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目及之处白茫茫一片,林道间积了厚厚一层雪,停在这里许久的马车早已被大雪覆盖,与大雪融为一体,就在马车前方不远处一个二十几岁模样的女子倒在雪中,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她身上,一点一点将她掩盖。
马车上坐着三个人,二大一小,那个小女孩一双明亮的大眼中透着几分着急,终于忍不住对自家少爷道:“二少爷,雪都快要把那姑娘埋了,再不救人都要被冻死了!”
“我就想看她命硬不硬,值不值得我救。”
被女孩称作少爷的年轻男子,一脸漠不关心,心中却是纠结万分。皇皇早就来找过他,让他时刻注意玄珠的行动,一旦她被赶出族,他必须收留玄珠。本来皇皇还打算让他娶玄珠,被他拒绝了。在没有找到救命恩人之前,他是有过这样的想法,但看到是玄珠,他就彻底绝了这个念头。
但有些事,总是不在人的控制范围内。
“二少爷,我看您就很想救!”
女娃嘟着嘴,肉嘟嘟的小脸粉面团似的十分可爱,她撩开车帘要下马车救人,被白银拦住了,锐利的目光瞥向拐角处,只见那墙角边有两个獐头鼠目的脉士在观察什么,最后像下定了决心一样从拐角处跑了出来,快速的将雪堆中女子身侧两个钱袋扯下。
小女孩不由瞪大了眼睛,正要张口叫白银,白银脸色沉了沉,目光锐利如刀的扫向那两人同时瞬间捂住小女孩的嘴,声音带着严重的警告,在她耳边低声道:“别出声!”
那两人察觉到了异样,连忙四下看了看,见确实没有人,拿着钱袋迅速的消失在白茫茫的大雪中,白银这才放开小女孩,并对着对面的少年道:“明焰,把人弄上来吧。”
小女孩大口吸了口气,随后露出难过的表情,十分严肃的看着自家少爷,很不解的问:“二少爷,明明我们都会法术,为什么还要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把那个姐姐的东西给拿走?”
白银微微一笑,目光中带着些许宠溺,轻轻揉了揉她头上的发髻,道:“我这是为她好,没有了那些东西,就不会有人认出她,更不会被人发现是我们救了她。”
哦!她明白了,小女孩吐了吐舌头,巧笑道:“二少爷,你就是心口不一,死不承认!”
白银剑眉倒起,但小女孩说完话就坐到玄珠身边,根本就没有看到他的威严,白银用手扶了扶额,将他的尴尬掩饰了过去。
玄珠悠悠睁开眼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望着青色的帐顶好大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她没有死,而是被人救了,当时被驱出族的情景历历在目,她一点也不伤心,只觉得像做了一场梦,梦醒之后就如云烟般散去,不会在她心里停留半分。蓦然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出现在她面前,瞪着一双又圆又亮的大眼看着她,然后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她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警惕的望着正端着药碗的小女孩问:“你是谁?这是哪?!”
“呵呵,姐姐说话中气十足,看样子是好的差不多了。”小女孩笑呵呵的看着她,将手中的药碗先搁在她床头,挨着床边坐了下来,声音软软糯懦道:“我叫白念,这是我们二少爷在大河镇租的房子。先前姐姐倒在路上,还发烧了,被我家二少爷看到了,便救了回来。如今姐姐刚好一些,还是不要下床,先将这碗药喝了,再休息一会吧。”
玄珠这才发现自己全身有种虚脱无力感,嗓子也疼痛的厉害,声音也有些沙哑。自小她发烧的时候都是她娘在她身边精心呵护,如今再也无法体会那份温柔了,如此一想心中更是苦涩难受,再想到她以后再也不是凤族的人,还有她爹面对她被驱逐时的冷漠,心底瓦凉一片,随后她心如死灰的躺了下去。
“姐姐,虽然你不发烧了,身体还没有恢复好,还是先把药喝了再睡吧。”白念伸出小手想要扶起玄珠,不料她人太小,非但没扶起她,还反被她甩开,踉跄不稳摔倒的同时连床头的药碗也一起打翻在地,还在她白胖的小手上拉出了一道口子。
白念顾不得止伤,连忙爬起来去看玄珠,只见玄珠瞪着一双泪光闪闪的大眼看着帐顶。白念抿了抿嘴,转过身去准备再煎一幅药来,她轻轻把门拉开,只见明焰表情冷漠的站在门口,看他的动作,像是要推门进来。
