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公子诺还一直只是专注于面对着杜笙,听见她这么一说他也转过了脸来;那是一张老得吓人的脸。
脸上的皮肤像水一样的往下垂着,真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皮肤状态,就算是癞皮狗那垂下来的肉肉也是有质感的!
公子诺的眼睛是看不见的,他转过来可能只会是条件反射,事实上他的眼睛是浑浊而无神。
也就是随便转了这么一下就又转了回去,他已经老到我无法从他的脸上判断任何的情绪……
杜氏的手一直紧紧的抓着公子诺,这么会艰难的咽了口口水之后她望向了姜煜:
“那恶人拿了我的血和魂魄祭刀,我怕是随时被召唤离开,在走之前我有一事相求,还请大人恩允。”
“且说!”姜煜应道。
“那日边关之战难分胜负,一旨皇命夫君率领众将士退让一座城池,纵使不愿却也必行,义兄王信义为谋士,其妹阿月落于贼寇之手。
王信义手无缚鸡之力无力营救,夫君不忍他兄妹生死别离,遂便率领部分将士替他折返营救,当时我亦带着吾儿随军中。
两人曾约定好,夫君替义兄救妹,义兄便带着我们娘儿俩随大军继续撤退,势必要以死护得家眷周全并与此地偷偷会和!
若生,本人来见,若死,便差人送上信物,对方一瞧便心知肚明。”
杜笙开始大喘气了,我看她灵魂在身体里已经开始不安分了,怕是大限要到了。
“夫君威武之人自有他的本事,又得王信义的妙计本来是有着胜算的,可万万没想到那不过是贼寇的一个奸计,对方以五万精兵伏击我夫君一千将士,必死无疑。
但贼人要的不只是夫君他们的性命,他们要的是我方千千万万的将士灭亡,夫君判断失误以为已经胜利而过来赴约,却在树林的时候发现了。
一路追击到此地,夫君用王信义给他的妙计分散将士得以让他们几乎全部逃生,而他自己却因为护着阿月被贼人所伤坏了眼睛。
贼人进来寻他之时他带着阿月躲进沼泽活了一条命,却也不幸错过了义兄与我们娘儿俩,夫君苦苦熬着等我们,我们却也因他失约而伤怀。
义兄本是多愁善感之人,未会面之后他便开始郁结于心,坚持着护送我们一路到了城池之中便一病不起,不过半月便过世了。”
说到这里,杜笙朦胧着一双眼睛望向了公子诺;而后者似乎已经痴呆。
不言不语的守着杜笙,像是听进去了她的这番话又像是压根就没听,总之没有任何反应!
“没了夫君的镇守,军心溃散,加上后来挂帅的将军并不作为,城池也失守了,我们娘儿俩在战乱中被乱马踏死,不得善终。
阴差赶我们过奈何桥的时候我遇见了义兄,但他并不肯过而是躲在了黄泉路边的花丛中,他示意我噤声我便未曾揭发他!
因为我知道他在等,等夫君与他会和,但我们都没想到的是,夫君却将自己困在了这里,他们一个阳间苦守,一个阴间苦等。
我轮回了六世,每每见到躲在花丛中的义兄时我便咽不下那孟婆汤,终于,最后一世的时候我发现义兄不见了!”
不见了?
去哪儿了?难道又逃回阳间了?
杜笙说到这里眼泪直流,满脸的痛苦无处说道的感觉,却因此此时有机会可以说出来而面露出苦涩的笑意。
“义兄因守在那里太久而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的脚扎进了花根里头,他也成了那花,永远的等在奈何桥头!”
我日,是不是我泪点太低?我好想哭!
不,我已经哭出来了。
这俩的情比金坚要换成一对男女那就是旷世爱恋,妈的,跟传说中的彼岸花一样——花叶永不见。
我一下子没忍住就一转身想要扑进姜煜的怀里哭一哭,但一看他那清冷的侧脸,想着他在办正事那就还是算了……
却不想,刚想要自己吸吸鼻子转回去呢就感觉到身体被拨到一斜,我跌进了姜煜的怀抱。
我当即就把脸埋进他的怀里而委屈的哭了起来。
眼泪就都留给姜煜的衣服吧!
冰凉的大手轻柔的抚摸着我的头,怜爱之意很是很明显,我这心里一暖就更加的想哭了。
杜笙的魂魄已经开始不安了,像是受了某种牵引在不断的往外拔,她的表情也开始变得痛苦起来,我能明白那种灵魂被剔除的感觉!
