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就明白了,把区长弄到这个鬼地方来的人就是赵先生。
我忽然有点相信宿命了,我们的命运是联系在一块的,所以无论我们向什么方向走,都会阴差阳错的遇到彼此。
王区长好奇的看着我:“小胡同志,你这是什么表情,是在哭还是在笑?”
我说:“我也不知道。王区长,你说说,你还记得赵先生什么事?”
王区长挠了挠头:“赵先生?这小子当先生了?”
他闭着眼睛想了很久,如同老僧入定一般,我耐着性子在旁边等。终于,王区长睁开眼睛了。
我有点不安的问道:“怎么?想起赵先生的生平没有?”
王区长摇了摇头:“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我顿时叹了口气。
王区长见我这么失望,有点不好意思。然后说:“要不然我再想想?这次时间可能有点长,你如果无聊的话,可以看看书。”
他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给我,我翻开一看,里面全是白纸。
王区长又要去想,我拦住他说:“算了,你想不起来的。你的记忆被人取走了,想也没用。”
王区长愣了一下,然后敲了敲脑门,说道:“是吗?我说我怎么整天过得稀里糊涂的,有很多事都对不上号,原来我的记忆被人取走了。”
我有点同情的看着王区长,想要安慰他一下,但是王区长很快就又开心起来了:“取走了就取走了吧。反正我现在还活着。我会有新的记忆的。”
我点了点头:“这人的心态倒是不错,挺乐观的。”
王区长冲我笑了笑:“小胡同志,你也不用太失望。关于那位赵先生的事,他具体做过的事我是想不起来了。但是我还记得他的为人。他是一个挺不错的小伙子。善良,厚道,有干劲……”
我听得有点发傻:“善良?厚道?有干劲?这是赵先生吗?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呢?”
我问王区长说:“你确定你没有记错人?”
王区长很肯定地说:“我没记错。”
我有点不太相信他:“你的记忆都丢了,你的话还有准吗?”
王区长有点受伤的说:“就因为我的记忆丢了,所以我的话才准确呢。”
他把手里的白纸举起来,指着上面的三个大字说:“你看,这三个字:胡初九。”
这么大一张白纸上,只有这三个字,是不是一目了然?我绝对不会念错的。如果再在上面加上一些张王李赵,我就很容易记混了。
我只好点了点头,可是我现在又搞不明白了,到底王区长认识的赵先生,和我认识的赵先生是不是同一个人?
我忽然心中一动,对王区长说:“你会不会素描?能不能把赵先生的模样画下来?”
王区长抖着白纸说:“这不是有照片吗?为什么还让我画?”
我说:“我这不是看不到吗?”
王区长挠了挠头:“这样吧,我把照片给描下来吧。”
我点头说:“那再好不过了,你给完完整整的描下来。”
王区长找了一支钢笔,一笔一划的在白纸上描起来了。当然了,这个过程在我看来就是在作画。
王区长花了很长时间,笔触很细腻,我一直抻着脖子在旁边等着。大概有十五分钟,我看出来那是一个商标。
我叫住他:“你在画什么?”
王区长抬起头来,扶了扶眼镜说:“我在画照片啊。”
我说:“照片里面不是一个人吗?可你怎么画了个商标?这是什么玩意?”
王区长说:“哦,你说这个啊。当时拍照的时候,赵先生正在喝饮料。你现在看它是商标,其实不然,过一会我会把饮料瓶也画出来。”
我有点想疯,我对王区长说:“您老人家是不是很长时间没见到活人,有点寂寞啊。我让你画赵先生,你画什么饮料瓶?画什么商标?”
王区长很委屈的说:“不是你说的吗?让我完完整整的描下来。”
我说:“尽量分清主次吧。你先把脸画下来,让我看看是不是他再说。”
王区长答应了,然后又开始描那张脸。
时间不长,轮廓就已经出来了,然后是鼻子,然后是眼睛……这时候我已经确定了,这人就是赵先生。而且是年轻版的赵先生。
我坐在沙发上,让王区长继续描,而我开始想一些事情:“难道说,真的要由我把赵先生的记忆找回来?可是这个姓王的把一切都忘了啊。还有……这个鬼地方有宝贝吗?该不会是王区长这个活宝吧?”
