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慌,对陈雷行说:“我的肉身呢?”
陈雷行有点抱歉的说:“我没有动啊。”
我恼火的说:“放屁,这里只有我们俩,不是你动了是谁动了?难道我的肉身自己会跑不成?”
陈雷行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没准……它真的会自己跑。”
我恼火的一拳打过去,谁知道陈雷行一闪身进了一扇门,然后消失不见了。我想要追过去,但是很谨慎的没有过去。
很快,陈雷行从另一扇门出来了,他很真诚的对我说:“我真的没有动你的肉身,至于它为什么不见了,刚才我也想明白了。”
“这个阵法其实是在动的,一直在运转不休。你的肉身看起来没有动,但是周围的阵法在动,所以它也就有了相对运动。”
我握着匕首刺过去,但是根本没有用,陈雷行又一闪身藏起来了,只有他的声音幽幽的传出来。
这声音有时候在前,有时候在后,让人捉摸不透,我感觉他说的有可能是真的,这个什么迷鬼阵好像真的在动。
陈雷行叹了口气,说道:“所以我猜,你的肉身应该是恰好进入某一扇门里面了。要不然我帮你找找?一扇门一扇门的找,总能找到的,只不过要花一点时间罢了。这样吧,你去救我的儿子,我来帮你找肉身,咱们两不耽误,怎么样?”
我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我又中计了。
这里是陈雷行的大本营,他会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布置吗?装的一脸无辜的样子,其实他心里面比谁都清楚。
他骗我灵魂出窍,害得我陷入到这个迷鬼阵里面,然后偷走了我的肉身,以此作为要挟,逼着我去阴曹地府找小陈。
我叹了口气,对陈雷行说道:“小陈不是说找就能找回来的。他的魂魄被带到了阴曹地府,代表他已经死了。生死簿上已经有了他的名字,他的三盏本命灯火大概也已经被阴差吹灭了。我就算强行把他的魂魄领回来,你还能让他死而复生不成?”
陈雷行说:“我当然能,只要有魂魄,冥狱的铁将军就能帮我救活儿子。就算做不成完全一样的活人,也可以做成活死人,和真正的活人没有区别。”
“活死人?活尸?”我心想:你以为活尸是大白菜啊,你儿子那种货色也配?
我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好吧,我就帮你一把。可是我得先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你不带我出去吗?”
陈雷行从一扇小门后面闪身出来,说道:“我当然得带你出去。小胡兄弟,你跟着我走就好了。”
我又说:“你既要带我出去,又要帮我找肉身,你有分身术吗?”
陈雷行说:“你别担心,你的肉身不难找。等你进了阴曹地府我再找也不迟。哪怕是你把我儿子带过来,到时候我再找也赶得上。”
我心想:这等于是变相的承认了,只要他肯找,一定能找到我的肉身,只是它不肯罢了。
陈雷行朝我摆了摆手,说道:“跟我来吧,大门在这个方向。”
我跟着陈雷行向前走了几步,看见那里有一堵墙,陈雷行的脚步连停都没有停,穿墙而过。
我心想:这可真是神奇啊,于是我向前走了一步,结果砰地一声,我结结实实的撞在墙上。即使我是魂魄,这种突如其来的撞击也让我哎呦一声,捂着脑袋跳脚。
这时候,在我右边的墙壁当中伸出来一只手,然后是陈雷行的声音:“小胡兄弟,你倒是跟紧了啊。我跟你说了,这迷鬼阵一直在动。刚才的门换位置了。”
我抓住陈雷行的手,硬着头皮向墙上撞过去,这一次我成功穿墙而过,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我已经在楼道里面了。
陈雷行对我说:“小胡兄弟,咱们走吧。我送你一程,送你进阴曹地府。”
我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这话怪怪的,听起来不像是好话。
陈雷行在前面,我在后面。这烂尾楼里面没有灯,不过很多楼层都没有关窗户,所以有月光透过缝隙照进来,照在陈雷行的后脑勺上。
我看见他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还有露出来的一截脖子。
我的内心深处忍不住开始研究他的脖子,从哪下刀比较好,从哪里刺过去,可以一下将这脖子砍成两段。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我想要亲手试试。于是我拿出匕首,架在了陈雷行的脖子上。
陈雷行身体一僵,马上就呆立在那里不动了。他的声音有些无奈:“小胡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我说:“老陈,咱们俩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是不是能找到我的肉身?”
