲并无大碍。

一天,无根坐在河边上,向邻里炫耀自己的“呼”功。一位儿时的伙伴怂恿他:“无根,你敢不敢‘呼’掉翠丫的衣服?”

翠丫是村里王家的姑娘,长得十分俊俏。比无根小四五岁。无根未出家前就偷偷暗恋她,但翠丫一点不喜欢他。

“有什么不敢。”无根满不在乎地说。

正巧翠丫在河边浣衣。无根把手一指,呼出一口气。瞬间,翠丫身上的衣服被剥掉了,只剩下一个红肚兜。她白皙的皮肤和玲珑有致的身体呈现在众人面前,大伙儿都看得呆了。

翠丫反应过来后,“啊——”发出凄厉的尖叫声,羞得抱住身子,大哭起来。

无根却得意地笑着。

后来,无根返回二仙庵,王家的人追到成都,找到方丈,要求惩处无根。

“无根知戒犯戒,起欲念邪心,侮辱妇女,伤害生灵,已出离道心,严重违反清规戒律。即日逐出本庵。”站在一旁的监戒仙师大声道。

无根如雷轰顶,瘫倒在地。

“李真果,画符!”阎永和方丈对李真果道。

李真果初是一愣,方丈怎么叫我画符?

在大家的注目下,李真果起身,缓缓走到一张檀香木的香案前。他那双深邃的大眼睛神光外射,有一股凛然之气,顿时让在座的道友心生敬畏。

只见他面向香案上的红烛,静气凝神,突然右手一指,扑哧一声,红烛不点自燃。

众道友一阵惊骇。第一次目睹李真果运气施法,都暗暗敬佩他内力深厚,已达精深境界。

随后,李真果手捻三支降真香,轻轻一晃,香燃。然后将香插于几案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异香,感觉五脏六腑都舒展开来,心立即静了下来,随灵香飘向天宇。

这是鹤鸣山的高道龟背仙翁让他带回二仙庵的降真香。道教醮坛以降真香品位最高,认为是天帝灵香,其香气可以上达通明,还可以下辟室内秽气、消除灾厄,仿佛神真降临。

焚香完毕,李真果正襟危坐于案前,存思运气,尔后迅疾手执狼毫,蘸上朱砂,在香桌上铺开黄纸,运笔如飞地画着道符。他一边画,一边嘴里轻轻念“张天师玄门符秘籍”咒语:“北帝敕勒吾纸,书符打邪鬼。此水非凡水,一点在砚中。急急如律令。”

接着,他将画好的符绕过炉烟三次。随即,又将烧完的灰烬投于盛有清水的净盂中。

他捧着化为符水的净盂,呈递给方丈。

阎永和方丈接过来,存思布气。过了一会儿,他命跪在地上的无根把它喝下。

无根不敢违抗,颤抖着,喝下了符水。

“无根无德无品,屡犯戒条清规。现已将无根所施法术尽皆除去,从此不再危害他人和一切生灵。即日革出。”

无根流下悔恨的泪水,连连磕头道:“师父,无根错了!无根愿改邪归正,洗心革面,请不要把我逐出本庵!”

他的额头磕出了鲜血,大滴大滴地掉在了地上。

李真果见状,心生恻隐之心,也跪了下来,替无根求情:“方丈,无根道兄法力已除,受到惩罚,并且知罪悔过。真果请求留下无根道兄。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道门向善,‘有恶知非,悔过从善,罪灭善积,亦得道也’。”

其他道友在李真果的感召下,也跪下求情。

阎永和方丈与监戒仙师耳语了一番,沉思片刻后说:“真果言之有理,无根,就给你一个清洗罪孽的机会。但要杖责六十大板,以示惩戒。”

“谢方丈!监戒仙师!”无根感激涕零,又转向李真果,真心道:“真果道兄,我心存妒忌,暗地使坏,又起妄念,种下恶果。你却不计前嫌,胸襟开阔,如江海之水包纳百川。无根自愧弗如,今生愿行善去恶,一心修道。”

“无根道兄,真果何德何能,是方丈的教诲。只要你知错能改,一心正道,善莫大焉。”

