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凤栖城,异常的安静,一道身影跃上屋顶,一阵风一样疾驰而过,随后落进了一处院落。
“谁?”一声厉喝,是女子娇媚的声音。
“我。”男子低沉的声音。
“你这么晚来干嘛?”
“凤阳已经知道了,你好自为之。”
“这一次,皇皇的事和我不相干。”
“这次的事情我会帮你摆平,以后,你我两不相欠!”
“信不信,随你便!”
夜空下,凉风习习,皎洁的月光下,凤壬一袭白衣胜雪,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温润得如沐春风,鼻若悬胆,似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直,薄薄得唇颜色偏淡,嘴角微微勾起,更显得他漫不经心。
“你要报恩,那么,我欠你的人情,就趁着这一次还给你吧。”
这一日,金凤族沸腾了,十二长老凤壬被族人指控在引路虫上做了手脚,害得皇皇出不玲珑宝塔,凤壬全都承认了。
按照族规,受火刑七天后还活着就被逐出金凤族。
凤阳站在倍受火刑之苦的凤壬面前,叹息了一声,不再言语,退了出去。
九月哭得梨花带雨,声嘶力竭的指责:“凤壬,族长和我都待您不薄,您为什么要害皇皇?”
大火焚身,苦不堪言,凤壬无怨无悔,自己选的路,化为灰烬也要走完,冷笑道:“族长夫人,您倒是说说,您们怎么待我好了?”
九月一时被他问得哑然,她掌管族中俗事,甚少参于族中有关脉士之事,只是偶尔听凤阳说过几句凤壬的好话,对他赞赏有加。从记功薄中看到过论功行赏了不少地器秘法给他,要说到个人具体怎么个好法,她却是真的说不上来。
想到皇皇生死未卜,九月哭的肝肠寸断,晕死过去。
凤媚施施然进来,鄙视的看了眼九月,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道:“凤壬呀凤壬,平时看您是个闲散人,风吹就倒的样子,现在却要吃这种苦,我为你感到冤呀。”
“二夫人心知肚明。”凤壬单薄的身体在熊熊大火中显然像一张纸那般脆弱,马上就要被烧得一干二净。
“本夫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好心来送您一程,也不枉您是我金凤族之人,死得其所。”凤媚道,保养得当的玉手抚过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一双丹凤眼意味不明的瞧着化成灰烬的人,仰头哈哈大笑。
真是天助她也!
她当时一时大意,没想到皇皇会活着回来,愚蠢到要让她死得冥目,反而弄得自己陷入困境。她凤媚才不会坐以待毙,所以她必须在她还没有成长起来,杀了她。她做的神不知鬼不知,没有人知道,凤雨还是怀疑她,这也得多亏了他之前送她的药,才让他害怕牵连,竟然能说动凤壬来为她顶包,她还真是小看了他。
凤媚望了眼晕倒在地的九月,恨意涛天,就是这张绝色的脸,迷得凤阳为她神魂颠倒。她修得完美的丹寇上跳动着粉橙色的火苗划过九月精美的面容,深深一道血红划痕,在白雪般的肌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九月,没了这引以为傲的容颜,我看您还有什么颜面去服侍我们的夫君。”
凤阳在书房焦虑不安的来回渡步,凤媚端了一碗银耳莲子汤进来,道:“秋天干燥,喝碗莲子汤下下火。”
凤阳停住脚步,定定的看着她。
“夫君看什么呢?难道我脸上有花不成?”凤媚将碗送到凤阳手中,勾起妖艳的唇,露出个美丽的笑容。就是这个笑,每每都让他怦然心动。
凤阳没有接住她的碗,大掌抚摸着她保养得当的脸,低低道:“媚儿可还记得,我初娶你时说的话?”
