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从蒲团上站起来了,然后走到了屋子外面。我看他走路的时候,全身轻飘飘的,但是不像鬼魂那样无根无基,倒像是仙人,随心所欲,无处不是根基。
我跟在老者身后,我看见外面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天上的月亮,像是落下来了一样,变得无比巨大,悬挂在我们的头顶上。
银色的月光照在大地上,把一切都照的清清楚楚,但是这种清楚,又和白天不一样。
老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微笑着说道:“去满足你的欲望吧,这个世界会让你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
我有点茫然的问:“怎么满足欲望?”
老人微笑着说:“如果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那就留下来陪我吧。”
老人回屋了,我听得有点发傻。这里空空荡荡,什么东西都没有,在这个鬼地方能长生?难道我就这样被困在这里了?
我不信邪,借着月光在这里走了一会,因为很明亮的缘故,所以我一眼能望很远,我发现这个世界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很小。方圆几里,只要我脚程快一点,半个多小时就能走一圈。
这里除了老人的那间草屋,再也没有其他的建筑了,除了我们两个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人了。
我坐在石头上,一个劲的念叨着长生两个字。可是无论我多么集中注意力,我都无法对这里做出任何改变。
什么长生,什么欲望,好像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后来我放弃了,我干脆在这个鬼地方游山玩水。我把手机拿出来,尝试着联络一下赵先生。当然,这里没有任何信号,一切都在我的猜测中。
后来我在外面呆的无聊了,我决定回到草屋里面,和那个老人聊聊天。有个人陪着我说说话也好,免得把我逼疯了。
而且,从内心深处来说,我不太相信他。我不相信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既然出现在这里,就应该知道点什么事。我一定得想办法问出来,哪怕是用欺骗的手段,或者是用威胁的手段。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就怀揣匕首,大踏步的走到了小屋门口。
谁知道我刚刚走到屋门前,就看见一道金光,直冲霄汉,我吓了一跳:“这里面出什么事了?”
我从屋门口看进去,那金光照在我的眼睛上,让我睁不开眼,我适应了好一会,只能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后来金光收敛,我总算看到里面的人了。是一个一丈多高的金人。
这和我在赎罪庙看见的金人很像,全身金光闪闪,一脸的宝相庄严。可是它又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因为这个金人我认识,他是刚才的那位老人。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老人,好一会才能说出话来:“你……你这是在扮演谁?佛祖吗?”
老人睁开眼睛冲我微微一笑:“我已经大彻大悟,成佛了。”
我纳闷的看着他:“什么玩意?你成佛了?你会念经吗?”
老人说:“经,会念固然好。不会念也没关系。等你参透了天地,自然就可以顿悟。”
他抬起头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吸天地间的味道:“这方天地,很纯净。在这里成佛,最简单了。”
他又低下头来,盯着我说:“我天生地养,本是天地之子。今天既然已经成佛了,从此以后,你可以叫我天地佛。”
我嘀咕了一声:“天地佛?”
老人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天地佛。有天,有地,有佛,简直是古往今来,第一位的人物。小子,你能遇见我,真是你三生有幸修来的福分啊。”
我干笑了一声,说道:“你这名号确实大的可以了。对了,我在外面没有看到长生的法门,所以我有点无聊,回来转转,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出去的路?除了实现欲望,还有别的办法吗?”
老人说:“小子,你是有眼不识泰山啊。有我这样一个顶天立地,震古烁今的大佛在这里,你还去外面求什么长生?你直接向我学习长生之道不就好了?”
我心中一动:“对啊。这老人早不顿悟,晚不顿悟,怎么我一出现他就顿悟了?难道说,这个世界实现我愿望的方式,就是要这老人教我长生之道?”
我在心里不由得啧啧称奇,这种方式很真实啊。即使我知道这世界是假的,也差点被他给骗了。
我问老人:“你的长生之道,如果我在这里学会了,出去之后,回到现实世界,那我还能长生吗?”