他眉头微微拧起,鲜嫩的脸上老气横秋的模样,他扫了眼白念着急的小脸,最后将目光落到她那受伤的手背上后,忽然一脸阴沉,怒不可遏的冲了进去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玄珠面无表情的看着明焰气愤的面孔,懒懒的将头一侧,这才看到白念流着血的手背,水汪汪的大眼不知所措的看着进门的少年,她心中一动,喉间有些苦涩。
白念重重的呼了口气,上前拉了拉明焰的袖摆道:“明焰哥哥,你不要乱吼人啦,是我刚刚没端好药碗,不小心摔碎了碗还弄伤了自己。”
明焰沉默而又非常认真的望着白念,眼中的怒气稍稍平息了一点,片刻便道:“小念,我带你去包扎伤口。”
他一边说一边要拉起白念的手,不成想白念却是躲了躲,避开道:“明焰哥哥,你别大惊小怪,只是小伤,我去给姐姐煎完药再去包也不迟。”
“听我的话,药,我会叫刘婆婆去煎。”少年态度稍稍缓和了一点,哄劝她道。
白念转了转眼珠子,嘟嘴道:“刘婆婆腿脚不便,药煎好了谁来送?”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都不愿先让一步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来送好了。”随后命令白念:“念儿,你先跟明焰下去包扎伤口吧。”
“二少爷。”两人异口同声,诧异的看向门口,却没看到人影。
站在门外面的男子生的一副绝好的样貌,目光平静和煦,但不知为何白念听到他的声音后,连忙直了直身,吐了吐舌头道:“那念儿先下去了,少爷你可不要欺负姐姐哦。”
白念说完就拉着明焰一起退出了房间,她走到门边时又停了下来,转过头笑容灿烂的看向玄珠,道:“姐姐,我叫白念,姐姐也可以叫我小念,姐姐叫什么名字?”
看到白念天真灿烂的笑脸的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一颗耀眼的明珠,不由得让她心房一紧,不由自主道:“玄珠。”
“那玄姐姐,我待会再来看你……”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明焰一把给拽走了,顿时房间内只留下玄珠一人,她在奇怪,这个人的声音好熟悉。
白银站的位置玄珠刚好看不见,待他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时,玄珠瞪大了眼睛,脸色十分难看,想起他在提亲时给她的难堪,双手暗暗攥紧了。
白银只淡淡一笑,对玄珠的表情视若无睹,道:“玄珠,倒是个好名字,只可惜这般好名却是被你给糟蹋了。”
玄珠皮笑肉不笑,嘴角扬起一抹冷冷的弧度,道:“白银少爷将我救了回来不会是只想说几句话气气我吧?”
白银愣了愣,他没有想到玄珠对他有成见,随后笑道:“救你倒不是我的本意,我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
“你受谁人之托?”
玄珠提高了嗓音问,下意识的她一摸腰间,发现自己钱袋已经不翼而飞了!她眼中蒙上了一层寒意,冷冷的看向白银,白银笑的云淡风轻。
“我可不差这点钱。”
玄珠低头想了想,唇角处泛起一丝苦笑。是啊,她被驱逐出族,有多少族人对她落井下石,早就巴不得她死在外面。他们想看她死,她就偏不死,她还要活得好好的。
“你的药该煎好了,我现在去拿,你要实在不想喝,现在就说一声,别让我端来端去,你还不领情。”明明知道她现在孤单无依心中难过,白银眼中还是没有半点同情,只是一脸冷冰冰的等着她的答案。
“当然喝,想当年我可没少给你端药,现在算是讨回来了!”玄珠说完往床上一躺,她现在心似明镜,好死不如赖活,她就不相信,老天一点活路也不给她。
白银平静无波的目光下一片深邃,嘴角扬起不可察的弧度,声音听不出情绪道:“你等着我去拿。待养好身体后,你是留还是去,你自己决定。”
玄珠顿了顿,道:“谢谢。”
“你不必谢我,就当我现在还你当年的恩情。”
白银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徒留玄珠一人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她刚刚把话题岔开了之后就再也不敢追问白银是受何人之托,以她爹的身份还够不上白族这根高枝,到底是谁呢?
深深的疑惑弥漫充斥着她的内心,同时她紧绷的神经也松了下来,在这个时候都愿意帮她的人,一是这个人真的对她好,二是她还有利用价值,不管是哪种,她最终都会见到那个人。
白银端了药过来时,玄珠脸上的失落和疑惑已经完全消失不见,恢复了些生机,眼中充满了对求生的渴望。他目光柔和,眉目不由自主的舒展开来,他走进屋内,道:“药来了,趁热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