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当如何?杜渐虽然决定作战,却没有想好如何行事,可敌人并不等他,他根本没有时间详细思虑,可是兵者乃凶事,断不可怒而兴师,愠而至战,也不可不慎察之,智取之,杜渐尽管熟读兵书,可是他也知道赵括的前车之鉴,自己虽然投军已久,却还没有亲身指挥数千人的作战过,事到临头,不免有些力诎。
正当他思索而有些心焦时,他仿佛听见脑海深处响起了阵阵梵音,让他心神宁静,不再急躁,那缓慢,轻幽,仿佛高山流水,清泉咧石,三千飞瀑,蜿蜒幽谷的声音,让杜渐想起了太白峰的一切,想起了汉水舟中的相逢,想起了很多很多。
最后,他分明的听见了四个声音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四个字--后发制人!
杜渐急忙四处张望,哪里有人?
长叹一声,杜渐决心已下,五千重甲骑兵迅速结阵。那时北方诸胡一方面经济、冶铁都发展到了一个程度。另一方面本来就擅长骑射,出产优质战马,尤其是占有关中富饶之地的后秦,由于继承了老羌王姚苌的班底,加上财力马匹允许,因而有当时首屈一指的重甲骑兵,其重甲保护,强大的冲击力和威慑力,进行重点方向上对敌轻装部队的冲击,若不是有备而来的对手绝对会被这种气势所震撼和压倒。
重骑兵的马甲,也进行了大全装和小全装的划分,大全装:马头的面帘,颈部的鸡项,马身上的甲身,胸前的荡胸,马屁股的搭后连成一片,密不透风;小全装:包括甲身、搭尾、了项,鸡项、面子、秋面六个部分。并且在实战中总结出,小全装比大全装更适用。光马上骑兵,全装共四十五斤至五十斤止,每副用甲叶一千八百二十五片。如果算上更复杂的马甲,估计总重200斤。杜渐所部俱是小全装,既保持了强大的冲击力,也保证了灵活的机动性,杜渐一声令下,手下五千重骑兵高声呼喝,响彻云霄,草原上的鸟儿俱都受惊而起,随着雨荞的一声轻吒,重骑马刀出鞘,长枪前指,其中的弩手手按机簧,只等主将的命令!
反观对面的蒙逊所部,甲胄简单,全无装饰,却人数众多,大概有近两万人马,但是轻骑行动迅速,前进如疾风暴雨,进攻如风卷残云,一旦撤退就如烟而逝,让人捕捉不到。直到杜渐所部已经准备冲锋,一身黑甲的蒙逊才骑着黑色骏马缓缓出阵,蓦地,北凉军欢呼震天,杜渐皱了下眉头,焦遗进言道:“将军,不如命弓箭手射杀之,以绝后患。”
杜渐摇摇头,道:“据报蒙逊武艺不凡,这般距离恐怕奈何他不得。”
雨荞插言道:“那蒙逊为何不开始冲击?所谓先下手为强,将军,我等重骑适合抢先冲击,何不打他个措手不及。”
杜渐微笑道:“不然,虽然我意决议一战,但敌人众多,由此往西地势渐起,不适合我等争锋。蒙逊想必设有埋伏等我入觳吧。”
蒙逊极目观察了一会,终究轻轻一挥手,麾下轻骑如风而出,也无队形,只是呼喝着向杜渐所部冲来,不过并非正面直来,却是斜着楔入。焦遗早已命令弩手严阵以待,见敌人冲来,弩手朝敌人密集处一阵齐射,北凉轻骑便倒下一片,见后秦军箭矢如雨,北凉军自动散开,马匹也不直接前进,而是迂回而行,显然是久经训练,而马上的骑士时而低头侧身躲避,时而挥刃拨打,损失倒也不太大,而北凉轻骑也没有闲着,在纵马奔驰的同时,部分后排士卒依然不忘搭弓引箭,不像对方身披重甲,己方几乎可以在马上做任何动作,只见骑士们或伏或仰,或****或右侧,依然不时放箭。
按理说除非是强弓硬弩,否则普通箭簇对于重甲根本无可奈何,可是敌人不少人居然是难得一见的神箭手,目的直指杜渐部弓弩手,有的天生神力,可以穿透甲壳,有的直取甲胄的连接处,还有不少直射弩手的眼睛,最神的是,一名北凉箭士居然例无虚发,全都打眼对穿!他所射之箭居然从弓箭手的一眼射进,再从另一眼强行穿出!此神技一出,一时后秦的士卒都有些胆寒。
杜渐曾听义父葛望说过此类神技,深知这对士气影响太大,因而不待和焦遗和王雨荞打招呼,真气一凝,即纵身而起,顺手一吸,几杆长枪就到了手中,杜渐锁定那神箭手,右手抓起一杆,全力朝他一掷,同时怕他躲开,身躯激射而出,直奔神箭手而去,身上重甲哗哗作响,麾下士卒见主将如此神力,俱都高声欢呼!
果不其然,那神箭手虽然神色凝重,却急速朝前一伏,将将避过飞射而来的长枪,但他究竟庆幸的太早了,杜渐的第二杆枪已经刺入了他胯下战马的前胸,战马哀鸣一声,前蹄已经支持不住,向下扑到,而急速奔驰的战马仍在向前奔跑着。
那箭手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杜渐手中的第三杆长枪已经刺入他的小腹,他只觉得腹上一寒,肌肉朝内一收,便感觉自己身体失去了支撑,唯一感到力量的便是腹部那一点!
原来杜渐刺入他身体后,为了震慑敌人,居然直接用枪将他挑了起来,而此时原本在他身边的骑士恍如未觉,依然向前奔驰,而那神箭手身后的轻骑则惊骇欲绝,不由便生出了一丝犹豫。
杜渐也不迟疑,右臂伸直,枪尖指天,将那人举过头顶,脚下却丝毫不含糊,依然凭虚御风,朝己方阵内行来。
此时,后秦的重甲骑兵才爆发出雷鸣般经久不息的欢呼声,同时也士气大震。杜渐回来,将那人摔在地上,雨荞立即吩咐手下将他绑了,而焦遗正在指挥弓弩手谨守门户,杜渐见状,不由微笑,其后,北凉军虽然勉力冲击,无奈杜渐已经命重骑布成方圆大阵,长枪兵下马持枪外指,排列成密集的阵形抵挡敌人的冲击,用长刀重剑的骑兵作为机动力量在阵里穿插,弥补防御的漏洞,这样一来,杜渐的部队无论进攻还是防御都象一团刀山,就象一只铁刺猬一样,浑身都是刺,无论对方轻骑想尽办法都冲不得,打不得,激战半日,毫无进展。
布防已稳,焦遗问道:“将军以为,那蒙逊为何敢犯我天威?”
杜渐冷笑道:“观罗帅所处之密报,蒙逊向来谨慎,决计不至于此,而如今蒙逊居然敢悍然为之,必有不凡之人威逼利诱,让蒙逊不得不尔。”
“将军以为是何人为之?”
杜渐心中一动,却反问道:“不知焦将军有何高见?”
焦遗神色不变道:“末将愚鲁,窃以为非拓跋即司马。”
杜渐点点头,道:“沐某深以为然,不过,无论谁意图操控河西,都是徒劳!且不说皇上天威手段,就是那蒙逊,我看他也是居心叵测。”
焦遗信服的点点头,二人勒马看着稍事修整的对方,蒙逊好像也在朝这边望来,那深邃如海的微蓝色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