“大人……”
她痛苦的嘤咛:“法外有情,夫君与义兄都非那背信弃义之人,他们的执着也是为了一个信字,能否看在千年苦守的份上至少让他们见上一面再做惩戒。
公子杜氏死而无憾,若他日那恶人要用我作恶,我亦以自我毁灭以此正道,只求大人网开一面!”
杜氏说着声音越来越抖,忍不住的,她的喉头开始发出嗝气的声音,像是随时要去了……
公子诺终于动了动他佝偻的身形:“笙儿,义兄呢?我把阿月救下来了!他为何不来相见,还有,笙儿……吾儿呢!”
要放现在,公子诺可能就是个老年痴呆了!
杜笙伸出手来轻柔的抚上公子诺的脸,费力的喘息间她小声的喊道:“笙儿无用,没能护得孩儿周全,不过他投身富贵你便放心吧!”
“义兄呢?”
“义兄在奈何桥头等你,你跟着大人们去吧!”
“我不去!”
公子诺执拗的一声说出来,我就看着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年轻,直到恢复到他曾经威风而完好的时候。
一身的意气风发却执拗得可怕,他固执的抬着下巴说道:“我与义兄约好在此相见,他若不来我便不去!”
“他……”我激动的想要说点什么却被姜煜给拦住了。
他轻声冲我说道:“跟她说不通的,此人脾气顽固,死了也是一样。”
好吧,能在这个破地方一个人单机了千年,真的够顽固了。
“夫君……”
“你受伤了,别说话,我去找草药给你疗伤!”
杜笙笑笑不阻拦却是适时的把话题给他岔开了:“好可惜,这回我可能见不到义兄了。”
“为何?”
“我……额……”
杜笙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伴随着她嗝气的声音她的灵魂不断的往外挣扎,痛苦之中又带着狰狞。
我连忙扯扯姜煜的衣袖:“老公,帮帮她吧!”
姜煜没做做声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姜煜……”我用哀求的语气又唤了他一声。
终于,姜煜动作了,他拿出一只指节高的白瓷瓶出来,在杜笙的魂魄破体而出的瞬间,他对准她的魂魄一吸。
原本公子诺也是要去挽留的,但他的手压根就碰不到杜笙,反而是这只瓷瓶把她的灵魂给收了进去!
要是放在平时,姜煜收完就肯定是要往袖子里一藏了事,但这会他却没有……
拖在手心里,凤眸一瞬不瞬的紧盯着那瓷瓶——肯定有问题。
果不其然,刚刚收进去的时候那瓷瓶还本分,没过一会儿就开始震动起来,再过一会儿就开始裂口……
最终“嘭”的一声,那瓷瓶炸开,杜笙的魂魄立马就如一阵风一样吹走了!
快到让人看不清。
公子诺疯狂了,盯着魂魄飞走的地方他大喊的嘶吼:“笙儿……啊!!!”
“童灵小心……”
眼看着公子诺一边叫喊一边又恢复了他那活煞的模样,胡杨的第一反应就像是想把我拉开一些,。
我这心里感动是感动,就是有点儿心虚不是?偏头望望还是冷静的姜煜我连忙捕捉痕迹的躲开了胡杨一点!
蓦地。
姜煜开始吐出念唱的梵音,与此同时,深受感召的覃叔也双手合十念着那串佛珠,我的心突然就静了下来。
两个人念的东西不同,乍一听像是杂乱无章,但没过几句都能从中听出舒服的规矩来。
渐渐地,公子诺周身的黑雾淡了些,又淡了些……
能看见模样了!
“公子诺!”
姜煜清冷的声音又开始实现那种四面八方的4D环绕音效果了,带着点点悲悯又似乎没有感情起伏的冲着公子诺说道:
“你且取一信物予我,三日后血月升空你对月神九叩我便携王信义来会你,彼时,心愿得以圆满你便随我去该去的地方。”
我感觉,相对比较之前的那些鬼,公子诺的脑子有点儿不清楚。
像是明白了怎么回事,你一劝他又回到了解放前的感觉,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请当事人上来说清楚。
嗯,这个办法真是好极了!
公子诺却威武的一叉腰:“我取信物与你,你可讲信用。”
“决不食言。”
“好!”
要不怎么说这大老粗的脑子单纯呢?明明又不是很相信我们,结果姜煜这么一保证他就立马从腰间取了一段穗子出来丢给了姜煜。
姜煜没接,那东西径直一偏……往我这儿来了?
这……
好吧,反正我又不是个怯场的人,我拿着就拿着呗,还能少块肉?
“如此,便一言为定!”
“甚好!”公子诺点点头后又问:“如若会面,我要等笙儿一同走!”
卧槽,还要等?
等上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