凤媚将莲子汤放到桌上,双手握住他的手掌,脸靠在他手掌上,感到他手掌粗糙,老蛮厚重,眉目动情,笑道:“夫君说媚儿娇媚柔弱,心地善良。”话一出口,她的笑容凝在了脸上,像被冻住了一般。
“原来媚儿还记得。”凤阳抽回了手,双手复于身后,表情淡淡,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你回去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不,夫君。媚儿做错了什么,请夫君说出来,我一定好好改。”凤媚一时慌了,跪倒在地上,拉着凤阳的衣角,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地上。她不要看到他不理他,她嫁给他只是为了他,不为任何名利权贵。
“我爱你,惜你,所以不忍伤你。”凤阳将衣角从凤媚手中一点一点抽出,伤心道:“我以为你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九月和皇皇都是假脉士,我可怜她们母女,所以只能在身外之物上弥补她们,你却越来越不满,还做出这样让我难过的事。”
“我错了,夫君。你给我个机会,我以后一定改,我再也不会犯了。”凤媚哭得发髻散乱,珠钗掉落,画得精致的妆也花了,已经毫无形象可言了。
“我给过你机会,你一次一次变本加励。你要知道,我能有今天,都是因为我娶了九月,所以,即使我不爱她,也不会舍弃她。”
“所以,夫君,你是要舍弃我吗?”
凤阳看着她,泪眼婆娑,妩媚的容颜,这么多年,还是和初见他一样,明媚动人,他说不出绝决的话,只能含着泪望着她,希望她能看到他的艰难。
突然寂静的夜里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尖厉的叫喊,仿佛是谁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刺激,那叫喊声穿破了整个金凤族的夜空,迅速隐沉在某个角落。
“不好!九月。”凤阳慌忙站了起来,带翻了那碗莲子汤,头也不回的朝碧院而去,徒留凤媚泪眼朦胧的望着那碎了一地的碗片莲子汤,那是她一心一意为他炖的汤,他竟这般无视。
她眼中恨意越来越深,紧紧咬住了下唇,又逐渐将那恨意绽放成得意的笑,慢慢俯身,不慌不忙拾起地上的碎碗片,有丫鬟惊恐的进来:“二夫人,这些粗活让奴婢来干吧。”
“您叫什么名字?怎么之前从未见过您?”凤媚抬起头,上下打量刚进来的丫鬟,细眉大眼,鼻直口红,一张小而圆的脸出水芙蓉般娇艳动人,嫩绿色的衣裙更衬得她夺目耀眼,总觉得有些面熟。
“奴婢小玉,是金凤族长见奴婢可怜,将我从脉奴坊买了回来。”小玉恭恭敬敬的回答,从容的接过凤媚手中的碗片,手脚麻利的收拾地上的残局。
脉奴坊是脉士家族犯了错,被界主大人抄族,将家族中的年轻男女统统投入脉奴坊,任由那些大的脉士家族买去做奴婢。一日为奴,终身为奴,哪怕得到哪个家族的族长赏识,也不可单独出族自立门户,注定只能在此族了却余生。
凤媚问:“您多大了?”
“十八。”小玉已经将那些残片收入一个斗内,又拿抹布蹲在地上擦地。
“您之前是哪个家族的?”凤媚瞧了瞧她的丹寇,颜色淡了些,又该重新染了。
“巫族。”小玉站了起来,笑吟吟的直视凤媚,一双水眸,说不出的柔情似水,又像一汪看不到底的深潭,隐藏着可怕的黑暗势力。
凤媚心下一惊,巫族是除去四大家族外,是最神秘的家族,他们向来是地帝的暗器,为地帝扫除障碍。
凤媚不动声色的问:“您对我家夫君又是如何说的?”
小玉道:“奴婢自幼便被卖来卖去,早已不记得出身何族。”
凤媚笑道:“小玉姑娘还真是心思缜密,你又如何确定我家夫君会买你?”
小玉高傲的抬起头,道:“二夫人的眼力就这般差?”
凤媚听罢,冷哼一声,又在小玉的脸上扫了几圈,冷道:“原来是借着皇皇那贱人的光,我说看您怎么这么面熟!”
小玉笑道:“二夫人对大小姐的恨真是不一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