“过一会我得问问王区长,看看这里有没有宝贝。不过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笨拙,实际上很是有些心机。万一他骗我怎么办?不肯说实话怎么办?把一块砖头说成宝贝让我带出去怎么办?要是赵先生和夏心知道了,岂不是得笑掉大牙。”
“唉。说起赵先生和夏心来,我这么长时间没有出去,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担心。”
我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还是没有信号。不过我很快就确定了一件事。他们不会担心的。至少赵先生不会担心的,这家伙出了名的没心没肺。
嗯……小汤唯应该会担心吧?
我刚刚想到这里,王区长抬头对我说:“小胡同志,我描好了,你过来看看吧。”
我答应了一声,走到王区长的办公桌跟前。那还是一张很细致的图,毕竟是按照照片描下来的,即使只是普通的黑色线条,也能透露很多信息。
我看见这张图的背景是一条街。这条街不繁华,但是也不贫穷。这好像是在一座小城里面,这座城市的经济水平和柏城相当。
不过,柏城没有这样的街。我在柏城呆的时间不短了,已经很熟悉了。
画中的赵先生很年轻,大约二十来岁的样子,穿着衬衫和牛仔裤,和城市里的年轻人区别不大。
如果一定要找区别的话,就是他身上有一种神韵。这是一种超凡脱俗的味道,它内敛在身体里面,却通过眼睛露出来一点不凡。我看着这张照片,恍惚间觉得他有点超凡脱俗。
我想起来那位美女的话了:“你二舅年轻的时候长得也不赖,勉强可以配上我。”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想:“看来那位美女倒也没有夸大其词啊。”
旁边的王区长一脸好奇的看着我:“小胡同志,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在羡慕还是在嫉妒?”
我挥了挥手:“去去去,看你的文件去吧。”
王区长果然坐在办公桌后面,煞有介事的看起那一摞白纸来了。我现在有点怀疑,他不是不是一个人呆的时间太长了,精神出了问题,怎么白纸上还能看出字来呢?
嗯?鬼魂也会有得精神疾病吗?
我摇了摇头,把注意力集中到照片上面来。这上面的赵先生左手拿着一瓶可乐,右手握着一个煎饼,形象倒是挺亲民。
然后我又看见他的背后露出来一截刀把。我比划了一下,如果刀把就这么长的话,那应该是一把大刀啊。
能背着这样一把刀招摇过市,没人管吗?还是说有人给他开了绿灯?我看了看王区长,他正看着一张白纸皱眉头。我估计这命令是王区长下的。
我正要把照片放下的时候,忽然发现这里面还有一个熟人。
赵先生站在街上,旁边来来往往的有很多人。而在他左边,还有一个小摊。摊主是卖豆腐脑的。
豆腐脑老板正举着一只碗,一脸幽怨的看着正在吃煎饼的赵先生,好像一个被抛弃的糟糠之妻似得。
我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越看这人越像是我们从雨市救出来的窦江窦老板。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没错,一定是他,窦老板不是说过吗?他活着的时候是卖豆腐脑的。”
“是了,是了。在雨市里面他还说过,说觉得赵先生很面善,没准活着的时候认识。看来他没有说谎啊,两个人真的认识。”
我激动得在地上来回转圈。偏偏王区长又来打断我的思路了:“小胡同志,你这是什么动作?你尿急吗?”
我摆了摆手:“滚蛋。”
我的脑子正在飞速的运转:“窦江认识赵先生。那么窦江生活过的地方,就是赵先生生活过的地方?看赵先生的神态,不像是来这个小城旅游的,没错,他是定居在这里的,不然的话,不可能和窦江这么熟悉。”
我晃了晃手里的照片,问王区长:“这里是哪?”
王区长愣了一下:“这里?这里不是在一口井下面吗?你从上面来的,你不知道?”
我跺了跺脚:“不是,我问的是这照片里面是哪?在哪个城市拍的?”
王区长摇了摇头:“我忘了。”
我急得跳脚:“这也能忘?”
我耐着性子对王区长说:“你活着的时候,是哪个区的区长?哪个市的书、记?这你总记得吧?我估计这张照片的地点,和你任职的地点一样。”
王区长一拍手:“没错,没错。这话有道理。”
但是他只是激动了一秒钟而已,然后愁眉苦脸的对我说:“这个……我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