陈雷行说:“我当然能找到你的肉身了,你放心,只要我见到了儿子,你的肉身我一定给你找出来。”
我说:“你别给我装傻,我的意思是说,你对那个什么迷鬼阵了如指掌,只要你想,你现在就能把我的肉身拿出来对不对?”
陈雷行没有说话,给我来了个默认。
我说:“把肉身还给我,不然的话,我就杀了你。”
陈雷行却答非所问的说:“小胡兄弟,你觉得我多大年纪了?”
我皱了皱眉头,说道:“看起来四十多,不过你的真实年龄应该比这个大吧?”
陈雷行说:“我看起来确实要年轻一点,其实我已经六十岁了。小陈是我老来得子啊。现在儿子没了,你觉得我还有活下去的心思吗?你如果不想帮我找小陈,那就杀了我吧。我不怕死。若死而有知,其几何离。其无知,悲不几时,而不悲者无穷期矣。”
我踹了他一脚,骂道:“嘟囔的什么玩意?”
陈雷行被我踹的一趔趄,沿着台阶滚了下去,然后他躺在地上上哀嚎。他没有死,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这样的坏蛋没那么容易死。
等我沿着台阶走下去的时候,我才知道陈雷行之所以哀嚎,不是因为摔疼了,而是因为看到了小陈。
小陈靠着墙坐在地上,他用胳膊肘拄着地,把头枕在肩膀上,像是喝了酒又被老婆关在门外的醉汉。
他的姿势看起来挺惬意,但是他的眼睛已经闭上了,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温度。这里只是一副空壳,魂魄已经被阴差带走了。
我看着小陈的肉身有点羡慕,恨不得钻到他的身体里面来一个借尸还魂。不过我忍住了,我还是想要自己的肉身,别人的肉身借多了会迷失方向,将来自己找回了肉身也不牢靠。
陈雷行把小陈的身体缓缓地放平了,但是没有用。他的尸体已经僵硬了,所以胳膊肘总是屈起来的。
陈雷行抬头看着我,有些悲伤地说:“小胡兄弟,你有没有办法帮帮他,让他躺好?”
我说:“他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陈雷行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不好,这样不好。这样举着胳膊,他一定很累。”
我心想:这不是傻话吗?魂魄都没了,只剩下一具尸体,他哪会知道累?想不到啊,雷厉风行的陈雷行也有这时候。
我正站在那里神游天外,陈雷行又问我:“你能不能帮帮他?”
我说:“其实让他把胳膊落下去也不难。只要找一个魂魄钻到他的身体里边,稍微活动活动,让他的血脉流通,到时候,他的身体软下来,自然就能躺平了。”
陈雷行听得两眼放光,他一脸希冀的看着我。我连忙摆了摆手,说道:“你别打我的主意啊,我是不会帮忙的。”
陈雷行有些失望的说:“为什么?”
我说:“乱进别的人的肉身,就像是乱搞别人的女人。一定会出事的。”
陈雷行在悲痛之余提出来一个疑问:“这话,怎么和你的风格不太搭。”
我心想:当然和我的风格不一样了,因为这就是赵先生的原话。
看陈雷行的样子,我不帮他把儿子的事情解决了,他就在这里磨磨唧唧不会配合了,于是我叹了口气,说道:“算了,算了,我来帮你把。你去弄一盆热水,把湿毛巾浸在里面,然后捂着他的胳膊,多用一点时间,胳膊就会软下来了。”
好在这时候楼层并不高,陈雷行一脸感激的跑了上去,片刻之后,又端着一盆热水跑下来了。
在他围着尸体忙碌的时候,我忽然看到小陈的心口上有一道疤。黑色的疤痕,看起来很丑陋。
我正盯着疤痕出神,陈雷行看到了我的目光,解释说:“这孩子从小多灾多难。上初中那会,骑自行车摔下来,正好路上有一根钢筋,就扎进心脏里边了。”
我惊奇的问:“扎进心脏还能活下来?”
陈雷行说:“本来活不了了,送到医院里边,医生都不敢动手术,还是我逼着他们治疗的。进手术室之前医生就给我说好了,让我做好准备,有可能小陈会死在手术台上。我在外面等了六个小时,医生告诉我,手术完成了,他还活着。”
“当时我很高兴。可是医生又跟我说,让我别放松警惕,小陈有可能随时死在重症监护室。于是我又在医院照顾了他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之后,他活蹦乱跳的出院了。后来我去感谢做手术的医生,那医生看了小陈一眼,就面色苍白,怕的要命。他关上门躲起来了,死活不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