老人瞪着眼睛说:“我的长生之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天地都奈何不得,还分什么世界?你就是站到太阳上去都能用。”
我点了点头,急不可耐的坐在蒲团上,对老人说:“快教我吧,快教我吧。”
老人让我坐在蒲团上,闭上眼睛,屏气凝神,排空一切杂念。
我照做了。然后老人就没有动静了。
我忍不住睁开眼睛,问道:“然后呢?”
老人说:“然后你就继续坐禅就可以了。当你心中纯净无比,再也没有一丝杂念的时候。你就可以像我一样成佛了。从此金刚不坏,多好。”
我答应了一声,继续闭上眼睛。开始的时候,我心里面乱纷纷的,一会想赵先生他们怎么样了,一会想夏心在做什么。一会想小汤唯有没有拿到心脏。一会想胡大力在五中做什么。一会想好久没有去看我干爷了,他转世之后,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但是时间长了,这些事情都被我刻意挡在了意识外面。渐渐地,我脑子里面空无一物。我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不想,整个人进入到了一种平平淡淡的状态之中。
这种状态无悲无喜,一片寂静祥和。就像是一块石头,一滴水。它安静的躺在地上,一秒钟和一万年也没有任何区别。
忽然,有个念头从我心里面冒出来:这就是成佛的感觉?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我就迅速的从刚才的状态中出来了。我睁开眼睛,看见老人正一脸赞赏的看着我:“小子,你不错,这么快就领悟到了佛的世界。”
我看着老人说:“这个佛的世界,有点奇怪啊。当时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老人点了点头,说道:“正是要这样。正因为什么都没有,才能摆脱痛苦。才能永世长存。”
我摆了摆手,说道:“不对啊。那我的肉身要是死了,还怎么永世长存?我坐在这里时间长了,会饿死吧?”
老人说:“你在佛的世界中,一秒钟和一万年有什么区别?就算你的肉身只能活一天,那在佛的世界里面,也是无数万年了。”
我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我思考了一会,对老人说:“可是那个佛的世界,是不是有点奇怪?咱们求长生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享受人生吗?如果是排除一切杂念,沉浸在那种状态里面的话。和死了有什么区别?那如果现在就自杀的话,不照样是无悲无喜了吗?”
老人有点恼火的看着我,好像我的理论玷污了他的大智慧。但是片刻之后,他忽然发出来噗地一声,就像是一个气球泄了气。
我看见他身上的金光消失了,金色的身体也出现了裂纹,随后,那一层金色像是翘起来的墙皮一样,掉在了地上。
老人又变成了一个老人,干干巴巴的老人。
他有些颓然的坐在蒲团上,对我说:“你害了我啊。”
我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我干笑了一声,对老人说:“我怎么就害了你了?这话可太冤枉我了。”
老人有些恼火的说:“我本来已经长生了,你偏偏要跟我辩论。这不是害了我吗?”
我说:“如果你觉得你的理论是正确的,你也不会被打回原形了。而且我听人说,念经拜佛的目的也不是求长生。”
老人挥了挥手,有些没好气的说:“滚滚滚,从我家滚出去。”
我咧了咧嘴,从蒲团上站起来了。走到门口的时候,我问老人:“对了,你知不知道怎么从这里走出去。这地方除了满足欲望之外,就真的没有别的出路了吗?”
老人冷冷的说:“没了,你走吧。”
我只好离开了这间小屋,我计划等老人平静下来再跟他讨论事情。
我在外面游荡了一会,一边游荡,一边思考着怎么才能算是长生。如果我把孟婆的解药偷来,随便转世,都保留以前的记忆,那算不算是长生呢?
我正在胡思乱想,这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天崩地裂一声巨响。
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发现小草屋正在燃烧。而从熊熊大火之中,滚出来两个大火球。
火球很快就熄灭了,像是两个巨大的半圆,烧得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铜的还是铁的还是石头的。
紧接着,有一个全身带着火苗的人跌得撞撞的逃了出来。我听见他兴奋地大叫:“哈哈,长生就在我手上了。”
听他的声音,正是那位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