李真果的胸襟与气度,令无根惭愧万分,也让众道友更加敬佩他的品行。

经过一百二十天的学习,道教的三规五戒在李真果的心灵上刻下了深深的烙印,也影响着他的行为与品德。

广袤无际的天空,清澈而透明。一阵洞箫悠悠地传来,仿佛云端飘来的仙乐。

清脆的云板响起,钟声在清凉如水的清晨显得悠扬、浑厚。李真果与众位戒子头顶黄冠,身着黄色天仙戒衣,左腕搭黄规,手执木简,排列成行,云集于圜堂长廊两边。

李真果站在众戒子中间,一袭黄衣,宝冠娥带,刀刻般俊美的面容,散发着宁静祥和的光芒。

此时,二仙庵正举行盛大的传戒授受法会。

二仙庵是整个西南地区唯一具有传戒条件的十方丛林。自光绪十三年至民国三十六年(1887-1947),二仙庵计共传戒六十余期,受戒弟子六千多人,遍及四川、西南乃至全国各地。

传戒是为出家的道士传授戒法的宗教仪式。道教要求入道者通过内心的修持,不断提高道学修养和道品阶次,以最终得道,成为有道之士。

唐宋以来,道士受戒都要举行传度受戒科仪,但自金元全真道兴起后,全真龙门派祖师丘处机见传统戒律戒目繁多,不便道士遵行,遂统一制定了初真、中级、天仙三坛大戒。

三坛大戒是全真道授受传承之根本戒律。由“初真戒”“中极戒”与“天仙大戒”三部分组成。由于受戒道士须经一百天戒期,又称“百日圆满三坛大戒”。

道士受三坛大戒后,分别取得不同法位,受初真戒者称为妙行师,受中级戒者称为妙德师,受天仙戒者称为妙道师。这才正式成为道士。

受戒法会的圜堂设在二仙庵吕祖殿内。里面设着众真神位,在神位前设着庄严的法坛。

鼓乐声中,二仙庵全体戒子、经乐师、八仙师衣冠整齐,在吕祖殿门前列队恭迎阎永和方丈入殿。

阎永和方丈头戴法冠,身着紫衣道袍,身披霞帙,在监院师引导和仪仗、经乐师、八仙师、侍者的护持下,逐殿拈香礼拜后,在吕祖殿就座。

大殿内,李真果和戒子们捧简长跪。

阎永和方丈担当律师,正襟危坐,宣讲初真戒:“第一戒者,不得不忠不孝,不仁不信,当尽节君亲,推成万物。”

讲完第一条,便问坛下诸戒子:“此戒尔等可能持否?”

李真果与戒子们齐声回答:“依戒奉行!”

“第二戒者,不得阴贼潜谋,害物利己,当行阴德,广济群生;第三戒者,不得杀害含生,以充滋味,当行慈惠,以及昆虫……”

“依戒奉行!”

如是一问一答,初真戒传毕。然后再分别传授中级、天仙大戒。中级戒有老君三百戒条,天仙大戒共有二百七十戒条。

阎律师每讲完一条戒律,问众戒子:“此无量心能持否?”

李真果与众戒子齐答:“尽形寿命,常持此心,依教奉行!”

最后,阎律师强调:“凡入道者,须皈依道、经、师三宝,尔等能持否?”

李真果与众戒子高声回答:“皈依道!皈依经!皈依师!”

三坛大戒传授完毕,阎永和方丈对众戒子说:“受戒是出家道士严肃修持的开始。戒条是太上之玄意,戒子受戒后要作为自己的行为准则,自觉去遵守。道士持戒后,应更好地爱我泱泱中华,弘道立德。”

李真果默默将方丈的教谕记在心里。

阎永和方丈环顾安静的大殿,对众戒子道:“李真果潜心修道,功德圆满,今赐其法名,恢复本姓,名真果,号不虚子,其衣钵为‘信’字辈,为全真教龙门派丹台碧洞宗弟子,龙门派二十一代传人。”

说完,方丈将三戒书籍、度牒、戒牒一一发给李真果,嘱咐道:“真果谨严修持,明白义理,精虔证道。”

“弟子谨记!”李真果大声道。

至此,李真果受戒已满,成就“三坛大戒”。从此,李真果便成为正式受过三坛戒律的道门弟子。

他正式成为了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